《青玄纪事》棠弋

6、李代桃僵

　　次日一早，莫轩送我回客栈，远远地，便看见青吟和韩侗站在客栈门口，青吟一看到我，便奔了出来。

　　“阿沅姐，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她抱着我，带着浓浓的哭腔。

　　“好了，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我轻轻抚着青吟的背。

　　韩侗静静地走过来，神情严肃：“是我疏忽，才害你被歹人掳走。我……”

　　“韩大哥，”我轻轻推开青吟，握了握她的手，转头看着韩侗：“与你无关，谁也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韩侗眉头紧蹙，转头望着莫轩。“多谢阁下救回我家小姐，不知阁下是否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莫轩低头看着我：“此事我会派人调查，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此次他们打草惊蛇，暂时应该不会再对白姑娘下手。”

　　我盈盈转身，朝莫轩福了福身子：“还是要多谢莫公子。”

　　“无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莫轩穿着淡青色的长衫，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间。

　　回到客栈，青吟立马为我端来汤药，非要看着我一滴不剩的喝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拌嘴，想来这次她一定吓坏了，将喝完的药碗放在桌上，我便找了个话题缓和气氛。“对了，老伯呢？”

　　青吟坐下来：“老伯一早便走了，说是有急事要处理，走时说若是你午时还没回来，就差人去城西望月阁告诉他一声。”

　　“既然如此，你差小二去给老伯报个平安。”

　　“对了，姐，昨晚上越城可发生大事了。士兵们在城里到处搜查呢。”

　　“查什么？”

　　“听说是唐国的慧敏郡主失踪了。”

　　“是么，这事自有皇室处理，与我们也没什么干系。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吧。”青吟点点头，将药碗收拾了便退下了。

　　接近傍晚时分，客栈里来了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我们正在阁楼里吃饭，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韩侗立马警觉地站起来，我放下手中的箸，示意韩侗坐下，韩侗迟疑着缓缓坐下，但身体并没有放松。

　　“白姑娘，在下是陈伯派来的，我家主子感激白姑娘的照拂，想请姑娘小叙。”虽说是请，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凛冽。

　　“都这么晚了，阿沅姐不能出门。”青吟忙抓住我的手，想必也是察觉到来人并非等闲之辈。

　　僵持了一番之后，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递到我手中。“好，我跟你们去。”我缓缓站起身，对上青吟和韩侗关切的双眼，伸手拍了拍青吟的手背：“等我回来。”

　　坐在铺满金丝锦缎的楠木马车里，我并没有多少慌乱，来的几个男子步履沉稳，呼吸低沉，应该是绝顶的高手，单凭青吟和韩侗，还要护着不会武功的我，我们几无胜算。若是他们真要害我，不必这么正大光明地来请，而且那件物什也不容我拒绝这邀约。

　　车子大约行了两盏茶时间，停在了一个宅子前，男子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带我进去了。穿过层层院落，他示意我进了一间房，房间被屏风隔断，只有屏风那头有点点烛火，越过屏风，我看到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貌美女子眼波带笑地看着我。

　　灯盏里的烛火动了动，我缓缓上前行了个礼：“慧敏郡主。”

　　“起来吧。”女子翻转茶杯，示意我在她对面坐下。“白姑娘果然如家臣所说，是个伶俐的人儿，慧敏先谢过姑娘对家臣的照拂。”说完，她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听家臣说昨夜姑娘被贼人掳走，不知是否受伤。”

　　“多谢郡主关心，所幸并无大碍。”

　　“那就好，要是姑娘因为慧敏之由出了什么差池，那慧敏真是难辞其咎了。”

　　“郡主此话何意？”我疑惑地抬起头。

　　面前的女子突然站起身，向我行礼，我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女子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想来姑娘也知道，近来唐国和玉国因边境问题颇有争端，据密报，玉国最近频频和秦国大臣来往，有拉拢秦国对付唐国之意。我唐国以贸易富国，而秦国又是唐国的主要出口大国，若真让玉国阴谋得逞，唐国失去秦国这一贸易支柱，恐怕唐国要有五分之一的人口难以维持生计。”

　　“郡主说的这些，我尚能理解，但不知我在其中有什么牵扯。”我扶着郡主慢慢坐下。

　　“此次是慧敏向父皇请命来秦国的，父皇年迈，朝中大事多由皇兄处理，我也想为父兄扫除一些障碍，不想半路遭贼人毒手，还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家臣与我失了联系。唐国的商会遍布中原，那日家臣便是想来越城商会与我们会合，想来姑娘进城搭救家臣时被有心人看了去，将姑娘误认成了慧敏。”

　　我心中此刻清明了许多，难怪那日守城门的士兵态度转换如此之快，原来从我一踏进这越城，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那他们将我掳走，也是因为把我当成了郡主。”

　　“不错。”她突然又站起来，对我一拜，“请白姑娘定要助我。”

　　我连忙站起身：“郡主折煞我了。”

　　“我不希望我以郡主的身份来要求你，而是以慧敏的身份拜托姑娘。”

　　“郡主先说，所为何事。”

　　“现下秦国和玉国勾结的大臣已经认定姑娘便是慧敏，我常年在幕后主持唐国经贸，不曾露面，鲜有人知道我的面容，我想请姑娘在明面上继续扮作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便我在暗地里查出与玉国勾结之人，想办法打破他们的阴谋。”

　　我没有马上回答，望着闪烁的灯火沉思。

　　“白姑娘，慧敏知道此事凶险万分，但慧敏实在别无他法，只要姑娘能帮我，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尽量满足。”

　　“任何么？”我握了握拳头，“若是我想要的是龙血草呢。”

　　坐在回客栈的马车里，我思绪万千，从来人拿出唐国王室金牌之时，我便知道此行必定风波又起。

　　慧敏郡主在七国间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在这个群雄逐鹿的乱世，她能搏得一席之地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这件事必定也不只是唐、玉两国的明争暗斗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唐国的国主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王室子嗣本就伶仃，除却慧敏和她的胞兄，就剩下几个尚且年幼的皇子，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年轻的皇子没有朝臣的支持是很难坐上这把龙椅的，有心之人妄图在这时有所图谋也未可知，玉国和秦国朝臣勾结之事，难保没有唐国君心叵测之人参与。而且，就我被掳之事来看，这也有可能牵扯到秦王室的夺权之争，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性命不保。

　　我揉了揉额角，心里对这次的行程不免担忧，但我已无路可走，从踏进越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身在局中，不管我答不答应，都已经难以从这盘棋局中全身而退，答应慧敏郡主起码可以保证她的人不会对我下手，还能获得一方庇护，更重要的是，她答应给我龙血草。

　　龙血草是唐国皇室的圣物，长在唐国的龙脉御龙山上，吸收了山间的灵气，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身为医者，我是不相信这世间有何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但是这龙血草的确对身体大有裨益，此行我若是有幸能寻得天蚕蛊将齐非哥哥救回来，这龙血草便是齐非哥哥养精补气的良助。

　　龙血草由历代唐国皇室鲜血浇灌而成，每二十年可采摘一株，今年刚好是采摘之际，慧敏郡主答应给我，也足以说明这次的李代桃僵之法凶险万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客栈后，我将情况大概地告诉了青吟和韩侗，虽然都知道此事凶险，但是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粗略交代后，便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日一早，老伯便带着一众随从等候在院里，我吩咐青吟、韩侗将行李收拾好，便跟着老伯上了马车，去往唐国在秦国的香叶会馆。既然答应了慧敏郡主，这面子上的功夫自然是要做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门，自然是引人注目，不过慧敏郡主要的也正是这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