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笑指杏花村

1、序章

　　01）
　　白猫躲在航母夹层里，透着缝隙看海上日升月落。它时不时会想起同伴们，尤其那只总喜欢在吃饭时，追咬它尾巴的小母猫……
　　小母猫从来不好好吃饭，一天到晚晃着发育不良的身体，在它面前扭来扭去。
　　那句话怎么讲来着……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破冰碰壁叮当响。
　　它想，自己是喜欢小母猫的。它曾有机会带小母猫一起走。
　　但两只实验体同时失踪，目标太大。
　　跟喜欢相比，它选择成功率。
　　这是它从人类身上学到的。取与舍，决与断。
　　航母绕着炼狱岛昼夜护航。她监视海域附近的一切，严密控制岛上的生与死。
　　这几天，它听到的东西远超出自己的见识。

　　它短暂的一生，一步一步滑向命运。不可逆转。
　　隔着几十海里，火光仍是耀眼的动人。
　　今夜，炼狱岛的名字，被诅咒成现实。
　　它心底最后一点哀伤，随着岛上的一切，湮灭在烈焰中。
　　白猫扭头，看自己屁股上两团银灰色的毛。它们沮丧的像两滴泪。
　　它突然意识到，它也应该死在岛上。
　　这才是正确的事情。
　　人类总是在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才绝望地想要去修正。
　　来不及了。

　　2）
　　2025年12月16日，晴朗的冬日下午。“黄泉”全球爆发前两周。
　　携菌者是一只乖巧可爱的白猫，屁股上长着两团银灰色的毛。它在安全协议触发前一周，逃上一艘航母，在海上漂游数月，抵达它喵生中的第一片陆地。
　　太平洋西南岸。
　　它有一双天真的宝石蓝眼睛，无辜地看着你，满是被驯化后的温良与和善。
　　在流浪期间，它好脾气地包容了人类对它的揉捏。因此它总能比其他流浪猫多吃几口。
　　这一次，它终于被摸的不耐烦，抬起爪子给那人一下。它甚至不是真的想去挠他，只是想示个警，让他离自己远点。
　　抓伤只是轻微蹭破点他的皮。异常的灼热刺进他的皮下。痛感一晃而过，快得像是错觉，他没有太在意。
　　“小东西有脾气哈！”他对同伴嘻嘻笑着，然后一把捞起猫，把它举在半空中。
　　他只是想吓吓它。真的。他没有恶意。
　　至少他是这么打算的。
　　他恍惚了一会儿。待他再恢复神智时，发现同伴们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猫血溅了他一身一脸。
　　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匍匐在他脚边，温热的身体却已不再起伏。
　　他后退一步，想要逃离。但两条腿却杵在原地，罪与恶就此扎了根。
　　事情发生太快，每个人看见的都只是真相的碎片。
　　小凌说是那猫先抓的肖波，所以肖波才还的手，就是，就是下手重了点……
　　她说不下去了。肖波是她男朋友，她下意识想要维护他，但她又害怕这样的肖波。
　　失控，野蛮。
　　他今天这样对小动物，改天呢，也这样对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好啦！都别想了，这小猫说不定有狂犬病，才会发狂抓人。肖波躲的及时，才没被伤到。”其中一个大男孩故作轻松地说道。
　　他们心知肚明，真相是另外一个版本。
　　他们需要一个说法，为现在的困境解围。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是这样的……
　　怎么形容呢，恶魔？
　　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肖波最善良了，他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捏死。要说坏，他们几个小时候才是熊孩子中最熊的典型。
　　这是个意外，对，只是个意外。
　　他们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
　　肖波还愣着，自己……真的做了吗，怎么做的，把一只猫徒手撕开？
　　这得多大的狠劲……
　　他，还是他吗？
　　肖波在同伴的安抚下渐渐相信他们的说辞，是猫先挠他的。他最后的记忆也确实如此，
　　他去摸猫。猫恼了，回头狠狠给他一下。
　　然后呢……
　　是这样吗？

　　03）
　　2025年，冬至。一年中，夜最长、昼最短的一天。
　　赵朗蹲在地上，用筷子夹起一块身体组织。
　　好恶心的尸体。
　　它化了。尚成型的骨架泡在黏糊糊的尸液中。
　　尸液和肌肉组织呈不规则形状向外扩散。
　　赵朗被尸臭冲得脑袋发胀。他进了主人的书房。看见一堆镶金的奖章和奖杯，昭昭显示着屋主人的光迹。
　　所有的奖项上都有着共同的两字，肖波。
　　他拉开抽屉，啧啧，清一色的银表，名家手艺。
　　一把冷枪悄然抵上他的脑袋。
　　“双手抱头，不许动。”对方的指令简单粗暴，不容置疑。
　　赵朗缓缓放下手中的劳力士。这该死的，熟悉的预感。
　　他回头，看见对方身上闪闪发光的警徽。
　　普通盗窃关几个月就能放出来，但跟尸体扯上关系……
　　“警号1167，现场发现嫌疑人。”
　　赵朗被逮捕了。
　　“为什么杀肖波他们？”逮捕赵朗的那个警察，也是第一批刑讯他的人。
　　“谁……们？”赵朗问。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它”，屋子里还有3具尸体。
　　一组照片摔到赵朗面前，两男两女。
　　“房子的主人肖波。另外三个死者是他大学同学，小凌，伍舜，梓溪。”
　　“我没杀他们。”赵朗往后斜靠着身体，一副早已熟悉章程的无赖模样，“你们再往后调查就知道了。他们跟我无关。”
　　审讯赵朗的警官起身，他关掉摄像头。
　　“警官，你想打人？”赵朗看着他，这玩意想搞黑的。
　　对方冷冷看着他。

　　赵朗被打进重症监护室，肋骨断了四根，骨茬子戳进肺叶，严重内出血。
　　一个女警官来医院探他。
　　“赵朗，身体怎么样了？”女警官问他。现在是她负责他。
　　赵朗正在吃午饭，吃得生无可恋。医院的伙食，一言难尽。
　　女警把自己平板递给他，让他点外卖。经过调查，死的四个人确实与赵朗无关。
　　但不代表赵朗是无辜的。
　　“打你的警官，叫肖何。已经被处分。”女警官点上一支烟，“肖波是他弟弟。”
　　外卖到了。两份鱼肉拌饭。
　　“我可是好市民。”赵朗摊摊手，“就是有点小小的不良记录。”
　　女警官嗤笑一声，端着鱼肉拌饭走到赵朗身后。她伸手挑开他的病号服。年轻男人的腰背上，旧伤无数。
　　最扎眼的是一处枪伤，挨着他的后背心。曾是致命伤。
　　“好市民身上有这么多枪伤？”她吐出一口烟圈，“你当警察是傻子。”
　　赵朗吃得风生水起。
　　外卖又到了。烧烤和啤酒。
　　女警察挑挑眉：“你是猪？”
　　赵朗笑出一对小虎牙，：“警官您辛苦啦！”
　　他们又开始吃饭。赵朗想套话，女警技高一筹，堵死他所有把戏。
　　“警官，能把这个取下来吗？睡觉时不舒服。”赵朗眼神指指铐住自己左手的铐链。
　　女警官耸耸肩，权限不在她这里。
　　当日晚，换了个新护士给赵朗打药。针管里的蓝色液体，他太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TCZ零感麻醉。
　　他抓住护士的手。
　　护士惊慌失措地扔掉手里的注射器，朝后避开几步。
　　突然，她朝他诡魅一笑。
　　赵朗后颈子一痛，双倍针剂注入他脊椎中，直接导致他全身瘫痪。TCZ有个外号，叫阎王收鬼。专收恶鬼。
　　他最后记忆，是女警的脸。
　　“江越，你日子到头了。”女警吐着烟圈。这回，她喊的是他真名。
　　女警拉开门，六名超警全副武装站在走廊，原地待命。
　　他们受命押送高危国际罪犯，江越。

　　白岩河警卫后勤处。
　　法医部获权启调摄像头，在线接入疾控中心的旱魃实验室，现场联播解剖。
　　今天上午，法医部的解剖团队观察到尸体不对劲，第一时间上报高层辖区。
　　四名死者均被确诊为死亡，但在临床数据分析显示，他们还活着。
　　局部脑细胞缓慢而绵长的活跃着，类似龟眠。罕见的活体死亡状态。
　　“以下内容，仅限于这个实验室内。任何泄露信息者，将被执行七级保密协议。”
　　官方暖场后，正戏出场。
　　最近一起案例出现在太平洋的公海区域。一艘中国渔船在遭受不明袭击前，向联合国公共卫星频道发出求救信号。
　　国际救援队伍抵达时，无人生还。
　　现场传回一段录像，刚开始的几分钟只是简单传回收集现场的死亡信息，死者身上有撕咬和扯裂伤口。
　　再后面一些时候，镜头剧烈晃动，传回的录像切成一片模糊的黑红。
　　一个男人用英语喊了一句：“Full back! Now!”
　　接着，便是枪响叠织着惨叫。
　　他们隔着屏幕都能听到血腥。
　　“近似病例还有很多起，最早可追踪至二战。但这一例发生在炼狱岛附近……”
　　旱魃实验室集体沉默三分钟。一个多月前，太平洋公海区一处无主权岛屿发生核爆炸，疑似AR国生化实验室病发生意外，触发国际生物安全十级协议。
　　全球科研前端实验室，早就为此炸开锅，各种声讨笔伐，叱责这种不负责任的实验行为。
　　“我们掌握的样本和案例不足证实任何事情，无法定义该事件背后的政治性质。你们的发现非常珍贵，是第一手直接感染源。”

　　南山第一中心医院，七楼。
　　“狗日的没说清楚为什么在我弟家，他哪都别想去！”
　　肖何挡住女警的路。超警持枪上前。
　　“肖何，你要造反？”女警做出待命的手势，超警退回她身后。
　　“沉念！”肖波咬牙切齿。
　　“肖何，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沉念拿枪指上肖波的脑袋，“不服训教的烈马，只会害死伯乐。”
　　“沉念！”肖何这声喊地撕心裂肺，“我杀了你！”
　　沉念一招制服肖何，把他重重扔在墙上。
　　肖何的身体贴着墙，呲溜一下堆在地上。他被砸晕了。
　　“还是这么没出息。”
　　沉念从他身体上跨过去。

　　04）
　　病毒全面爆发前一周。
　　“……多国政府联合发出声明，M国政府要对近期发生的多起生化事件负责……”
　　“……M国防疫处主任自杀前，承认‘四季’病毒曾为他手下的一个军方项目。”
　　“GOD HELP US！We lost control……”一名外国记者在前沿实时传回现场画面。镜头一黑，玻璃被踩碎的声音刺啦一下，他再也没有活着出现过。
　　……
　　“M国总统抱恙，拒绝出席联合国召开的全球紧急会议。”
　　“Z国聊斋实验室总部，旱魃实验室发表声明，继‘四季’之后，全球将会面对更严重的疫情爆发，黄泉。该病毒可通过空气，血液，肢体接触等传播。目前为止，没有有效措施阻止病毒传播。疫苗仍处于第一阶段的研发。”
　　……
　　“黄泉”病毒全球爆发前一周。
　　多国防疫封锁区被感染者突破，政府机构惨遭围攻。
　　……
　　病毒全球爆发第三天。
　　全球陷入无政府状态。合众国军方在失陷前，启动AI星球战争预警系统，向全世界发出警告。
　　“灭族危急已至，疫情失控，疫苗无望。逃！”
　　2025年12月31日。黄泉已至，净世时代降临。
　　我们的未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