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人》国王睡不醒

77、八、深渊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睁开眼后还不带重样的，阿初的内心是崩溃的。
　　“阿初……”阿初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忽远忽近的，总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阿初。”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恍若就在耳边，就在近前。
　　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不同的声音，相似的语气，此起彼伏的声潮在阿初周围不断响起，响起，响起又落下，他们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叫他名字，迫使阿初睁开眼，睁开眼，然后看到他们。
　　真是诡异的紧，阿初甫一睁开眼，刚刚还闹嚷的堪称菜市场，突然就变得极其安静。他环顾四周，这个昏暗狭小的空间里什么也看不清，似黑非黑，似灰非灰，上面下面左边右边都像是在几百年没住人的房子里，布满了许多尘灰一样的物质，它们遮盖了视线，掩住了这地方原本的色彩，再远一点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晃来晃去，从东向西，从西向东，一边走还一边左右摇摆着，像很多个不倒翁排好了队准备反动起义。阿初握紧了手中的剑，心想：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挂的时候。
　　阿初往前走了几步，白底云靴踏在昏沉沉的地面上，原本平静的地面就好似水纹一般缓缓散开，一圈一圈，以他自己为中心。那些尘灰一样的物质随着昏沉沉的地面荡漾开来，地面逐渐变得清晰透彻。阿初拧眉，用剑将地面戳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脸就理所当然的缓缓浮了上来。然后两张，三张，四张……男人们的头颅全都挤在一处小小的缝隙中必然是装不下的，缝隙越撑越大，像是一群干旱濒死的鱼儿在争抢水源，异常可怖。他们一齐瞪着地上的阿初，然后有人开始伸出一只手，攀住了缝隙的边缘。阿初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爬上来，脚被定住了一般分毫动弹不得，有如雷击。这块像河底一样的地面下，埋着无数具赤身裸体的男人，样貌身材或一致或各异。他们全都睁着眼看他，他熟悉他们的语气、神态、面貌、身形……
　　“阿初……”有人在喊他，然后，更多的人在喊他。地下的男人们一个一个往上攀爬，这个踩着那个的肩膀，那个跨在这个的头顶，他们直愣愣的瞪着阿初，嘴巴开合，于是有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用那梦魇一般的姿态。
　　阿初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的力气都似抽干了一般，头皮发麻，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狠命撰着他的心脏。从地底爬出来的男人们团团围住阿初，用手、用脚、用头颅，挤他蹭他，他们壮似亲昵的趴在他身上，一个压一个，不大会儿，形成了一座巨大的人山。外面的男人想挤进里面触碰阿初，里面的男人死死的抱着阿初想要更进一步的靠近他，于是有人的头被挤断了，有人的手被挤折了，有人扭曲着腰骨往里|插。阿初被死死压在下面，心口犹如千斤重，他无望的睁大了眼睛，视野里是一只与他样貌一般无二的放大了的瞳孔。
　　这些身体，这些身体……都是他。他们都是韩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