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一盏星河》夜短步

18、意外

　　程一盏吃完晚饭，像往常一样，照例去了廖昭宇那里。
　　马上要开学了，今天差不多是最后一次辅导了，不知道小朋友怎么样了，前两天的合同还历历在目，程一盏胡乱想着。
　　“叮咚！13楼到了”电梯的语音播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一盏刚要踏出电梯，就听到13层的争吵。
　　声音有点大，以至于她还没进门就能听得非常清晰：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们！我们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儿子，你再好好想想……”
　　“……”
　　程一盏估摸着是为了廖昭宇打游戏事情。
　　矛盾总有激化的那一天，但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她本来打算退回电梯，明天再来，却听到争吵越来越激烈，还伴随着“哐当”的一声惊响。
　　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是什么碎了？怎么会碎了？
　　程一盏不再犹豫，快速走出电梯，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在程一盏都以为门不会开的时候，廖昭宇给他开的门。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额头上肿起来一大块青紫色，破了皮，伤口的血顺着额头已经流到下巴了，甚至还有几滴落到了雪白的T恤上，晕染出一大片，红的有点刺目。
　　血迹有点干了，粘到了一些小碎发贴在脸上，显得廖昭宇无比狼狈，他打开门看到程一盏的瞬间，本想扯开嘴，努力的对她笑一笑，但满腹的委屈，在看到程一盏的那一刹那，全部涌了出来。
　　“你……”廖昭宇声音带着哽咽，努力的想控制自己。
　　程一盏看着廖昭宇额头上的伤口，联想到刚才的声音，心里早已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是真的没想到廖爸爸还会动手，惊讶之余，又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更要严重许多，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因为不是她的亲人，所以在她知道了事情原委的第一时间，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只是礼貌性的劝诫了廖昭宇，虽然有些可惜，但她始终没有反对，但是廖爸爸和廖妈妈不一样。
　　虽然她并不介意廖昭宇去做什么，也不介意廖昭宇是否要辍学，可这不代表廖爸爸不介意，她尊重每个人的职业，可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理解和尊重这个职业。
　　对于廖昭宇这样的家庭来说，甚至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辍学打游戏这种事，不仅介意，而且绝对禁止，甚至有些人看起来这种行为就是大逆不道。
　　“一盏来了”廖爸爸坐在沙发上，声音有些颓废。
　　这是程一盏第一次看到廖爸爸这么无力的样子。
　　“恩，叔叔”程一盏礼貌的打了招呼。
　　程一盏看看到了一地的键盘碎片和几个破烂的显示屏，却不知怎么回忆起上次廖昭宇给她科普过价格，有点心疼。
　　“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一盏”廖爸爸有些嘲讽性的开口说：“但你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我跟你说说，其实你每天辛辛苦苦往这里来，根本没什么用，他心思根本不在念书上，你知道吗，你教了两个月的孩子，现在想要辍学，辍学去干什么？去打游戏！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怕丢人！”廖爸爸略微激动，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廖阿姨在一旁泪眼婆娑，望着程一盏，也没开口，只是低头拿纸巾擦了擦眼泪。
　　程一盏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还没开口劝，廖昭宇先开口了：
　　“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反正我成绩也不好，你不是也嫌丢人么？那我正好不念了，您也不用到处怕丢人了！”廖昭宇赌气的说。
　　程一盏没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廖昭宇，较真起来，也很幼稚，明明这时候说话是火上浇油，他还偏偏要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昭宇，你再好好想想，你还这么小，出去能干什么啊！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啊”廖妈妈说。
　　“我就是非常认真想过了，才跟你们说的，而且商量有用吗？你们根本就不会同意”
　　“你自己听听，还说的理直气壮，你有跟我们商量吗？你不就是知道来告诉我们你不念书了吗？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啊？你以为念书是替我们念吗？！你以为你出去能赚多少钱？！”
　　“就算赚的不多那也够养活我自己！而且你们让我念书不就是为了有份好工作吗，我现在打职业直接就有份好工作，有什么区别？”
　　“你打游戏算什么职业！”
　　“怎么不算职业，说到底，你不就是瞧不上我？瞧不上我打游戏！！”
　　“你……你滚出去，你要是不念书，去打游戏，你以后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不务正业，我丢不起这脸面！”
　　“不回来就不回来！打职业不是什么不务正业，我会证明给你们看，就算是打游戏我也可以做的很好！！你们等着好了！”说完，真的打算转身出门。
　　廖妈妈赶紧去拉自家儿子，被廖爸爸一句话堵住了：“别拉他，让他走！”
　　程一盏本来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插不上嘴，现在看到廖昭宇准备出门了，赶忙自己拉住他。
　　廖爸看到自家儿子走到玄关处，怒火中烧：“一盏你别拉他，你让他走！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铁了心？非要不念书去打游戏？”。
　　“嗯，不念了”廖昭宇说。
　　“你！你！！”说着廖正杰突然气上心头，捂着额头朝向后倒去，好在身后是沙发，没有摔出什么问题，廖妈被吓坏了，扶着廖正杰，语无伦次：“老廖，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
　　廖昭宇也被吓懵了，赶紧跑过去喊道：“爸，你怎么样？”。
　　程一盏疾步过去，翻了廖爸的眼皮，问廖妈妈：“叔叔有高血压吗？”。
　　“有……有，有的，平常在吃药，但是没犯过啊，早上还量的血压，怎么……怎么会？”廖妈带着点哭腔，有点慌了：“怎么办啊？！”
　　“有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血压波动，造成了血管爆裂或者脑动脉供血不足的情况，从而引起了晕倒，但具体的出血量和颅内情况需要去医院做ct或者核磁共振才能知道”，程一盏怕自己说的太过专业，又停顿了一下，补充说，“目前估计可能是高血压导致的晕倒，你们先别着急”
　　程一盏尽量让自己的吐字清晰，这样可以让廖昭宇他们都能稳定下来，她一字一句，冷静又利落：“你们先别慌，我是医生，我在这，听我说好吗？”
　　“昭宇，你过来帮我把你爸爸放在平坦的地方，就……客厅中央这里……”程一盏说哦。
　　廖昭宇扯过椅子上的衣服垫在地上，将廖爸爸移过去。
　　“一……一盏姐，爸爸好像吐了”廖昭宇着急的说。
　　“昭宇，你转下身，把你爸爸侧卧起来，解开衣衫，廖阿姨你去冰箱拿冰袋或者凉水冰敷，家里有血压计和降压药吗？有的话也一起拿过来”说完，程一盏急忙帮廖爸爸清理口腔的排泄物。
　　“有……有的，都有，我去拿”廖妈妈说。
　　“廖叔叔？我是一盏，能听到我说话吗？”程一盏一边检查廖正杰的瞳孔涣散程度一边询问。
　　“嗯……”廖正杰意识有点涣散，但是勉强还有点神志。
　　还好，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程一盏庆幸。
　　清理完异物，程一盏直起身走到阳台开始打电话：“喂，120么，我这里是景阳区新苑小区，对，13层，嗯……有人在楼下……对”
　　“患者男，45岁……”
　　“嗯……对，询问过家属，患者有高血压病史，由于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倒，目前伴有轻微的恶心，呕吐等症状，嗯……对……清理过了，好的，都准备好了，等你们过来”程一盏迟疑了一下，按照急救就近原则，应该是去仁中医院。
　　如果……
　　以防最坏的情况，如果出血量过大，仁中医院没法做开颅手术的。
　　程一盏知道要等急救科的同事过来看看廖爸爸的身体状况后，才会考虑送院情况，就没有再说什么。
　　打完电话，程一盏走过去对廖昭宇说：“我刚打的急救电话，你一会去楼下等着120的人，带他们上来，好吗？”。
　　廖昭宇愣神。
　　极度的愧疚和后悔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母亲的哭泣声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像是被困在一片空白的牢笼里，看不到任何颜色，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程一盏跟他说话，他一句没听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干什么，他六神无主，像个脱线的木偶，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都是因为他，全是因为他……
　　程一盏拍了拍廖昭宇的肩膀，他还是没有反应。
　　小朋友还是太小了，估计被吓懵了，程一盏蹲下，轻轻的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廖昭宇手心冰凉，但额头却全是汗。
　　程一盏擦了擦他脸上干涸的血迹，摩擦的疼痛感让廖昭宇有些反应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充满了慌乱和无助，程一盏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廖昭宇，没事的，你看看我，有我在，没事的”。
　　廖昭宇回过神，对上程一盏坚定的眼神。
　　程一盏跟他点点头，说：“没事的”
　　“嗯”廖昭宇点点头，似乎没听见程一盏刚才的话，但又想要确定什么，他补了一句问程一盏：“你说没事是吧？”
　　程一盏说：“嗯，没事，我说没事”
　　廖昭宇看了看躺在一旁的爸爸，又看看程一盏，他环顾了四周，看到拿着毛巾和药物焦急跑过来的廖妈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片苍白的世界里仿佛出现了一盏明亮的光，那是照亮他的光，一瞬间，他突然又变的正常起来，他说：“一盏，我要做什么？”
　　程一盏说：“你要做的就是冷静，不能慌张，然后按照我说的做，可以吗？”
　　“我可以的”廖昭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