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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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乔神色如常，手上却推开我，道：“有贵客至。”他朝屋里喊了一声，“魁，把泡好的茶端来。”
聿乔话音刚落，屋里便走出个高大魁梧的木傀儡，只是有一半身子是焦黑的。它慢悠悠地走过来，手上稳稳端着个盘子，上面是几杯花茶。
“几——位——请——用——”魁说话的样子就像北边的那只玄武在散步。
魁是我和聿乔在一处古战场捡到的木制傀儡。当时它身上还燃着红莲业火，不仅傀儡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附在傀儡上的魂魄也被烧得残缺不全。我们特地去了趟地府，却被告知这魂魄早已脱离了六道轮回，生死簿里也找不到它的记录。它的木头上依稀可见一个“魁”字。由于制作傀儡的材料也不知是哪种珍贵木料，我们无法修补它，只好让它顶着一副烧焦的模样。它的魂魄不全，讲话也不利索，所幸手脚麻利，在院子里专司洒扫。
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乔美人那温润如春雨的声音。
他轻摇团扇，一双桃花眼微阖：“小三在后头菜园子里追着小人参玩，吐了几道金乌焰，园子里菜都在地里熟透了，厨房里还剩下几口昨日的饭食。”
小三，据说是天地间唯一一只三足金乌，打我执掌界川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平日里就喜欢追得那参娃娃四处乱窜。
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暴躁，我暗自告诫自己要做一个有气度的神女，“它俩这是想开了决定当我的口粮吗？”
聿乔笑：“也许吧。”
我握拳：“魁，告诉那俩小东西，如果不把菜园子弄回原样，那么我下一餐就吃蜜汁烤金乌，喝金乌炖参汤。”
“是——”魁僵硬地走回屋里。
我转过头，对被我忽略已久的白乙和常宁说：“让你们见笑了。”
白乙真诚道：“殿下，日后你喝上了金乌炖参汤，务必给小神留一碗。”
我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
喝完茶，我递给常宁一个白玉瓶。“常宁殿下，先把这丹药吃了，补一补失去的心头血。这是我八姐瑞华的独门丹药，药效很是不错。”
八姐瑞华，天界八殿下，常年跟随莲华神尊修炼，痴迷于制药炼丹无法自拔。
“应你母亲的请求，我可以给你优待，你自行选择第一世历劫的凡界。”
常宁道了声谢，吞了药丸子。一坨闪着金光的圆肉朝他袭来。
白乙皱眉，捏着修长的指，施法替常宁挡了一下。
一阵碰撞声里，有个气急败坏的尖音传出：“你个刁声浪气卖弄风骚的老男人，别霸占我的小郎君！”
白乙从来都笑吟吟的俊脸僵了僵：“我呸！你这活了十几万年的流氓老鸟！”
小三此刻发现了新目标，懒得跟白乙计较。它看见常宁，色眯眯的绿豆眼在冒光。它飞到常宁面前，用小肉翅上的金羽轻轻蹭了蹭他胸口，略带羞涩：“好俊俏的小郎君。来，告诉本大人你的名字。”
估摸着是被这三足乌登徒子般的话吓到了，常宁面色泛红，小声道：“敖常宁。”
“哦，原来是常宁小郎君。”小三披着一身金灿灿的羽毛，在他身边盘旋。
我一把捏住它的一对小肉翅，淡声道：“他是东海的三殿下，莫冒犯了。”
这色胆包天雌雄同体的三足乌，见着样貌姣好的不管是男是女便忍不住去招惹，当初见着我三哥殷楚，嘴里喊着“美人儿”，一面朝三哥扑去，结果还未近身便被铁青着脸的白泽扔了出去。后来它又在西王母的蟠桃宴上，公然调戏大佬身边的女仙侍，被狠狠地打了一顿，金羽都脱了一大半，模样凄惨至极。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厮依旧在调戏良家儿女的道路上作死，而且越作越远。我因此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一张老脸都被它丢尽了，真是家门不幸！
那厮在我手上挣扎着：“放开我！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你休得强抢小郎君！”
我掐紧了它的肉：“拿你煲汤我都嫌肉柴！”
“你你你！真真是气煞我也！”三足乌努力瞪大它那双绿豆眼。
我上下打量着它，嘴里念出一串菜名：“蜜汁烤金乌，红烧金乌翅，泡椒金乌爪，金乌炖参汤，金乌肉羹……”
手里挣扎的力度终于小了，我满意地笑道：“你与常宁殿下有缘也是不错的，但是你俩物种不同——”
“放屁，老子——啊——”话未说完，三足乌已被突然刮起的大风扇走了。
我们看向突然发作的聿乔，只见他轻抚团扇，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太粗俗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不同的，都是蛋里出来的。”白乙摸着下巴，郑重其事地说。
我点头：“好像是有些道理。”
常宁错愕。
聿乔摇扇的动作顿了顿。
聿乔带常宁去后院调息，而我与白乙则继续喝茶。
白乙道：“殿下怎么看东海龙宫的事？”
我毫不在意：“你应该要先查清楚那个溯世镜有何用处，还得去看看谁去太上老君那里取过三昧真火。这事儿你找我二哥便好了，莫来烦我。”
二哥俞启，天界司法神，常年不苟言笑，正所谓“一张黑脸，赛过玄铁”。他作风冷硬，性格耿直，处事刚正，由他执掌天规，父君再放心不过了。不过，神仙们也不大乐意见到他，毕竟二哥职务特殊，被他重点关照肯定不是件好事。
白乙思索了片刻，认同了我的意见：“东海龙宫一事绝不简单，必须彻查清楚。我这就去寻二殿下。”
“去吧去吧。”最近真是越来越累了，我打了个哈欠，寻思着要好好睡上一觉。
临走前，白乙好心提醒我：“最近殿下与身边之人会有血光之灾。殿下可要小心些。”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管神仙的事了？还是跟白泽学了那忽悠人的本事？”我不以为然。
神兽白泽，善人言，能知天下事。我觉得它最大的本事是一本正经的忽悠之术，我三哥这大好有为青年打出生起便被它哄到了现在。
白乙浅笑，并未计较我的讽刺，温声道：“或许与故人有关。”
我握住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了一些，但仍作无所谓状：“我还怕与故人无关呢。”
“殿下保重。”白乙告退了。
待我美美地睡上一觉后，常宁也早在前院等我了。
我朝界河上扔了个小舟。那小舟遇水变大，全身晶莹剔透，散发出华贵的彩光，充满财富的味道。琉璃舟，唯一能在界河里航行的小舟，样式古朴大方。
我与常宁轻巧地落在舟中，琉璃舟便自动前行。
我道：“看看你脚下，我们经过的是各个凡间界，你选好了便告诉我。”
琉璃舟底部是透明的，随着界河流动，在舟底可清晰窥探三千凡界。
“这是？”常宁对某一界里的战争很是疑惑。
“这界正是战乱时期，你若去了，便是个行军打仗的将领。”我掐指一算，正经道。
“我愿做个耕读之人。”常宁摇头。
又到了一界，常宁请教我。
“这界凡人比较注重外物，人们虽不修炼法术，但仍可上天入地，日行千里。”
常宁看到人们的衣着，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这里的女子怎能穿得如此暴露？”
“你就当是风俗不同吧。”我开导他。
“不可不可，如此伤风败俗，怎么能是历练的地方？”常宁急得脸都红了。
我扶额：“殿下想寻个什么地方？”
常宁突然冲我笑道：“十一殿下跟传闻很是不同。”
“哦，什么传闻？”我心不在焉。
常宁感叹：“传闻十一殿下嚣张跋扈，顽劣不堪，而且行事乖戾，喜怒无常。只是如今看来，那传闻根本就不属实。殿下很好说话，也很有耐心。”
“为什么有这种传闻？”我关注的重点是传闻。猜测一下，传闻的事十有八九是凤凰族干的。
“据说是您曾经抓了莲华神尊座下的传讯仙鹤，还把仙鹤烤着吃。”
莲华神尊，执掌西方的大佬，佛道头子。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我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彼时年少，不学无术，整日与烛九阴厮混，被撺掇去抓仙鹤来烤着吃，放干了血拔干净了毛，刚烤得五成熟，刷好了蜂蜜，没来得及下嘴就被莲华神尊拎去小黑屋里忏悔神生了。
等等，合着烛九阴这唆使犯什么事儿也没有？那只烤好的鹤呢？
那厢常宁继续道：“把凤凰族的尺旭公子打了。”
嗯，那小凤凰欠管教。
“无故殴打上古凶兽肥遗。”
那只猥琐的肥遗，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比那五万年前平定魔族叛乱的颜季神君好看，比颜季神君厉害。作为颜季神君的忠实拥趸，不出手教训一下怎么过意得去？
“无视和约，公然斗殴魔族少君容湛。”
我整个神都不好了！
五万年前，颜季平定叛乱不久，魔族就与各界定下了和约，互不侵犯。然而三万年前我打了小凤凰后，容湛主动跑来与我决斗，原因竟是为他干儿子出头。我们打得昏天暗地，两败俱伤。最后，我们两个还被押着强行握手言和，恶心得我洗了几天的手。
为了防止他再说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我打断他的感慨：“你看看这地方如何？你去做个丞相公子，终身荣华富贵。”
常宁摇摇头，道：“太平淡的生活，不能算历练的。”
我耐着性子，又给他指了一界：“这界是处于末法时期的修仙界，很是适合你。”
常宁苦着脸：“能否免了修炼之苦？”
琉璃舟继续前行，我趴在船边，用术法拨开水，不禁眉毛一抖。
“到了这界，你可以当个盖世英雄，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常宁兴奋了：“可是真的？”
我郑重地点头：“是真的。”
我满心欢喜地以为常宁答应了，可以完成任务了，可是那倒霉孩子又在犹豫：“再容我考虑考虑吧。”说完，便站在船边沉思，他那一身白衣，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其实，我的耐心并不太好。而且最近有些暴躁。”我抚了抚胸口。
常宁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道：“你继续看。”
常宁背对我，我缓缓走前去，拎起碍事的裙摆，抬脚直直往常宁身上踹。
“扑通”一声，水面开了花。
我探身往水里望，只见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朝他笑道：“我确实是行事乖戾，喜怒无常。”
很快，这孩子便淹没在了一群张着血盆大口、被人称作“丧尸”的鬼东西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