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叛道》琛琛

3、芙蓉

　　翎羽殿内乱作一团，徐贵人带着安答应摆出过五关斩六将的气势直奔温贵人的皓月轩。

　　温婉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视线一刻不离徐贵人身旁穿着较为素雅的安答应，挥手让小翠按她的吩咐做准备。

　　安蓉扬起点儿下颌，杏眼略微眯起，身旁只带了一个随身丫鬟，在一片花红柳绿中出脱的紧，一派安然自在的模样。

　　殿内正在洒扫的小宫女扔下扫帚，冲过来跪在徐芙面前哀求：“徐贵人贵安。我家娘娘身子尚未痊愈，还请您择日拜访……”这话几乎是喊出口的，没等她讲完，徐贵人身边的大丫鬟梧棠便一步上前将她推开，又向后撤了一步低眉顺眼对着徐贵人道：“这贱婢不懂规矩，挡了您的道路，事成之后奴婢定好好罚她。”

　　徐贵人轻轻“哼”了声，头颅轻微地上扬，嘴角的笑意饱含着说不出的轻蔑，满头颤颤巍巍的翡翠金饰在阳光下把人的眼睛闪得生疼。她脚稍稍一抬，便绕过跪在地上不再言语的小宫女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只是身侧的安答应从始至终未言一语。

　　在屋子里看热闹的温贵人趴在窗户上，轻轻“嘶”了声，肉眼可见这主仆二人要多做作有多做作啊。眼睛也被徐贵人的头饰晃了半天，便寻思着：这冠子啊，流苏啊质感还挺不错的。

　　眼见着徐贵人带着安答应就要冲到皓月轩门口了，温婉冲着正在拉格子门的小翠喊：“徐贵人这身儿打扮挺不错的，这么多的首饰我怎么没有？”

　　正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小翠听见娘娘喊她，赶忙下意识答话儿：“徐贵人家是江南的大户，光带进宫的首饰就抵得上半个后宫——哎娘娘啊，都什么时候了，您问这些干嘛！”温贵人不再接话，起身朝着门前屏风的方向走过去。

　　小翠虽然疑惑娘娘为什么让她关门，但还是规规矩矩按吩咐把门关严实了。

　　“半个后宫……”苏贵人在关合的门前站定，在一片杂乱的声音中思虑，“究竟是该说后宫太穷了呢，还是徐贵人太富了呢”。

　　不多时，徐芙率领的那一队人马已经到了皓月轩正门几步开外处，还未站稳就瞧见紧闭的大门，安答应也瞧着稀罕，二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在门前停了下来。

　　翎羽殿内一时安静了些许，就听闻徐贵人挑高了声音叫唤：“娘娘，大夏天的闭门不开，是故意将我们二人拒之门外？”徐芙声音本来就尖锐，拔高的声调在温婉听来着实像打鸣的公鸡，其厌烦的程度赶得上星期天清晨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温婉懒懒地在木门前摇了摇素手执着的绣金团扇，试图把夏天热浪夹杂着的那一丝不耐烦一并驱走。

　　半晌没听到应答，徐贵人扭着腰“啧”了两声，厌恶地瞟了一眼跪了一片的宫女。委屈的小宫女们头是不敢抬，想来也不清楚自家娘娘的寝宫里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默契地等待着下文，殿内更加安静了。

　　有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安蓉也等得不耐烦了，温声道：“贵人安，我等特来拜访，烦请……”

　　说话间，一众人身后靠近门边的丫鬟莞儿推了如意一把，附耳悄悄道：“如意你跑得快，我取东西的时候，皇帝在御花园不远处，现在应该没走多远，赶紧把人给请来，问就说得严重点儿，有人对咱们娘娘不轨。”如意闻声稍稍抬头四下里瞟了几眼，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殿内的人都等在寝宫门口，密切注视着里面的动向。

　　徐贵人抬起一只手搭在丫鬟臂弯上，正欲举步。听得耳边哐当一巨大声响，就见皓月轩雕花的格子门自上而下直直拍下地上，溅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在日光中逃窜一般浮浮沉沉。徐贵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身子后倾一脚踩在了梧棠脚上，梧棠被踩得突然反应过来，赶忙扶住晃晃悠悠的徐贵人。

　　安答应盯着地上碎裂的已经差不多了的可怜门上面的温婉，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合适，脑子里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她心里毫不犹豫就承认了，自己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人的画面。

　　温贵人抬起的脚在宽大的裙身下隐现，微微扬起下颔又是一脚落下，格子木门咔嚓的碎裂声又响了起来。身侧是同样目瞪口呆的小翠，惊得连行礼都忘了，一劲儿地与地上的木头含情脉脉。

　　梧棠心虚地摸摸后脑勺，好像苏贵人踩得是她的脑袋。僵持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眼打量起温贵人来，却见她着一件墨色的大袖衫曳曳垂地，绾在后脑的是一支精致的檀木雕的簪子，几缕青丝随意垂在耳边。

　　惊呆的众人沐浴在刺眼的阳光下，而苏贵人站在檐廊的阴影里，从台阶上俯视着他们，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严厉和斥责，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明暗夹杂，梧棠恍然觉得温娘娘就是执掌天下的神。

　　殿内安静得只余风声，温贵人见时机已到便开始讲话。众人望着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门，屏息凝神地竖起耳朵准备好认真聆听。

　　“这一脚，”温贵人冷声，“踹的是无事生非的对本宫以及，尔等对生活的态度。”

　　顿了顿，温婉一时间发现没有现成的台词可以用，无奈之下只能草草开口了事，“看在尔等初犯的态度上，本宫就不计较了。”“若是屡教不改，”温贵人无视众人的一头雾水，抖了抖袖子不紧不慢走下台阶，抬手示意毕恭毕敬的小翠跟在身后。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苏贵人一指身后破碎的木头。

　　不管哪个朝代，事实永远胜于雄辩啊。温婉正暗自思忖，安答应的贴身丫鬟衣竹一时忘了尊卑，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安蓉颇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轻声呵斥：“起来！”一说衣竹曾经不少帮徐贵人对付过还未当上贵人的温答应，哪见过这样所谓的大场面，抖得已经听不到说话声了。

　　安蓉颦眉，无奈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人拖着婉儿出了皓月轩的大门。

　　徐贵人半天才反应过来，瞧着形势不对，一心只想着赶紧离那块碎木头越远越好，之后从长计议，就张开嘴“呀”了一声，表示自己还能说话。她犹豫不决向前一步，抑制着震惊干笑着亲密道：“温贵人别动怒，这门要补挺长时间的吧。”话一出口，徐芙恨不能封住自己的嘴，却越解释越没逻辑，“臣妾是说，你这力气，不小……”她情不自禁地和温婉保持距离，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地在温贵人脸上来回游走。

　　温贵人突然柔柔一笑，声音里都染上了满满的喜悦：“徐姐姐，你过来一下。”说着就上前一步，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