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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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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医?”江云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之前没听过一样。
苏和其实说完也觉得自己信口开河,但想了想也未尝不可,于是顺着说下去:“不对,兽医应该是畜牧业相关,对口平时的宠物医院,正确的叫法大概是动物医学?”
“你挺擅长应对猫猫狗狗的,上回给阿瓜做的临时处理也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他说完,对着若有所思的江云承又放松了些语气:“当然,只是一个建议,你应该先把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列举出来,然后去找一下对应的专业,而且专业好坏和学校总体水平不一定挂钩,所以别太急着定死了燕大,高考志愿是很慎重的事,你还有一年才面临高考,多斟酌一下,最好和家里商量商量。”
苏和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说了很多,字斟句酌地传授经验,毕竟真要说起来,他希望江云承不要浑浑噩噩把最后的高中生涯度过。
有目标才有动力,这点江云承自己醒悟过来倒是很好。
“那就兽医。”还没两分钟,江云承就似乎把苏和才说完的话吃进了肚子,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
苏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我刚刚说的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听进去了。”江云承却说,“但你觉得我为什么至今才想这个。”
苏和沉默下来,叹口气,大约知道江云承的意思。
“我原来一直活得很随意,大部分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干了什么,不知不觉我都快18了,还是对未来一头雾水,老头跟我哥急着替我做决定,无非是因为我自己没有想法,我都知道。”
“你只是给我提供了一种可能,而我乐于接受这个可能,仅此而已。”江云承低沉的话音很平和,也因此说服了苏和。
“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做主。”苏和歪了下头,对此表示认同,“先说好,按市面家教收费计算,不打折,怎么跟你哥说是你的事。”
江云承闻言眼睛一亮,咧嘴乐出一口大白牙:“小事一桩,交给我。”
苏和觉得他那得意劲儿非常欠揍,挑眉警告道:“另外,我很严厉的,做不出作业得挨罚。”
江云承补课有了保障就开始蹬鼻子上脸:“遵命,苏老师。”
“闭嘴,很恶心。”苏和拧着脸退开一步。
江云承得寸进尺地硬要凑过去蹭着他走,苏和于是又闪开,江云承又黏上去,腻腻歪歪不成体统,两个人你追我赶穿过了青葱的树丛,等到了小区附近才因为行人多了起来而甩开那些幼稚的放肆举动,佯装正经地道别,然后各回各家。
刚进家门江云承给外婆打了招呼,就从冰箱里捞了瓶冰可乐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小小宝正窝在他的床上扒拉毛线球。
江云承走过去用沾着凉水的手揉了把小猫脑袋,被肉垫狠拍了一爪子,他又故意扯了扯人家猫脸,非得欺负回来。
然后这位仁兄看着自家猫崽子气急败坏四脚并用地抵抗他,突然就泄了气,直挺挺面朝下趴倒在床上,也许是他的姿势让小小宝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小猫熟练地顺着他的腰臀攀爬到脊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着不动了,就跟当初压榨阿瓜一模一样,还惬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江云承是因为苏和的事心烦,准确来说,是为自己偷偷摸摸的心思心烦——他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白,表白又应该选什么时机,而苏和看起来完全没有谈恋爱的需求,更别提他还是个爷们。
说着不在意性别的时候再怎么大义凛然,苏和不接受就毫无意义了。
江云承开始在心里罗列此刻能帮他出谋划策的人选,宋扬先被他排除了,这货咋咋呼呼的,不添乱就行,指望他帮忙得加个“倒”字,赵一刚也不行,虽然看起来很睿智的军师样,但江云承觉得自己没感觉错的话,他这好兄弟应该一直不想掺和他跟苏和的事,以及这两个同龄好友都没交过女朋友,这一点上其实都没够格。
筛选条件,年长一些,有经验的。江云承首先又把江恂排除了,他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把少男怀春的羞耻心思暴露给家人,比起出师未捷横生枝节,他更倾向先斩后奏直接出柜,到时候苏和是他的人了,就算被江家上下棒打鸳鸯,他起码还能有点底气。
想到这里,江云承就不得不想到某个被江恂一直反感的野生“哥哥”了,那人叫齐圣一,熟人都叫他“大圣”,这也是当初江云承为什么说他没认外人当哥,因为人家压根不稀罕。大圣就是江恂嘴里那种混酒吧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孤儿院出身,玩街头摇滚的,活了快三十年的人生里有二分之一在漂泊,在周围年轻人中人气很高,妥妥的流浪诗人做派,江云承就很欣赏他身上的“江湖气”。
但假如把感情问题拿到大圣面前讨教的话……
“不都教你了吗,甭管三七二十一,睡了再说,我告诉你,他既然是个男的,肯让你睡就说明他至少不直,但他要是直接揍你,那你就死心歇菜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大圣的烟嗓磁性撩人,语调却漫不经心,每一个字里都渗透着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人生哲学,“或者你把人带来,我给你验验。”
江云承啪地把电话挂了,阴着张脸暗骂五分钟之前决定打电话的自己是个傻叉。
于是最后的人选就只剩下了……
“怪不得一大早开始我就心神不宁。”谢晏平板无波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妖孽,又是你。”
江云承忽略他的抱怨,先问道:“值班?手术?看诊?”
“我真想回答是的我档期很满没空闲聊。”谢晏苦兮兮地说,“但谁让我人帅心善知道有人正面临青春期烦恼呢。”
江云承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这的确不是他第一次就苏和的问题打扰谢晏,毕竟当初是他第一个歪打正着看出来他对朋友心怀不轨的。
他开始用特有的简略式叙述表达他的焦虑和困惑,还不小心提到了跟方尾尾的谈话,包括方尾尾曾经喜欢过苏和的事。
谢晏对此的反应是呛了口到嘴的咖啡,不可置信地叫嚷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他们是兄妹?讲道理啊,我虽然一直强调自己是骨科大夫,但不是这个骨科大夫!”
江云承对他抓错重点的行为非常不耐,吼道:“不是亲的,你听不听我说?”
“容易影响分析的关键信息你说清楚好吧!我要没在听就直接挂了,谁会对你这种令人捉急的语文表达能力接茬!”谢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江云承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的语言组织总跟不上趟,有些憋屈地说:“总之,我不能确定苏和怎么想,但我又很想让他知道我怎么想。”
啊啊,纯情啊,跟江云承那张野性阳刚的脸真不搭。谢晏不无感叹地想着。
“你不是说让他帮你补习了嘛,这不就是机会?”谢晏拉回思绪,并没有当事人那种苦大仇深的感觉,“不要操之过急,我原来不是告诉过你,交朋友谈恋爱都要考验真心的,你就用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热情继续感化他好了,我看人家优等生早被你这个刺头攻略的差不多喽。”
“你就是这么追到你女朋友的?”江云承怀疑道。
“嗯哼。”谈到女朋友,谢晏不由得自豪起来,说话也美滋滋的,“我可是从学生时代就风雨无阻地陪她上课吃饭接送往返了,有了基础才能修成正果嘛。”
“什么时候吃喜酒?”江云承听他陶醉的样子,张嘴就问。
“小孩子吃什么酒,喜糖少不了你的。”谢晏顺嘴答道,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被套出了话,恼怒地呻吟一声,“咋那么八卦呢你!”
江云承贱兮兮地笑:“看来好事将近,婚礼记得叫我。”
“先关心你自己吧臭小子!人都没脱掉朋友的帽子呢管我啥时候结婚!”谢晏佯装生气地笑骂道,“记住啊,细水长流才是真,你能得偿所愿当然好,但一定尊重人家的意思。”
“知道了。”江云承老实应道,挂断电话后支起身子来,突然感觉背上重量一轻,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擦过后腰掉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来有个小东西把他的背当窝来着,赶忙回头看去,小小宝四脚朝天栽进毛巾被里,正和纠缠的布料作斗争,还因为摆脱不了柔软的桎梏急得喵喵直叫,可怜又可爱。
江云承大发慈悲单手托着猫肚子把它解救出来,小小宝拿尾巴一挥,横扫过主人的下巴颏,跳下床去挠门。江云承不得已光脚踩着地面,伸长了胳膊把门打开,猫就一溜烟窜出去没影了,十足的没良心。
没一会儿收到苏和的微信,让他如实汇报一下他目前的成绩。
江云承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哒哒敲了几个惨不忍睹的数字,手指在数字九键上几乎就没碰过第三排。
然后他收到来自苏和的一排长长的省略号,从点的数量来看,苏和无比精确地传达了一个成语,叫“万念俱灰”。
苏和决定先给他来一套全科卷面摸底,一边找题一边觉得没有预先了解过江云承学科生平的自己实在太过失策,但约定既成无力回天,只能硬着头皮备课。
并且他很想由衷地吟一句诗: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江云承这条蜀道,他是不得不攀了。
没两天宋扬和赵一刚闲的没事来家里找他打游戏,结果惊恐地发现他们终日无所事事的好兄弟居然咬着笔杆子在埋头苦读,宋扬吓得掐了赵一刚一把,赵一刚嗷的一嗓子嚎叫出声,两人这才如梦方醒,看神奇动物一样围着书桌前的江云承打转。
俩人又开始一唱一和。
宋扬:“刚子,我怀疑天太热我中暑出幻觉了,我咋看见大承在写物理卷子?”
赵一刚:“你没看错,你看那力学公式,像模像样的。”
“天要下红雨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离奇,稀罕,不可思议。”
宋扬和赵一刚在江云承头顶击了个掌。
江云承忍无可忍:“你们好吵!”
这时外婆端着满满一碟子水果拼盘走进来,乐呵呵地看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还有什么比自家宝贝外孙发愤图强更让老人家欣慰呢。
“来,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歇一会儿。”外婆说着,拿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喂过去,江云承就张嘴叼走,咔吧咔吧嚼得特别响。
外婆把果盘塞给眼馋的宋扬,笑眯眯地问:“小宋和小赵要不一起学呀?”
宋扬和赵一刚齐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们就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不打扰他努力学习!”
“嘁。”江云承吃着水果,发出不屑的嗤声。
等外婆出去了,宋扬扭头就用胳膊紧紧框住了江云承的脖子,怒道:“好哇,你现在是个好学分子了就开始嘲笑你兄弟?”
果盘落到赵一刚手里,于是他靠在一边墙上,一边吃切成段的香蕉一边作壁上观,兴起了还叫两句好,最后才在那两个人同时怒瞪他的时候施施然停嘴。
“所以——”他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水果味的饱嗝,“你为啥突然转性了?认真问,不开玩笑。”
江云承想了想,一五一十把江恂和他爸的意思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对苏和的倾慕,只说了让人帮忙补课的事。虽然隐瞒兄弟让他过意不去,但现在总归不是时候,他自己都还没进一步行动呢,就暂时保持这样吧。
宋扬和赵一刚知道他家有个存在感极低,但一出现就发大招的难搞老爹,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叹道:“任重而道远啊兄弟。”
宋扬忧郁道:“刚子也打算考到南方学校了,就我还漫无目的地浪,到时候咱仨岂不是会分开?”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算平淡的气氛突然就沉了下来,江云承想到他们三个形影不离的日子,也对未来产生了难以名状的低沉情绪,唯有赵一刚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佛系脸孔,劝道:“嗐!咱哥几个感情又不是靠距离维系的,一辈子的兄弟哪儿会因为没在一个地方上大学就散了,再说将来那么长时间呢,咱还有的是机会把酒言欢。”
江云承被他说得动容,但转眼就木着脸拆台:“二扬的酒量,来不及言欢就倒了。”
宋扬正感动着呢,酝酿后差点涕泗横流,愣是被江云承毁了气氛,登时火冒三丈。
“你这是诋毁!老子千杯不醉!”
一个人惜字如金,一个人口若悬河,居然也能吵得不分上下,赵一刚闲适地靠在一边,很想学舌一句经典感叹——
真是和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