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花阱

23、第 23 章

　　“太惨了哥们儿！”
　　宋扬对江云承及其爱车表示深切的慰问与同情，如果不看他伸出来的大拇指，场面一度如同哀悼现场一样肃穆。
　　赵一刚用彩虹屁表达震惊：“你哥牛逼啊，人脉遍布各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乃运筹帷幄之良将啊。”
　　“有劲吗？”江云承不想搭理他俩，“我哥一掺和，车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他们仨在网吧三连坐，游戏打了没两盘，江云承就因为手感奇差扔了鼠标，本来就烦闷的心情火上浇油，只能歪着身子抽烟排解，电脑椅被压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他一撒手，游戏里的宋扬立马被集火，嘴边溜了一串脏话，被迫开奶号的赵一刚一边给他狂甩技能一边骂他蛇皮走位，可惜宋扬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赵一刚心累无比，两手离开键盘放生了他，宋扬只能自生自灭，最终被按倒在地面狠狠摩擦了一通。
　　天也聊不下去，游戏也没心情打，三个人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瘫在电脑前无所事事。
　　“要不去旧屋？”宋扬提议。
　　旧屋就是那间被江恂嫌弃的不行的酒吧，是他们偶尔的聚会地点。
　　“大圣问起车来。”江云承吐了个烟圈，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瞥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宋扬，“我说是你搞进局子的？”
　　“我靠怎么还带甩锅呢！”宋扬作势呸他，“车是大圣牵的线，又不是他掏的钱，说实话怎么了。”
　　“说实话丢人呐。”赵一刚在后头游魂似的替江云承回答，被江云承隔着宋扬的脑袋扔泡面叉子。
　　电脑因预充时间结束而黑屏，映出三张意兴阑珊的脸。
　　“走吧。”赵一刚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江云承椅背。
　　“得嘞，隔壁吃鸡走起？”宋扬也站起来，揉着发麻的屁股。
　　“还玩，那何必换呢，续费不就完了。”赵一刚觉得他神经病。
　　“怎么让你切个奶把脑子也给废了呢。”宋扬鄙视道，“我说黄焖鸡！饿了！”
　　“饿就饿，喊什么喊。”赵一刚搓脸，觉得自己是有点不清醒，“大承？”
　　江云承这才起来，懒懒散散往外晃。
　　一出门还不适应外头的亮光，三个人站台阶上被晃得眯着眼抬手遮挡，把网吧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前台小妹探着身子朝他们吼：“哎那边的！让开点！”
　　把网吧里醉生梦死喊打喊杀的大兄弟们吓得虎躯一震，安静的环境里，狂乱的键盘声一时间也产生了半秒的停顿。
　　“知道啦，不要那么凶嘛。”宋扬朝里飞媚眼儿，人家压根不搭理他，早坐回去刷剧了。
　　说吃鸡就吃鸡，他们在最近新开的商圈里，新百货的商场顶楼是影院餐厅，地下是风味小吃，黄焖鸡在电梯口，挺好找的位置。
　　他们从广场的开放式直梯下去，路过安全通道时听见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哄闹声。
　　江云承就多余看那么一眼，胳膊已经被人死死抱住了。
　　方尾尾扒着他不松手，朝通道里喊了几句。
　　江云承一看见她就眼皮子狂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就没搞清状况，更听不懂小姑娘在嚷嚷啥。
　　这时从安全通道里走出三男两女，江云承一看，还觉得有点面熟，十八中的人。
　　“唷，还想着当江云承女朋友呢。”其中一男的说道，神色猥琐地打量过来，其他人也一并露出讥讽的神态。
　　“他不都拒绝了嘛，不如来跟我们玩，装什么。”又一个男的张嘴，颧骨高耸，做了个粗鄙的手势。
　　“怎么了这是？”走出去几米半天没见着江云承跟上来的宋扬和赵一刚回头找人，就看见一拨人找茬似的堆在那里，江云承身上还多了个挂件。
　　宋扬奇道：“方妹子？什么情况这是？”
　　赵一刚站到江云承身后，低声确认道：“俩男的五班，剩下那个跟俩女的八班的。”
　　“嚯，这是找着靠山了啊。”另一个穿吊带热裤的女生抠着自己花里胡哨的指甲，轻蔑地看着方尾尾，“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都是姐妹，我们不就是想认识认识你哥嘛，别那么小气。”
　　她旁边的高马尾太妹搭腔：“再说了，你都勾搭上我们十八中一霸了，分享一下你们一中校草挺公平吧？”
　　后边一直没出声的男生偷偷拉了她们俩一把，小声提醒：“别说太过，江云承不好对付。”
　　“哎呀你闭嘴！”高马尾厌恶地甩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就是个怂蛋！”
　　方尾尾早气得够呛，一手拉着江云承，一手指着对面，破口大骂：“谁他妈跟你们姐妹！我嫌脏！呸呸呸！”
　　江云承不禁侧目，分神想了一下苏和知不知道他妹会说脏话，随后把看起来快要冲上去打架的方尾尾拽到身后，扔给了宋扬。
　　他看着对面，随意抄着兜，问了句：“你们找苏和？”
　　“怎么，一中的人你也管啊。”最初说话的男生揽住吊带太妹，阴狠地盯着江云承，“江云承，你好歹是十八中的人，什么时候也开始跟那群爹妈的小宝贝混一起了啊？丢不丢份儿，嗤……”
　　“欸那边那放屁的哥们儿。”宋扬突然开口，对面几个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对方尾尾挤眉弄眼一下，指着刚说话的男生，“看啥呢，就你。”
　　“你可能有点误会。”他清清嗓子，上前一步跟江云承并排站着，“我们哥仨，跟谁混用不着你瞎几把哔哔，但有一点，人苏和起码看着赏心悦目，你这种歪瓜裂枣吧——”
　　“啧啧，这要打架之前看一眼都怕吐了，我会怀疑你是对家朝我们放的毒气弹。”
　　这通话说的可怪损的，方尾尾本被气红了眼睛，被他这么一嘚吧，愣是没忍住笑出声。
　　对面几个脸都紫了，两个女生狠掐自己的男同伴，推搡来推搡去，嘴上不时冒出几句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激烈言辞，可惜他们还挺“君子”，就是动口不动手，根本不敢上来和江云承几个硬碰硬。
　　不中看也不中用。
　　赵一刚“好心”地适时建议：“这儿地下停车场挺宽敞的，下去溜溜？”
　　方尾尾立马响应：“好！看他们那样儿也不像能打的，三位大哥尽管出手，绝对一刀一个小朋友——小垃圾！”
　　她对着刚刚欺负自己的几人露出一个看垃圾的鄙夷表情。
　　宋扬和赵一刚一个阴阳怪气打嘴炮，一个佛口蛇心专补刀，一唱一和都给把场子铺好了，还有个方尾尾乱七八糟地掺和，江云承只用顶着他的睡不醒脸就能撑起来那点凶恶，除了早有宿怨的对手，一般人不敢造次。
　　停车场溜溜，那还不得过几招，不说让不让妹子下场，他们男的这边可是三对三，结局一目了然，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们乐意死撑，江云承还不愿意费这个劲。
　　但装腔作势这事儿挺简单，吓唬人更没难度，他热了撸个袖子就是要重拳出击，脚累换个姿势就是想踹人下跪，现在也不过随便看了眼旁边体育用品店的棒球棍，对面估计以为他要棒打狗头了，顿时强装镇定悻悻扯了几句保持面子的托词，溜之大吉。
　　江云承在他们逃走之前扬声说了句：“下次想找苏和，可以问我。”
　　方尾尾觉得他好牛逼，跳到他面前比大拇指，还是两只手的。
　　江云承见没事儿了，扭头就走。
　　“不是，你嘛去啊？”赵一刚和宋扬连忙跟上。
　　江云承斩钉截铁：“饿，黄焖鸡。”
　　方尾尾也追着他们跑，一扫先前愤怒，喜滋滋喊：“带我一个！”
　　江云承斜眼看她，问：“不跟你哥说一声？”
　　方尾尾顿时蔫了，吭吭唧唧道：“不用跟他说。”
　　江云承停下来，只能看见方尾尾的脑袋顶，小姑娘脸都快埋胸里去了。
　　他没说话，几个人还是到黄焖鸡找了张桌子坐下了，江云承靠墙，方尾尾坐他边上。宋扬和赵一刚跑去点单。
　　“为什么瞒着苏和。”江云承盯着某一处，突然开口。
　　方尾尾趴桌边玩筷子，闻言看他，道：“他生我气呢。”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古灵精怪的，“你跟我哥关系挺好？”
　　“嗯。”
　　方尾尾拖着调子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怀疑道：“不会吧，除了打球你们还干嘛了？”
　　江云承稍稍起了点兴趣，把视线收回来。
　　“他没跟你说？”
　　方尾尾撇嘴，若无其事道：“我们俩又不常联系。”
　　她看见江云承还挺惊讶的表情，惊奇道：“你不知道？我们俩不是亲兄妹，他妈我爸二婚，然后又离了，现在不住一起。”
　　江云承搔搔鼻子，谨慎道：“知道一点。”
　　“你还没说呢，你们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哥可轻易不交朋友。”方尾尾说完，小声咕哝了一句，“不如说从来不交朋友。”
　　她不禁用更加怀疑的目光看江云承，问道：“别是你一厢情愿的吧。”
　　“不是。”江云承沉下声音，一本正经地反驳，“男人间的友情，你懂什么。”
　　“卧槽！瞧不起谁啊！”方尾尾怒而拍桌，“你以为我没干过架是吗？”
　　“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别气别气。”刚回来的赵一刚就看见江云承这种“恃强凌弱”的非绅士行为，立马对方尾尾好言相劝，然后劝自家兄弟，“你不要跟方妹子较真啊，有话好好说。”
　　说着把端回来的黄焖鸡给俩人在面前摆好，回头催了句拿着另外两人份的宋扬。
　　“男人不只靠打架讲感情。”江云承说完，掰开筷子大口吃肉，想了想又放下手腾出嘴，“但打架确实可以升华男人的友情。”
　　“哈……”方尾尾不明觉厉，又觉得他在扯淡，敷衍地鼓鼓掌，“当代哲学家。”
　　“聊啥呢这么开心？”宋扬终于到位，一屁股坐下搓着手准备开饭。
　　“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方尾尾小声吐槽，接过了赵一刚帮她搓了木刺的筷子，好感度又加一分，甜甜笑了一下，“谢谢！”
　　宋扬见状捶了赵一刚一拳，暗中警告：“你别犯错误啊，美色误国！”
　　“别胡说啊，我正直得很。”赵一刚不为所动，继续亲切跟方尾尾搭话，宋扬不甘示弱，也见缝插针地挤进话题。
　　他们仨聊得热火朝天，只有江云承闷头吃饭，人家碗里土豆还没下去几块，他这边汤都见底了。
　　把碗一撂下，江云承捞着手机自己玩起来，过一会儿冷不丁说道：“我给你哥说了今天的事。”
　　谈话戛然而止，空气突然安静，方尾尾僵硬地转过头来，表情还停在来不及收回去的眉飞色舞的状态。
　　江云承看着她嘴角抽了抽，补充道：“还有你说脏话。”
　　方尾尾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地动山摇，小姑娘如火山喷发一样有点崩溃，更是震惊和愤怒。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样啊！”方尾尾气得结巴，“小学生都不搞告状这一套了！”
　　江云承对方尾尾的激烈反应无动于衷，亮出手机屏幕。
　　微信页面上，和苏和的对话框里，江云承把事情概括的很简练，苏和的回答也只有简单的“等下”两个字。
　　方尾尾觉得这个等下，等来的必定是大祸临头。
　　微信一响，方尾尾和江云承同时看到多出来的气泡。
　　悦色：先帮我问下她跑那么远干嘛的。
　　江云承抬头，道：“看清了？”
　　意思是让方尾尾别废话直接答。
　　方尾尾犟了一会儿，考虑到自从秦玉那次谈话后就没跟苏和见过面说过话，还是老实道：“出来给朋友买生日礼物的，想看看新开的店有没有好东西就来了，也没多远吧。”
　　江云承正按他说的打字，苏和的语音条就来了。
　　点开时就听见苏和说了句：“算了，我这边刚空出来，直接给她打电话。”
　　这边话音没落，那边方尾尾的电话果然响了。
　　宋扬和赵一刚在一边开启看戏模式，江云承没了传话筒任务，把刚打的字全删了。
　　方尾尾掏出手机，欲哭无泪，不情不愿按了接听。
　　“……哥。”她小声讨好道。
　　“……”那头过了几秒才传出人声，“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