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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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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卿卿紧张得呼吸错序,暗夜里一切声音都遥远起来,只有急促的敲门声和身前唐漠粗重喘息搅着向卿卿的新,越来越紧,倏然门外敲击声停,向卿卿听到唐漠千机匣一阵微响,月色下星点寒芒对准了大门。
向卿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拼命抬手搂住了唐漠的肩膀,几乎同时追命箭放出,却钉在门口不远处地上,箭矢震动中,一个熟悉声音响起,不过一句呼唤,传到向卿卿耳朵里,却如九天仙乐:
“卿卿?!卿儿开门!”
“哥……”这一声里带着哭音,向卿卿放开唐漠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闩——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她远在书院的兄长向煜,向煜看自家宝贝妹子安然无恙,才放下点儿心,挥手便将她挡在身后,掣出宝剑步入院中,顿时庭院四方以真气聚成的剑影引而不发,剑气激越微鸣。
向煜比向卿卿内力更深许多,而此时东方也已露出了鱼肚白,他立即敏锐地觉察出庭院里只剩下一个活口,剑锋便对准了那里,向卿卿从自家兄长身后探出头,忙喊了一句:“兄长不要,那边是自己人。”又对唐漠喊教他放心。
可对面端着千机匣戒备的唐漠却一动不动,向煜回头看看自家妹子,得了她肯定的眼神才戒备着走到唐漠身边,看清地上半跪着的人却是心中一沉,慢慢压下他手中的千机匣。
机巧的兵刃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向卿卿呆愣愣看着地上满脸是血,双目紧闭的唐漠,惊讶地对向煜问了一句:“哥,你看他怎么了?!”
向煜叹了口气俯身看着面前陌生面容:“睡着了,或者是死了。”这么说着他抬头看看自家妹子,却在她脸上发现不同寻常的表情,难免心生疑惑:
“他是什么人,怎会和那些杀手在一起,他们不是一拨的?”
向卿卿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抓过他背上的青雀无尘运动相知心法,倾尽毕生所学全部套在唐漠身上,一时青蓝色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却未能激起一点反应。
向煜看着自家一向心宽坚强的妹子脸上如珠帘断线般滚下的泪珠,心中一紧,上前按住她手,却被向卿卿闪开。
向煜叹气:“卿卿,你用错琴了。”向卿卿却是茫然如未闻。
向卿卿的琴曲并非毫无用处,而随后闻讯赶来帮忙的长歌弟子中,更有精通医术之人,可无论是谁,都没能将唐漠从昏迷中再唤醒。
于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掉在向家小院,院子里那些杀手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便如一个谜笼罩在向煜和向卿卿头顶,无法解开,而在书院因为没有接到妹子回信而不放心匆匆赶回的向煜不敢想象,若非唐漠的存在,他推开家门看到的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谜题的真相,在三日后方才渐渐浮出水面,就在向卿卿对着昏迷不醒的唐漠黯然伤神时,听到了院内响起自家兄长和什么人争执的声音。
她闻声而出,正看到院中几个唐门装束的人手持千机匣对向煜怒目而视,为首的那个正拿着唐漠的千机匣左看右看,自家兄长长剑在手,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向卿卿刚要说话,为首的唐门弟子却挥手,身后几人便将千机匣放下了。
“唐漠在哪里。”为首的唐门弟子抬眼看了看向煜,言语中却无刚刚的火气:“我们要带他走。”
向卿卿一听就急了:“你们不能带他走,他伤的很重,何况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敌是友。”
那唐门弟子闻言眉梢一挑,刚要开口却被身后一个唐门服色的女子拉着后退半步,后者一笑开口:“小妹妹,我们是唐漠的同门,近日接到他以箫声传音求救,才来到此处寻他的,眼下他的千机匣完好,我们也明白你们定非害他之人,而是他要保护的人,可若我没猜错,伤他的人也是唐门中人,他的伤你们是治不好的,还在早些交给我……”
她听那女子说“箫声”心中已经信了一半,还在犹豫间,向煜却一改刚刚的态度,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几名唐门弟子便也颔首致意,走了进去。
向卿卿拽了拽自家兄长的衣袖,向煜低声在她耳边言道:“刚刚那女子说话时,那男唐门已经将唐漠的千机匣拆了,我听说唐门各师承间千机匣都有自己独特的机关,若非同门师兄弟,哪怕同样是唐家堡弟子,也是做不到的。”
向卿卿这才明白自家兄长为何突然改了态度,便也赶快跟了进去。
方才走到安置唐漠的房间,向卿卿匆匆一扫却惊得马上转过头来,不过一瞥间她也看到了——眼下唐漠上身的衣服里外三层敞开着,刚刚那女子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怎可……如此……”向卿卿面红耳赤又无比堵心,心说难道巴蜀中人就是这般……随意吗?还是说那女子……
但此时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她更关心唐漠的安危,所以她还是试着回过了头,却看那女子已经将唐漠的衣襟掩上,转头对后面几人说了几句向卿卿听不懂的巴蜀话,几人就都沉默了,那女子似乎说了一句“走”,便有个看上去很壮的唐门弟子上前去抱唐漠。
“等一下!”向卿卿上前拉住那唐门女子:“这位姐姐,唐漠他怎样了,这么多天我们都没能叫醒他,他伤的很重,就这么带回去会不会……那些人到底为何要追杀我们?”
她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那女子一直安静听着,末了将手按在向卿卿手上:“此事是自唐门起,唐门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眼下我们对此事也只是知道一部分缘故,等查明后我会修书一封向你和令兄说明,阿漠伤的很重,而且他的伤必须回唐门才能治,不能再耽搁了,待他醒了,我在信中告诉你们。”
向卿卿听那女子这么说,便不敢也无道理再拦她,可目送一行人到了门口,她还是追上去拉住那女子的衣袖:“姑娘,我只再问一句……唐漠他……何时能痊愈?”
“看他造化了。”那女子话语中带着几分苦涩,似乎又想起些什么,便挥手叫那几个男弟子先出去,转身对向卿卿道:“阿漠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哪一堂的弟子。”
“说过。”向卿卿还在为她刚刚说的话揪心,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说他是力堂弟子。”
那唐门女子银面下的唇角勾了勾,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待她们走远了向卿卿才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向煜道:“对了,唐漠在对敌的时候还说过逆斩堂三个字……”
却不料向煜顿时变色,拉着向卿卿追问了一句,又教她务必三缄其口,绝不可再提起这三字。
自那些唐门弟子走后,向卿卿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向煜经过此事自是不放心将妹子自己扔在小院,便将书从书院搬回来攻读,向卿卿每日也恢复了练琴烧饭照顾兄长读书的日子,可内心却怎么也无法恢复平静。
她在等,等唐门的来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已经不是很在意,她更在乎的是……
“卿卿,锅糊了。”突然出现在耳畔的兄长声音拉回了向卿卿的思绪,锅里煮的菜果然接近干锅,她赶忙盛了出来,又尴尬地笑:“我走神了。”
向煜叹了口气——在听过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唐漠的事情后,他如何猜不出自家妹子的心思,何况作为对事情有更深入了解的向煜,大概也知道那些唐门去探查的“真相”大致为何,他自然也在心里期待着唐家堡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可惜天不遂人愿,午后他们就接到了唐家堡送来的信,却是……
向煜似是有什么预感一般,并未让向卿卿拿到那信,而是自己展开信笺且看且讲,向卿卿端坐在自家兄长身边,手里攥着的衣角都快拧成抹布了。
“信是那唐门女侠写来的,信上说……闯空门的那伙唐门是叛逃出唐家堡的外堡子弟,是受雇于阿耶的政敌,利用咱们在外之机来刺杀你我,目的是让阿耶阿娘蒙受与他一样的丧子失女之痛……”家中的大事向煜全部清楚,向卿卿也是大略知道的,眼下朝堂波诡云谲,她与兄长远赴长歌求学,大半也是因着阿耶希望他们出来躲躲的心思,可没想到还是……
“那唐漠是怎么回事?”向卿卿想到自己的疑惑又问,向煜将那信又翻了一页道:“唐漠是奉唐家堡之命去刺杀一个恶人,那恶人正是介绍那些叛堡弟子和那奸佞勾结的江湖败类,他无意中得了他们的来往书信,生怕恶人得逞,又怕唐门声誉因此蒙羞,方才追着那些唐门叛逆来到咱家,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他受了伤,只能守在咱家小院内并以箫声向外传讯,无法带你逃出去……那些唐门败类似乎很忌惮他……唐女侠也没有明说,只说后来他们等来援兵才敢夜袭咱家院子,依然是被唐少侠都杀了。”
“可他一直被我锁在……”向卿卿说到一半又明白了——唐漠的功夫,岂是一把铜锁就能锁住的,他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到头来,他还要说是自己连累我……”向卿卿突然笑了,却有晶莹泪珠凝在眼角:“那他怎样了,信里有没有说?”
“我找找……”向煜又往后翻了翻,却是心猛一沉,刻意掩饰下还是露了一丝不自在:“没有,信上没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
“给我看看。”向卿卿自幼跟着向煜,兄妹感情甚笃,自家兄长的一颦一笑是什么意思,她最清楚了,这么说着就抬手去抓向煜手中的信笺,向煜却死死攥着那信举得老高:“我说没有就没有,你……”
“你给我看看!”向卿卿不断跳着去抓他手中那几张轻飘飘的纸,仿佛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会四五种大小轻功的长歌女侠,她跳了几下震落了眼角的泪,抬手擦了擦就颓然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哭出声:“你不要骗我,我知道唐漠死了,他死了是不是?!”
向煜看着自家妹子痛哭失声,眼眶也红了,心疼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向卿卿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浑身发抖,被向煜抱到屋里去。
向卿卿哭到上更时分终于扛不住,抽噎着沉沉睡去,向煜守了她一会儿,到底还是将那张写着噩耗的信纸放到火盆里烧了,他长叹一声穿过堂屋也无心再读书,便和衣而卧,慢慢也沉入睡梦。
许是心中有事,或是哭得口渴,向卿卿在天蒙蒙亮时就醒了,她起身倒了杯冷茶灌下去,强忍着泪意打算到床上再歇歇,耳畔却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是什么细碎金属被敲击的声音,很有节奏的,但时不时又停下,忽远忽近,错落参差——那种声音很熟悉,就好像……
对了,她放在窗台上那三只毽子,有人在庭院里踢毽子!
向卿卿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会为这种类似贼闯空门或者闹狐狸精的事情欢欣雀跃,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屋打开房门,铺面而来的冷气冻得她眨了眨眼。
院中白羽毽正飞的老高,又迎着晨曦坠落在人手中,接住毽子的人转过身看着向卿卿笑了:
“向卿卿,要不要喝鸽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