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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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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诚失踪两天。
韩乐阳也不见踪影。
姜准坐在聂诚家的餐厅里抽烟,之所以没有大闹警局,疯狂呼唤同事去寻找,是因为他隐约知道他们在哪里。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5月3日晚,市区通向滨海区的高速路上,一辆小型集装箱运输车在距离高速出口一千两百米的地方翻下路基,司机拨通了求救电话。
交警和救护车同时赶到,他们将司机抬上救护车,根据货物运输单撬开集装箱确认玻璃产品的状态,却发现了一车趴在侧翻的集装箱壁上的昏迷受伤、衣不遮体的人,其中以少女居多。
打开集装箱的交警被眼前的景象和臭气惊得后退两步,扭头大叫报警。
二十分钟后滨海区警方赶到,初步确认四分之一教室大小的20GP集装箱里塞了53个人,集装箱运输目的地是某码头仓库。
5月4日凌晨,警方在仓库中发现另外两个同样装满人的集装箱。这三个集装箱一共有143人,本应在当日清晨7点上船开走,现在警方连船带人以及码头仓库相关负责人一并扣押。
5月4日一早,市局召开紧急会议成立专案组。
姜准作为海东区刑侦支队队长位列其中,聂诚在魏远案后调去市局刑侦大队,也在专案组中。
对于聂诚调到市局这事,姜准颇有些意见,又无处发泄。调到市局是好事,只是他抱着和聂诚共同破案的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没想到这么快发生了大案,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案件又牵扯到他们的“老熟人”韩奇山。
码头的那间仓库属于韩奇山,韩奇山死后由裴立人接手。
“裴立人什么来头?”姜准跟在脚步急促的聂诚身边问。
他早晨收到通知,要求来市局开会,聂诚则是昨晚案发就被叫来,忙了一个通宵。
“韩奇山的表弟,除了韩奇山以韩乐阳名义开户存的那100万,他继承了韩奇山的全部财产和产业。”聂诚说。
“是他?”
他之前听聂诚提起过韩家的产业没留给韩乐阳,都属于另一个亲戚,据说曾经和韩奇山一起做过生意,他稍有些惊讶,但是不甚感兴趣。
“他没提出要韩乐阳的监护权?”
“没有。”
“那他说服了董事会?”姜准问。
“不清楚,好像是有公证文件一类的。裴立人已经被拘留了,一会儿问他。”
聂诚要去邵青云办公室提醒他开会时间到了,姜准到门口停下,直接去了会议室。
这次专案组的十名成员与上次差不多,因为是市局主侦,市局的刑警占了七成,分别是邵青云、唐学海、许良邦、林思清、齐卓雨、李自、聂诚,另外三人是滨海区刑侦支队队长秦西、副队长薛冰,以及海东区刑侦队长姜准。
邵青云省去寒暄,上来直接质问秦西,“你的辖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解释吧。”
这起案件不同于凶杀案,背后是商业交易,涉及拐卖人口、人口贩卖、贩奴、强迫□□等多种可能,大概率是一项长期的违法行为,作为所在地的公安代表,邵青云没给他留面子。
秦西站起来先给再做的前辈后生鞠个躬,“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们分局的所有警员提前结束假期,返岗工作,全力排查,一定给组织一个交代。”
邵青云没再为难他,也没给好脸色,直接把任务分配下去,查韩奇山裴立人的背景和资产、货船信息、集装箱运输信息等,另一方面让齐卓雨和聂诚审讯裴立人。
5月3日深夜,警方查到仓库所有人后立刻拘留了他,这才顾上审问。
裴立人穿着睡衣在讯问室等了好几个小时,在空调下吹得瑟瑟发抖。
他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体型匀称,两道眉毛又粗又浓,狼狈却不见慌张,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齐卓雨和聂诚往他对面一坐,裴立人率先拿起了腔调,“两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您问,我肯定配合。”
齐卓雨置若罔闻,报上仓库的地址,道:“是你的?”
裴立人说:“是我的,但是我接手还不到一个月。”
“从哪接的手?”
“韩奇山,他是我表兄,死后我接手了他的产业。”
“他的产业不留给自己儿子吗?”
“他儿子也死了。”
“还有小儿子。”
“他小儿子还上小学呢,怎么管生意。”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暂时帮侄子管理?可是所有人已经变更成你的名字了。”
“这就是商业机密了。”
他们尝试很多提问角度,裴立人还是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
但他们至少确定,关于韩奇山资产的转移上有问题,至少不是什么遗产处理的常规操作。
下午侦查人员找到了他藏在家中别墅暗格里的保险箱,破译保险箱后,他们找到了大量代持股合同,合同双方是裴立人和韩奇山。
韩奇山名字的所有资产原本都是裴立人,他们一册册合同看过去,发现除了他的老婆孩子,酒庄、仓库以及那套别墅全是裴立人的。
聂诚忽然想起韩乐安的日记中和毛飞宇对他的描述中都提到过“真假”,他们原先的理解是韩乐安丧母后对于方筱山感情的矛盾,原来那只是韩乐安痛苦的根源之一。
他们过着挥霍的生活,但是一切仅限于表面,韩奇山是钱砸出的明星,代言人般出现在大众眼中,享受着与实际资产不相符的恭维。这种看似光鲜的巨大落差,普通人很难承受。
韩乐安像个牵线木偶由裴立人拉扯着,那裴立人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操控人?
他这时才明白方筱山那句“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人生”不但是为了让他更容易接受韩乐阳,而有蕴含的更深的期许。
翻阅着一份份从裴立人家中搜出的电子版文件,聂诚的心不断下沉,停在其中一页久久没有翻动。
这是一张产权证照片,一栋别墅,地点位于坝湖镇。
聂诚将这张照片单独发给姜准,姜准说他上次看到的应该是这个。他向邵青云作了汇报,邵青云听他说出的那几个出入别墅的人名半天没回过神来。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会向上汇报,你和姜准不要去碰。”邵青云疲惫地说。
“是。”聂诚说。
上面层级的案子就算要侦查,也是其他部门甚至派来的侦查组主侦,聂诚有心无力。
集装箱运输那边根据物流单和委托人,上线查到了一个国企副总宋雄,下线查到了一张人口拐卖网,集中在贫困地区和小城市。
国企负责人涉嫌贪污受贿,他们揪出相关人员后移交检察院,改为检察院负责。
他们忙活了一个礼拜,做了各方面准备后,发现能做的事情有限,甚至主侦方向都发生了偏移。
经查证,当晚负责运输集装箱的司机对人口贩卖的事情并不知情,他是临时接到任务,第一次跑这条线路。
警方判断,这条线路一直由韩奇山负责,韩奇山死后由裴立人接手,但是交接并不顺利,可能与警方的介入有关。但是开船在即,上游不得不找到新的运输公司,没想到出现了交通事故,导致案发。
这起案件虽然没有公开,但是涉及省份极多,人员极多,是有组织的长期犯罪,严重侵犯法律和人权,引起了全国系统内的震动,现在已经不归市局负责。
聂诚很不喜欢这种案件从手中溜走的感觉,但是他理解和服从上级分工,只得暂且搁下,暗地里和姜准抱怨几句,然后将更多精力放在温北身上。
温北作为心理学教授,与魏远、余子轩、韩乐安都有交集,与聂诚心中对于背后人的画像非常符合。但是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试探他,而在此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
案发半个月后,在配合检察院侦查宋雄贪污受贿案件的过程中,他们终于搞清了魏远的杀人动机。
之前他们的分析是为了躲避报复,根据最新线索,这确实是主要原因,但是不止于此。
鲁潇与宋雄在同一个国企,是宋雄的直属下属,据宋雄供述,出面的事情都由鲁潇负责。鲁潇死后他害怕了,如其是警方迟迟没能找到魏远的杀人动机,宋雄和该国企总经理周南分析很有可能是鲁潇和对方产生了矛盾。
鲁潇原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在单位里仗着自己和领导有共同的秘密,非常张扬。因为妻子不让他满意,也曾在私下聚会里说过把她卖到国外。
因此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帮忙运输,也因为他们与那些人只在私下聚会里见过一面,没办法联系到他们。
聂诚问宋雄,那次他们的聚会地点在哪。宋雄说,西嘉会所。
一条更加完整的案情线终于呈现出来,魏远为什么会和廖春芳从同一方向走来,如何选中的鲁潇,为什么杀了他,在宋雄的供述中找到了答案。
但是聂诚提出拘留温北时,依旧遭到了拒绝。
“这个温北是大学教授,不是万世超那种小孩子,不是我们说拘留就能拘留的,你要考虑到社会影响。”邵青云说。
聂诚理解,但是没有放弃,左思右想,提出将温北作为与案件相关人员纳入技侦范围。
邵青云思考后,向办案组提交了申请。
申请批复未下来,温北失踪了,同时他们掌握到了周南的行踪。
聂诚的新任务来了。
组织上安排薛冰和聂诚出境寻找周南,他携带款项巨大,务必将他劝返回国,必要时可寻求当地警方和使领馆帮助。
“接应的人员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们现在去北京,准备出发,随机应变。”邵青云嘱咐道,又对聂诚说,“好好和薛冰配合。”
聂诚在休息日被紧急召回市局,姜准此时还在家里睡午觉,他轻手轻脚出来的,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不由问:“我能跟姜准通个电话吗?”
“不行,这是任务。他既不是你兄弟,也不是你家属,不用担心。”邵青云沉下脸。
“我提醒他一下温北的事。”聂诚找借口道。
“我会跟他说。”邵青云说。
三年前他对姜准就是不告而别,如今他们刚刚缓和没俩月又来一次,聂诚心里不好受,还想再争取,感觉到薛冰用胳膊轻轻碰他。
聂诚看过去,薛冰眨了眨眼,用嘴努努邵青云。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邵青云那句“我会跟他说”的意思,稍稍放下心。
薛冰正跟邵青云分析如果在异国他乡得到配合,如何取得周南的信任。
他们的护照一律上交,申请领用需要很多领导签字,聂诚没出过国,薛冰是在和刑警蔡飞结婚度蜜月时曾经去过一次A国,因为对环境有一定了解,反而对查找周南有担忧。
聂诚想起他查找签证资料时提到的应对面签的方式,其中有一项是提供家庭照片,不由心中一动。
“邵局,我有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