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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心易冷,加薄衣可御凉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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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黄拦住了榕朔但没拦得住枫泾,鴖比乘黄快一步带他上了岛,只是两个都失了灵力,鴖又变回了红嘴翠鸟的德行。
榕朔进得山洞时,枫泾依然挂了彩,小臂剧烈的疼痛叫嚣着,自己已经要支撑不住了。但是那些半醒的人似乎在闻见血气之后更激动了。枫泾用了十成力气当胸一脚,将扑到近前的人飞踹出去,碎石撞得簌簌而下,大片灰尘到处都是,令人睁不开眼睛。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候最怕有半点迟疑,枫泾连丝毫停顿都没有,短刃扬手上抛,侧身躲过左侧偷袭的人,旋转的刀柄被啪一声稳稳接住,刀尖直向那人左心刺下。
但就在这一瞬,后脑猎猎生风,只要零点零一秒的时间,枫泾觉得就要头颅异位。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来,一阵清冽的松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承影傍身的榕朔,对枫泾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解决了的眼前的麻烦,榕朔查看了南风的伤势,确定人无大碍,让枫泾先带人出去,自己随着乘黄的指引,下了下一层。
这个石阶通道有些长,一团团突如其来的莹绿色火焰拦住了去路。这萤火他见过,这些年与迷榖东奔西走没少见他引灵度化。榕朔广袖下的指间蕴了灵力疾步向前走去,石阶两侧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绕着他打旋,又不敢进前,在幽深的黑暗中闪烁着……
假面留下石槽里蠢蠢欲动的众人围殴枫泾,自行带郁离下了下一层。这人不能留,但也不是时候放走,得缓一缓。外边的人对他的血过于敏感,得先止了血再说。
这一层比上一层大概要明亮上许多,大大小小的灯笼参差不一的在石壁上闪烁。
许是调药的人长住在这里,有床榻,有桌椅,有药台药架,研磨制药的器具一应俱全。
也没有那么多石槽,只一个很大的石刻的笼子靠着石壁立着,门上一串寒铁链锁了,很是显眼。
郁离揉着僵疼的脖子醒了过来,嘶,这傻缺下手真重。
“醒了?”鹤发童颜的高老先生正给假面止了血,往上缠着细布。假面似是没想到他会醒这么快,尽管在求学时他的资质就很是引人嫉妒。
“你的长得这么提神,不得多看你两眼。”郁离看了他一眼:“呦,伤着你了。”
假面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阴霾,是啊,他没有灵力傍身的时候还能伤到他。
“对不住啊,”郁离抬眼打量,从看见那一刻眼珠开始,他就明了那灯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火:“你这灯扎的真不错,什么时候教教我啊?我拿了去讨小孩子喜欢。”
假面手下一僵,被看出来了吗?冰瓮有一段时间没用,已经收起来了。眉梢微僵:“你怕是没机会了。”
“怎么会,我这人运气虽然不好,但好歹这张脸还是自己的。”
听得上面的动静,郁离有些担心,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让他一度觉得脚下的地都不是实的。
岛上经年不散的雾气会吞噬人的灵力,灯罩下跳动的火苗隐隐泛着绿光,像他当年看过的一样。如果是的话,那就更糟糕了。
“有人来救你了,”假面哂笑:“你的人缘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郁离一愣:“认识?”
假面自知失言,转了头不再看他。
“别不吭声啊。以前哪里见过?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就说出来。别自个憋着,反正我也不会改。”
“......”那刀刃不知有什么,伤口火灼一样的疼,假面捏紧了拳头不再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嘴欠。他还记得当年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少年很嚣张的叫嚣:现在你骂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以后了解了我,你一定会动手打我的.他大概能理解那种心情了,现在就很想再打他一顿......
高老先生似乎对郁离手背的擦伤很感兴趣:“公子,可需要清洗一下伤口?”
假面冷眼看过来,高老先生识相的闭了嘴。
“不劳你费心。”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榕朔冷冷清清地站在入口处。眼中阴霾沉沉,堪比大雨之前让人难闷至极的天空,仿若压抑了雷霆万钧的怒气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但却又冷如数九寒天,让心中畏惧胆寒。
他怎么来了?是了,以前也是,这两个人也是若步之与影不可离。假面有些为难,早知道就把南风放了,也好过招惹这两个瘟神。
“看好他,”假面眼睛盯着榕朔,嘴上叮嘱着高老先生:“他说什么你也不要理会。”
言毕提剑向榕朔袭去,榕朔不躲不避,手臂轻扬,铮鸣震耳发聩。
假面一愣,明明他手中没有佩剑,“你不是?”但是他不应该不能御剑了吗?
“?”榕朔挑眉
“你怎么还有灵力?”难道是公子的人?
“话多。”
“......”尽管有疑虑,但手下却是不能停,他清清楚楚的看见榕朔手中握着的翠玉剑柄,不见锋刃。忽又想起那个传说,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榕朔很少动手的。用郁离的话说,但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就不废话。所以“废话”多是出自郁离之口。
承影泯形,青光起落,如春风化雨,缥缈无机,却藏着屠戮四方的杀意。
一念之间,错了时机,假面只觉得耳边剑气森然......
郁离眼看着高老先生掩不住手指发抖,却又要竭力装作稳如泰山的模样有些好笑。
“老人家,我一直不太明白,看你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却为什么会有颗助纣为虐的心呢?”
高老先生看了他一眼:“......”
“这灯笼可真好看。你知道那些灯笼哪儿来的吗?”
这个他真不知道,老先生会看他,眼里有疑惑,却还记得假面与他说的不要跟他说话:“......”
“你以为实验没成的那些人哪儿去?”郁离看着他有些惊慌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抹了一下自己的小臂,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猜对的:“你没觉得那灯罩很.....光滑.....细腻么.”手背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不会,不可能。”
“不可能?你以为你做得真是什么前无古人的实验吗?要是不成,你猜会怎样?”郁离有意无意的瞥着那人皮灯笼。
“我只是帮忙而已,公子不会.....”
“不会?凭什么不会?凭你会换血?还是凭你会养眼?”
阴恻恻的声音让老先生眼里有止不住的动摇,郁离加了一把劲儿:“你不知道被什么保护,就会被什么限制吗?能给你遮风挡雨,同样能让你暗无天日!”
攥着栏杆的手背,因为用力,结痂的伤口有些崩裂,细小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郁离清楚地看见老先生的目光总是游离着不看他手背的瞳孔瞬间放大又收缩成一条线,“原来你也好这个。”
抬手毫不吝啬地在小臂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像一条条蜿蜒的红蛇,描绘出瑰丽的曼殊沙华的花色。
郁离勉强站好的身体有些晃,肋骨可能断了,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你也是被感染了吧?别跟我说你没喝过”,郁离晃动着胳膊,血色蔓延:“我不信。”
高老先生终于放弃了坚持,眼里犹如饿了许久的野兽泛着赤红的光,贪婪地嗅着血气,一步一步地凑近,却又够不到。
看着他逐渐变色的脸皮“想喝吗?饿吗?”郁离一步一步引诱着,把手臂上的血滴到地上:“想喝吗?”
细小的青紫纹路慢慢地从脖颈攀爬上来,像细密的蛛网,高老先生像荒漠里饥渴许久的旅人突然遇见的甘泉,疯一样地想去舔舐,吸吮,但是够不到。
郁离知道事成了一半,向后挪动着身体,扬着手臂,手上用了力气,原本就要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想喝吗?”
想喝,但是不行,里面的人太远够不到。怎么办?怎么办?老人浑浊的眼里有着渴望的焦急。
“把门打开。”“把门打开。”“把门打开。”
对,把门打开就可以了。得了指令的人慌忙去寻。钥匙,钥匙,老先生哆嗦的手指捏了钥匙急切地一个一个地试过去。
哗愣愣一声响,锁门的铁链被丢在了地上。眼里只有鲜血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囚笼里那个貌似没有威胁的人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叶闪着寒光的小刃。不大,但用的得当,足以致命。
突如其来的刺痛,阻断了他对鲜血的渴望,老人捂着脖颈脚步凌乱的退了出去。不行,他清楚地感觉到手掌下的汩汩热流,好不容易积攒的血液像是厌弃了他一样正肆无忌惮的流失。
补回来,得补回来,眼前有一个尚好的供养体。刚刚出了牢笼的郁离,刚刚倚着石栏喘了一口气,就见那个完全失了本性的老先生冲了过来。郁离抬脚踹了过去:“我X,真来啊,我血里有毒,不能喝。”只是这一脚远没有踹假面的力气大,那老先生很是迅速地又爬了起来。没有光,他没有灵力很难把那么多的光凑到一起,怎么办?郁离弯腰躲过,脚下踢到了寒铁锁链.....
眼见着榕朔一剑要将人刺个对穿,郁离提了声音:“榕朔,留活的。”嘶,说个话都疼,这个孙子,手真黑。
郁离拍了拍手下的寒铁锁链,无视里面挣扎无望的人:“在里面好好待着吧。”
榕朔剑尖抵着那人咽喉,郁离俯视着半跪着的人,“你别怕,我这人从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我就报了。”
郁离矮下身来:“先问你个事,这岛是你的?”
“......”
“算了,这个没用,换一个。你抓了那些人就只是为了双眼睛?”
“......你不是一直自诩天资过人?”其实他觉得公子也不是很在意那双眼睛,反倒是收集灵点很上心。
“这满屋灯笼都是你的手笔吧?”郁离正了脸色:“当年在鹿吴养魂的是不是也是你?”
那人一愣,随即嘴角勾出笑来:“......你猜。”
郁离摆了摆手,“你别笑,你这张脸不适合笑。”
“......”假面看他,刚才怎么就一念之差没剥了你做灯笼。
“就比如说,榕朔笑起来很好看,”郁离摇了一下头,咂咂嘴:“而你,看起来很好笑。”
“不过,我要先看看你藏起来的这张脸有多金贵?”说着抬手作势就要去揭。
忽然山洞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脚下的地动了,郁离本就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向后仰去。榕朔忙侧身去扶他,迅雷之间白光一闪,地上空留一写满符箓的卷轴,眼前人不见了。两人相视一眼:传送卷轴。
地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有窸窸窣窣的石块落下来。榕朔搀了郁离向上一层走去,“等一下,离朱。”郁离环视一圈没见影子,现在又身无灵力,无法感召。但一旦被埋在这石洞之下,再找就难了。“你来?”榕朔一愣,离朱认主的,怎么来?两人快步躲过滚落的石块,郁离戳他“快点”。榕朔心念和一,一束红光从是台下溢出来,离朱缓缓飞了过来。“什么时候?”“快走,话多。”
来不及顾虑那些未灭的萤火,也来不及估计那些半人半尸的将死之物。耳边传来山体迸裂的巨响,身后滚石萧然而下,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山体不止在迸裂,而且在升高,洞口处的河水开始断流。榕朔揽着郁离御剑升空,常年弥漫的大雾散开了一些,足够他们看清脚下,轰然坍塌的山体,拦腰截断的参天古木,还有那不断升高移动的山基。如劈裂小岛边缘偶尔显现的巨大的支柱,鸟首虺尾,音如判木——旋龟。郁离从榕朔眼中看见自己所想。这么大的旋龟极少见,与当年杻阳镇山的那一只不相上下。但是那一只自从大战之后销声匿迹上千年了,不是丢了吗?
那旋龟不知是睡了多久,辗转了一阵,又沉了下去。
郁离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了,睁眼时,毕方正居高临下站在床头。
“你剑呢?”
“你才贱。”啊,可能在榕朔那儿。
毕方翻了个白眼,受个伤害变智障了:“谁干的?”
“......”总不好说挨一顿揍还没看见脸。
“真没看见脸?”
“......”
“废物。”这才几天,我要是再晚回来你命还不得没了。
“......我”
毕方转身出去,不忘回头关门:“丢人!”。
郁离,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