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凶案(三) ...

  •   林月夏所住的宿川居得名于林府中的一条小溪流,宿川居右侧原有一小山,那溪流从山顶处流下,日夜流淌不休,林月夏的爷爷在世时,爱这潺潺之意,遂在这溪流不远建一小院,取名宿川。等到林月夏的父亲当家作主,他好道,自学风水,自长子出生后,便算得此儿不同凡响,必有大成,经过观星象查命数,几年准备,方才大兴土木,将家中改改拆拆,建了一座巨大的荷塘,中间用泥土夯成了无数土路,汇做阵法,既全了风水,又有了一个用来供林家大少爷练武站桩的好地方,自己也为此十分得意。而建荷塘所用的泥土则全是从宿川居旁边小山上挖取,自荷塘建成,小山只剩土包,溪流也不复存在了,宿川居自此名不副实。
      林月夏的屋子同他人一样,除了床,木屏风、桌椅,书,雪洞一般干净,布置得也很简单朴素,像是普通儒生屋子,只是书桌上摆着的妆粉膏脂让人有些费解。但世家公子,屋中有些脂粉气也是正常。
      经历了白日的喧闹,下起雨来,天色骤然就暗了下来,屋中却连点灯的仆人都没有,林月夏坐在八仙桌旁,眺望外面,门口站着提刀的侍卫,并不进来,却不时透过窗子窥视里面。见他只是坐着,便转过身去,但看身形还是紧绷的。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线凉意入喉,便觉察到了屋里似有什么不同。
      林月夏轻轻将青瓷茶杯置于桌上,转身进了屏风后面,在床上躺了下来,合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不过五下,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佩刀的差役从屏风后面探头看了床上的他一眼,四下一望,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林月夏待他离开,按下床头机括,床板翻转,床底下却是禅室模样,地方倒是不小,想来是林月夏平素用来掩护练功之处,里面点着灯,站着一个老者,见他进来,忙拱手,“三爷
      !”正是冯叔。
      林月夏点了点头:“你如何进来的?”
      冯叔:“燕四郎的那些个下属,人数倒是多,实力怕还不如燕十那些。”宿川居的各处暗门除了林月夏,便只有他知道了。想来他武功高强,轻功亦是不错,这些守卫都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朝中,这个,老身也没探到什么,府里面,燕四爷的人把大家都圈起来录口供,尤其是芙蓉居的那些,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妇孺,胆子又小,还不是任他们拿捏,形势特别不利,只要捏着了把柄,屈打成招恐怕都不在话下。”说起来,他也并不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着他对林月夏为人的了解,绝不相信他会和周氏有什么收尾,遑论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杀人灭口了。
      林月夏并未因为他的话,神态有任何变化,略略低头思索:“那晚可真有人在荷塘边上见到了我?”
      冯叔点头:“见着的人还不只一个,厨房当夜差的两个帮工、还有一个夜里睡不着起来走动的婆子。”
      “见到我是如何装扮?”
      冯叔皱眉:“听说穿着一件挺扎眼的袍子,头戴冠,手持灰剑。”
      林月夏自然知道那不是自己,唇角扬起苦笑。
      冯叔:“三爷,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月夏将前晚发生的事情同冯叔说了。冯叔亦觉得离奇曲折,听得不时怒目圆睁。
      “燕家做事向来又快又狠,爷还不快快想些对策,之前的谋划都白费了,怕是……”
      “你认为是燕家?”
      “如此环环相扣,处心积虑,当是燕家手笔。”
      林月夏不响。
      冯叔着急:“三爷!”他自然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但是形势瞬息万变,实在危险。
      林月夏道: “别慌,我在想他们见到的那个我会是谁。”周氏并不傻,寻常人寻常把戏绝不会轻易骗得了她,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他最想知道的。出现在荷塘里的云芝、灰剑,死去的周氏,荷塘中那个扮成自己的人,这一切之间真正的关联到底是什么。是谁给周氏下的药?回想起来,那晚看到的云芝就足够奇怪,还有那凤兰,对的,那凤兰是关键。
      冯叔皱眉:“说起来,那些婆子帮工的证言倒都是模模糊糊,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府中人,如果是,现在各处都围住了,他若真是燕家的人,怕是早就逃脱了。要是能找到郑吉和老万就好了。”
      郑吉是府中打理荷塘的佣人,老万则是林府西门的看守。
      林月夏:“怎么,他二人不在?”
      “是的,说起来也是奇怪,今日里官差清点府中人就发现少了他们,老万昨夜当了值,早上就回住家了,官差去寻人,家里却道并没有见人,郑吉就更奇怪了,悄没声的就不见了人。”郑吉原本是个道士,是林老爷带回来的,他虽还俗,却也孤身一人,小屋就在荷塘边上,也没有家人,他性格孤僻,平日里更是府门都不出,就这样消失,确实可疑。
      西门的守卫,看管荷塘的人,消失的人看上去颇为关键。
      林月夏似是想到了什么:“除了你说的那三人,还有没有人出来作证说见着了什么?”
      冯叔摇头。
      “二哥、素姐儿他们还好吗?”
      “二爷着急,让人到处寻找郑吉的下落,想要证明爷的清白,还派人给余丞相送了口信,大小姐整日介就是哭,唉,想来这屋里对夫人感情最深的便是她了。还有观音姑娘,下午才醒过来,燕四郎样子做得倒是不算难看,还请了专门的大夫来瞧她,说是身子倒还是挺稳的,三爷尽管放心。”
      林月夏想起那夜里见到的观音,那个时间点她出现在芙蓉居,除了见到自己,是不是还见到了什么别的?然而想到她,林月夏就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让他心中一荡的人。
      林月夏在屋中走来走去:“以我对燕家的了解,这几日我怕是没法离开这间屋子,但是有件事颇让我放心不下,还请冯叔务必照办。”
      “三爷但说无妨。”
      “我原本想把六娘安排来身边照顾,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到处是燕家眼线,燕家的一些手下当是知道她的样貌,虽然她装扮成男孩,但我怕,她仍十分危险。而我现在的情况恐怕难以顾及她。”
      如果可以的话,你务必想个办法让她安全一些。最好去见见她,看看她有什么想法,如果,如果她想离开,你就帮她,我怕,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林月夏继续道。
      冯叔嗯了一声。
      “还有,你从我这里出去以后,去看看观音。
      你看到她之后,问一问那晚上她可是见着了什么?”
      冯叔懵懂:“见着了什么?”
      林月夏点头:“是的,那夜我在芙蓉居,亦看到了她。”
      冯叔惊讶:“她去那里作甚?”
      林月夏:“应当是找我,我今日回来,端午说她昨儿来过,知道我不在才走的,我想,可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好了,你去吧,这里不宜久留。”林月夏一直分着心留意上面的动静,也有些累了。
      过了一晚,除了宿川居,芙蓉居,府内大家的活动范围都被放开了。冯叔一早先去找周舒,被告知一班杂役被官差征用着干活去了,冯叔便去了观音那里,门外有官差把守,冯叔说来看自家女儿,才被放了进去。
      观音坐在床上,像是刚哭过,小胡子坐在床边的石鼓上,一大早似乎还没睡醒正打瞌睡,桌上还有一盏待客残茶。看到冯叔,小胡子十分开心,叫了声爹。
      冯叔看那茶盏,问这么早谁来过。
      小胡子说:“二爷。说了好多呢,他说什么一宿没睡,担心得很,一能出来就过来姑娘这里,刚都快把我说困了,这会儿他说见到姑娘好好的也就心安了,要回去补觉。”
      “姑娘好好的怎么眼圈这么红?”
      观音只不说话,眼睛怔怔地发呆。
      小胡子见冷了场,又问:“爹怎么来了?”
      “三爷出不来宿川居,老身来看看。三爷当是也在惦记着姑娘,姑娘万般保重才是。”
      观音点头,来的这些日子,她大概也看得出来老冯虽然是个赶车的,但颇得林月夏信任。
      “爹可是见着了三爷?”
      冯叔道:”“那哪能呀,宿川居现下了还是进不去。观音姑娘有什么话带给三爷的吗?待过两日能进去了,老身好给姑娘带话。”
      观音一笑:“冯叔客气了,若是能进去,我自然是要第一个去见三爷的。”
      冯叔见她这样说,知道这女孩子有点心眼,并不怎么信任自己。
      “说起来,这一切也不过是场误会,昨夜里听说姑娘也出去过,不知可看到了什么有的没的?”
      观音一愣,随即道:“昨夜里原是去找三爷,三爷不在也就回来了。当时时候尚早,没留意撞见了谁。”她自然说的是谎话,但是她有自己的打算,面上显得格外硬气,淡定地笑起来:“官差昨日里就问过,叔怎么也问起来?”
      冯叔道:“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站起身来,就告辞了。
      小胡子送出来,冯叔道:“二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二爷说什么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保姑娘衣食无忧,叫姑娘不要忧心害怕,她就哭了。”
      冯叔顿了顿,没评价,林家香火不旺,看重子嗣,林梦秋又是个实心眼,这么处理这事倒是无可厚非,但想着林月夏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好好地在宿川居里,总觉得有点诡异和难过,随即叹了口气。
      “前夜里你们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后半夜。”小胡子道,抬头看冯叔。
      “没和你说什么吗?”
      “她惯来不同我说什么的。”
      冯叔摇头:“可惜。”
      “爹可惜什么?”
      “可惜这位姑娘活得太聪明太清醒。”

      观音看到小胡子同冯叔在说话,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心里并不慌,她记得那一夜自己只是撞见过那个和自己长得有些相像的小厮,那小厮看样子只是个杂役,唯唯诺诺的,不甚伶俐,话都说不清的样子。
      再就是林月夏本人。她脑子突然一转,刚刚来的老冯不会是林月夏来探她口风的吧。
      她是否要说出前夜自己所见呢?
      若是真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对林月夏、对林梦秋又有什么好处?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可是瞒着似乎有点良心不安,她心下一慌,随即又坦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不是吗?
      想起前夜,她心有余悸,虽然和林月夏有肌肤之亲,但是说到底,她作为一个地位低微的外来人,不过是奴才罢了。林月夏和周氏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她有什么关系,惠姨娘和那个小厮之间有怎样的奸情,又同她有什么相干。
      现在这林府里都是刀兵,她能够依靠的难道不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
      本来想着如果林月夏就此倒台自己该如何办,听到林梦秋今日说的一番话,她心里却又有底了。
      是的,只要孩子安安全全地生下来,她就可以继续衣食无忧,就算是林月夏完了,瘦死骆驼比马大,她头上一根簪子都够她从前一年开销,再如何总比从前在戏班子里的日子强。
      如果林月夏能翻盘,到时候她只要哭上一哭,说自己不敢说什么,全因为要保全自己肚里的孩子,他又岂有不原谅自己的道理?
      现在最烦心的,就是那个撞见自己的小厮了,看林梦秋现在这个架势,显然是要表现出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样子,那么,就找个由头让他把那小子撵出去,以免夜长梦多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凶案(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