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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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斯没有想到后面的发展是这样的，出师未捷，把自己灌倒了，才堪堪让云随优有些意识不清。本来想着能让这两个人好好聊聊，结果弄了一出换装秀，现在的洛中洲沉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地和她下围棋，后续的发展可想而知。
洛中洲手执黑棋，在伸手的过程中，衣袖因为手臂的前展回收，露出腕间不凡的手表。
刹时间，本就颓败不已的白棋被杀得溃不成兵。
又是惨败的温斯捡回白棋，重新开局。
“你现在的意思是拒绝沟通？”
“本来就没有沟通的必要。”
“所以直接打电话给她爸爸妈妈来接人？”
“她是叔叔阿姨的女儿，这么多天一直在我这里，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说起来也是我的不对。”
温斯一时间无话可说。
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昨天才说，大概洛中洲是一直都抱着侥幸的心态，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迷惑自己看不清现实，被虚假的幻想俘获，直到昨天才被彻底地打碎，彻底触碰到了残忍的真相。
云随优对过了一段时间才和父母联系没什么想法，心里虽然想爸爸妈妈，但她觉得陪一陪洛中洲也无妨，可这种陪伴建立的基础是可怜和同情，而并非洛中洲想要的。
“你知不知道她今天离开意味着什么？”
“难道我还拦着，不让叔叔阿姨见她？”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会留下来，现在放弃不觉得太早了吗？”
棋盘映在洛中洲眸中横竖分明，他落子有序不紊，“我没有放弃，只是想让她静一静。”
静一静？温斯可不觉得云随优静下来能有什么结果，云随优从小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从前会喜欢衰怂的少年洛中洲，现在对着三十岁功成名就的洛中洲一副感情莫测模样，一切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不过算了，温斯叹气，她只是一个外人，感情之间的浑水她又何必去搅和，两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输了吗？”
云随优从外面走来，突然出声。
云随优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激起了温斯的胜负欲，“你才输，我刚开始呢。”
“可是你陷入死局了，不管你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温斯抬头，目光带着死亡威胁，语气森冷，“那您说走哪？”
云随优也不知道走哪，她思考了老半天，随意放了个位置，而后洛中洲似乎被她带走节奏一般跟着下，一条路就这样被打通了。
温斯看着这一幕，被酸得牙疼，洛中洲明目张胆地放水，养条鲸都不在话下了。而她自己执白棋，在生路上苟延残喘没几子，就被洛中洲杀了个回马枪，片甲不留。
温斯扭头找云随优，骂骂咧咧，“你当初教他下围棋的时候，没教过休生养息以和为贵吗，非得杀气腾腾地把人九族都灭了才开心？”
“你技术差就不要怪别人。”
洛中洲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眼皮微垂，深藏功与名。
“你来，”温斯起身把位置让给云随优，“教一教你徒弟怎么做人。”
怎么做人？
自然是温斯好好地领教了一番什么叫做双标，相对于之前毫不扭捏做作地放水，洛中洲这回放得有技巧多了，直接挖坑把自己埋了填好土还顺带烧几把纸钱。
不管云随优来几盘，洛中洲放水花式百出，没有一样是重的，比儿时玩的万花筒花样还要多，让云随优赢得颇有水准，甚至认为自己技术高超得意洋洋。
新的一局刚开始不到两分钟，佣人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先生，云先生和云太太到了。”
洛中洲还没说话，云随优就猛地站起来跑出去，棋盘上的棋子震乱了几颗也没发现。她立在楼梯口，看到了站在一楼大厅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的云起和赵乙绿。
她开心地跑下楼梯，奔到云起和赵乙绿面前，跳起来一把抱住赵乙绿，双腿夹着赵乙绿的大腿，无尾熊一般挂在赵乙绿身上。
赵乙绿抱着她，笑道，“真是一点都没变。”
不用辨认真假，不用惊讶命运的突然，只要她出现，他们就知道是他们的女儿了。
云随优的脑袋摇来晃去，脸颊亲昵地蹭着赵乙绿的脖颈，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好想你们。”
云起摸摸云随优的头，轻声说，“我们也很想你。”
随后的洛中洲，站在长廊的柱子后面，光线射进来撞上不透明的物体，阴影打了一半在身上。他一动不动，久久地定定地凝视着摇着云起和赵乙绿胳膊的云随优。
他好像忘记了云随优是会撒娇的，见面以来似乎总有一道沟壑划在他们之间，两人的距离看着近，但沟壑深不见底，一旦靠近便会跌入无限深渊万劫不复。
看着云随优扬起的笑容，眼眸中还闪烁的碎光，他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的云随优了，相较于和他相处时的疏远隔阂，现在的她才是熟悉的她，发着光发着热，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尽管悲伤几乎要凝化成实体，洛中洲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下楼说为他们安排了午餐，可以吃完饭之后再启程回家。
饭桌上的云随优依旧是热场人物，勾得云起和赵乙绿忍俊不禁，惹得温斯追着话题说道。她似乎没有看到洛中洲突然表现得和他如今的年龄身份匹配的神态，没有注意到他绷直的脊背。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笼罩在四人的欢声笑语和一人的模板式微笑中过去了。
许是洛中洲的沉默过于突兀，云起被云随优逗笑的时候，眼神掠过他身上，笑容浅淡下来，伸出筷子夹了小块西兰花给他，“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
“这么久才告诉你们......”
“没关系，我们理解。我们要带她走了，你要太难过就好。”
“不会。”
会还是不会，都已经不重要了，云随优开心就够了，他已经习惯难过了。没有如矢暴雨，也不是蛟龙翻江倒海暗天海啸，更非电光雷闪炸裂苍穹，有的只是如水如空气一般常在习惯地难受心裂，似潮水海浪不断涌上来退回去，平静而凶猛。
临走前，云随优站在洛中洲面前，低着头揪着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好好工作吧，都陪她那么长时间了，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不能任性，不过要是真把这话说出来倒显得自己没心没肺了。
洛中洲说，“到家了记得发信息给我，别顾着和温斯玩就忘记了。”
“嗯。”
“在车上就不要玩手机了，对眼睛不好。”
“嗯。”
“天气预报说家里会下雨，雨天路滑，你叫叔叔开车开慢点。”
“嗯。”
都是嗯，似乎除了嗯，就没有别的话和他说了。一股气袭上来，到最后全被心脏打垮，只剩下满腔的无力。
洛中洲看着她头顶的黑发，说，“你房间少了的东西都在我这，待会儿我让人送回去。”
云随优摆手，“放你这吧，都是给你的。”
“我还是送回去吧，你房间空荡荡的，看着也不习惯。”
云随优本想拒绝，都已经放在洛中洲家里那么久了，早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了，现在却要还回来。沉默了数十秒，她从喉咙发出，“嗯。”
洛中洲用鼻子缓缓叹气，“叔叔阿姨和温斯应该等久了，你先回去吧。”
云随优抬头，“那我先走了。”
“先走吧。”
“我先走了，拜拜，”云随优朝他挥手。
洛中洲努力挤出微笑和她挥手再见。
云随优蹦蹦跳跳地跑向父母的车子，就在她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回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站在门口的洛中洲像是被浇灌了水泥一动不动。
他如同一台被关掉电源的机器，整个人宛如笼着一层灰蒙蒙的薄纱，没有一点生机。
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心绪不宁惶惶然的气氛，云随优像是突然落入深潭之中，呼吸间水流涌入，心肺被挤压得厉害，血管砰动异常，五脏六腑都被水撑满欲裂，明明睁着眼睛，却像是被水压逼得无法目视，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她用力深呼吸，稍稍缓过来后，却发现心脏疼的好像马上就要裂开。
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快步疾奔到洛中洲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地抱住他。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个拥抱。
洛中洲蓦然被她的力道勒住双手，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问，“怎么了？”
云随优也不知道怎么了，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抱住他，非常非常地想。
抱了好一会儿，洛中洲再次出声，“回家而已，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轻柔的男中音依旧悦耳。
云随优把一直埋在他胸前的头抬起来，眼圈通红，泪水絮絮往下落，“洛中洲。”
“怎么了？”洛中洲听出她的声音不对，急道：“怎么还哭了？”
“洛中洲。”
“我在。”
“洛中洲，”云随优的声音含着梗咽的调子，“我......我......”
洛中洲拉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细细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摸着她的头轻轻抚顺头发，“没事的，叔叔阿姨好久没见你了，你和温斯的不是好朋友吗，昨晚她喝醉睡过去了，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不是这个，”她抓住洛中洲的手腕，“我......”我字才刚说出口，来不及擦拭的泪水就滑落到嘴边，满口的温热苦涩。
“不着急，慢点说。”
“我......”云随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让洛中洲再难过了，不可以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难过了。
“是不想离开吗？”
“不是的，”云随优摇头。
洛中洲心思微动，涌现出无限的欢喜，“是要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云随优看着他，想否认但心里拒绝否认，想承认却觉得差了点什么。
洛中洲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内心的喜悦被注满了苦涩，“没关系，你不说也行。这里有很多的房间，你哪天回来，有兴趣的话可以一天一个房间睡过来。”
云随优双眼红肿，看着洛中洲，宛如承诺一般，“我会回来的。”
洛中洲脸上逐渐显现喜悦的神色，“好，我等你回来。”
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
似乎有一只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动，云随优定睛一看，是洛中洲。
“你怎么了，在门口一直发呆？”
云随优看着面前穿着白色连帽衫抓着电影票的洛中洲，有些恍惚。
“你怎么变矮了？”
“没有啊，我昨天还量了身高，比上个月高了两厘米。”
“是吗？”云随优没有印象。
洛中洲有些委屈，“我昨天和你说过的，你忘记了？”
“是吗，好像是诶，对了，”云随优翻了包包，她之前做了派大星要送给洛中洲，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放进包包里的，怎么就不见了，约莫是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不见就算了，下次再送吧，反正那个派大星捏得也不咋地，等回去有空了设计个可爱Q版的洛中洲送给他，当做惊喜好了。
“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诈你一下。”
“那诈到你想要的吗？”
“当然啦，”云随优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坏蛋。
“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洛中洲牵着云随优的手，十指相扣，手指亲亲蜜蜜地粘在一起，右手抱着爆米花，开心地踏进影厅。
现在的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将来的他再也等不来他的女孩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