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6、自由

　　翌日，艾伯特送来了机甲的结构图，文森打开虚拟全息系统，一点点的分解它。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思考如何在维护的基础上优化性能，文森有些失落，机甲的架构太过复杂，在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谈改造简直是痴心妄想。

　　到了下午，文森拉着艾伯特来到了飞艇的底层，站在放在机甲旁的控制台前，试着启动机甲，他需要拿到路易斯号的许可。

　　机甲暂时没有装载智脑，系统在扫描过他的虹膜后，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验证通过，S级机甲路易斯号第二主人，欢迎回来。”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修的风格。

　　修总是喜欢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对他好，连S级机甲都可以轻易的交到他手中，文森又联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路易斯号是修特意留在这里的，如果他遇到了危险，修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到，至少可以让他驾驶着机甲逃离。

　　思索了片刻，文森穿上作战服，搭乘升降梯到驾驶室，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通过精神控制机甲启动。

　　再次睁眼时，文森的视野已经变了，艾伯特的身影变得只有巴掌那么大。

　　“( ω )要文小森抱抱。”

　　文森捧起了艾伯特，用机械臂戳了戳它，把艾伯特戳得差点站不稳。

　　机甲冰冷的电子音传入他的耳中：“智脑艾伯特向机甲提出临时装载请求，是否开放权限？”

　　几秒后，艾伯特欢快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诶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智脑闪亮登场。”

　　“嗯，乖。”

　　“别急ヽ(ω`)，先让艾伯特检查一下匹配度，毕竟这是S级机甲，就连修的匹配度也只有93%而已，匹配度太低无法……”

　　迷之寂静。

　　半分钟过去了，文森忍不住敲了敲艾伯特。

　　“怪不得修说你是独一无二的。”艾伯特喃喃自语到。

　　“嗯？”

　　艾伯特没说话，只是把一组数据调到他眼前。

　　文森一行行的看下去，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唇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间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自信。

　　[匹配度：120%]

　　“走吧。”

　　“……”

　　“傻了？”

　　“S级机甲路易斯号——启动ヽ(ωゞ)。”

　　文森驾驶着机甲冲出了飞艇，如流星般划过天空，下方的院子变得越来越渺小，连绵起伏的森林渐渐的成为点缀着这颗星球的一抹绿色。

　　机甲驶出了大气层，来到了浩渺的宇宙，他收起了轻佻的笑容，凝视着璀璨夺目的繁星。

　　仰观宇宙之大，才知自身之渺小，文森第一次仰望星空时便对茫茫宇宙怀有敬意，就像古地球时代的人类仰望星空一样。

　　纵使人类的科技已发展到遨游星系的程度又怎么样呢？于历史的漫漫长河而言，他们不过沧海之一粟而已。

　　“文小森，回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飞得很远了，农业星成为视线中毫不惹眼的小点。

　　文森的心中浮现出一个词，一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词语。

　　自由。

　　他们这种人，生来便处于金碧辉煌的鸟笼中，家族的束缚，利益关系的交叠，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整个家族，个人的情感在责任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他们比囚笼中的鸟儿更加悲哀，鸟儿尚且能通过鸣叫抒发哀思，而他们却从小就被告诫必须学会隐藏情绪，不能将自己的好恶暴露出来。

　　甚至，在触及原则时，连所珍视的事物都必须亲手毁掉。

　　路易斯号突然发出提示。

　　[尊敬的第二主人文森·K·洛佩兹，您违反了第一主人修·本内特·拉米雷斯对路易斯号的限制，请即刻返航。]

　　文森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提示，叹了口气，却始终没办法真正生修的气。

　　“文森？”艾伯特小心翼翼的喊到。

　　“回去吧。”他说。

　　他并不怨恨修的囚禁，心中的疲惫不是针对修，而是在厌恶此刻自己的弱小。

　　随着文森对机甲构造了解加深他心中的不安感渐渐被唤醒，他在恐惧，除了人为的操控外，他的潜意识也在抗拒找回记忆。

　　文森去了画室。

　　艾伯特听见了从楼上传来的那犹如暴风雨将至的钢琴声，把这几日有关于文森的报告发送给路易斯。

　　它端着放有红茶和茶点的托盘上了楼。

　　文森正坐在椅子上擦汗，手搭在钢琴上，指尖敲打着，来回推敲曲中的一小节音符。

　　“用点下午茶吧？”艾伯特说。

　　“嗯。”文森端起茶杯喝了起来，喝完后又看起写了大半的曲谱来。

　　艾伯特在一旁站着，显示屏一片空白。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文森转头直视着艾伯特，眼中含着笑，神态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笑容看得艾伯特心里发怵。

　　“让我想想茶里放了什么，血？镇定剂？还有少量干扰记忆的激素？”文森慢条斯理的说着，语调微微上扬，仿佛只是悠哉悠哉的闲聊。

　　艾伯特端着托盘，僵在了原地。

　　“从我醒来开始，身体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能喝到一杯比平常香甜的红茶。其实这些东西放红酒里最好，但我想，可能是酒的成分与药剂冲突吧。”

　　艾伯特一动不动，选择装死。

　　“怕什么，茶我都一杯不落的喝了，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理由让你愿意这么做？”

　　“你们认为一旦我恢复记忆，会做出不可控制的事情？”

　　“不是的！是修担心你会因为记忆错乱！”艾伯特激动的为修辩解。

　　你们，看来参与的不仅仅是修，文森想到。

　　气鼓鼓的艾伯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文森的下文，下一秒却看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换个教练机器人的壳子，一起去训练场吧。”

　　“啊？”艾伯特有些懵。

　　“诈你的。”文森勾唇，明明是在笑，却让人看不出喜怒，“怎么，还想让我像三流小说中的女主一样哭喊，哦不！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听你解释！你们都在骗我！我不听不听不听。”

　　“Σ(°Д°;”

　　文森拍了拍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小傻瓜呢？呆头呆脑的，真是愁死我了。”

　　艾伯特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文森方才的模样大半是诓它的，亏它还吓到半死。

　　“哼╭(╯^╰)╮。”艾伯特撇过头，不理他。

　　他愿意相信修，却不敢苟同，见艾伯特背对着他，文森暗自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累了。

　　拉米雷斯家，修站在窗前享受短暂的闲暇，暖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金绿色的眼睛里仿佛闪着淡淡的光，显得分外柔和。

　　修打开从午后就开始响个不停的消息栏，看看文森又玩什么花样。

　　只见小木屋附近多了一片施工中的花园和挖了一半的人工湖，好像文森在用行动告诉他，既然不让他离开，那用机甲玩点其他项目也是好的。

　　虽然没见到文森的脸，修已经想象到那张脸上会出现的表情有多得意，是他所熟悉的文森会做得事情。

　　路易斯则眼巴巴的盯着湖边坐着的机甲，文森的一时兴起把机甲当建造机器人用，弄得它的壳子脏兮兮的，随便让一个机甲爱好者看到都能气得脑壳疼。

　　而修却吩咐路易斯，让它给文森多送些好看的材料去。

　　路易斯顿时明白了人类说得“真让人头大”是什么感觉，但架不住文森喜欢。

　　“让艾伯特把实时数据发来。”修说。

　　一分钟后，修看着数据，在匹配度的那一行数据上停了下来。

　　[路易斯号第二驾驶员文森·K·洛佩兹实时匹配度：123% 七日内综合匹配度：115% 资质评估：S+]

　　沉默了良久，修叹了口气。

　　路易斯看到这一行数据时的反应和修差不多，它明白修的遗憾比起它只多不少，它看着湖边的机甲，试图找个话题吸引修的注意力。

　　它看到文森雕刻的图纹后，灵机一动，将画面放大，投影给修看。

　　橄榄枝与麋鹿，拉米雷斯家族的家徽。

　　“很像。”很像家族后山的凉亭。

　　“回去看看？正好可以闲一段时间。”路易斯提议。

　　“嗯。”

　　驾驶机甲事件的第三天，冷着脸的修回到了飞艇上。

　　瞧着修的表情，文森毛都炸了。

　　正巧是饭点，餐桌上除了平常惯有的几道菜，正中心还多了一座精致的姜饼屋。

　　修叹了口气，这家伙，把洛佩兹用来示爱的姜饼屋当做什么了，但表情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

　　文森对艾伯特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艾伯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烛台，点亮蜡烛后，关掉餐厅的灯，趁着黑暗，悄悄的拉着路易斯退了出来。

　　“o(*////▽////*)q”艾伯特捂脸。

　　文森看着桌上的香薰蜡烛，扭头看看躲在角落鬼鬼祟祟的艾伯特，用纸巾包了一颗姜糖，随手一扔，正中某位小可爱的脑袋。

　　艾伯特溜走后，文森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摇晃着葡萄酒杯，歪着脑袋，没正行的对着一旁的蜡烛发呆。

　　“文森。”

　　“嗯？”文森抬眼看着他。

　　“上次说去其它星系的计划延后。”修说。

　　“知道了。”

　　修把一个礼物盒递给文森：“这是故人托我转交的礼物。”

　　文森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盒手工糖果，他笑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请替我向她问好。来，张嘴。”

　　修被喂了一颗粉色的心形糖果，草莓味的，味道略甜。

　　文森端起酒杯闻了闻，饮了一口后，对着艾伯特溜走的方向无奈一笑。

　　“怎么？”修问。

　　“我有点好奇那它想干什么。”

　　修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文森解开胸前的花边领结，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唇色比往日更加红润，秀色可餐。

　　修摸了摸文森的额头，略烫，再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里面至少掺了一半的伏特加，想起某段回忆，修顿时有点头大。

　　喝醉了的文森，可是个幼稚鬼啊。

　　文森看着他，奇怪的嘟囔道：“看着我干嘛？唔，有点困，想睡觉。”

　　修见他没吃什么东西，怕他胃疼，便轻声用哄孩子的口气说到：“先吃点东西再睡，好吗？”

　　可惜喝醉的文森，比小孩还难哄。

　　“不要，不想动。”

　　“乖，我喂你。”修学着文森的语气。

　　“哦，啊……”文森张嘴。

　　喂了两口，文森又说：“要吃糖。”

　　“等会再吃，好不好？”

　　“好，不过要修亲亲。”文森指着自己的脸。

　　修扶额，还好文森第二天醒来后会断片，不然艾伯特肯定要倒霉。

　　好不容易折腾完，送文森回房间，文森又说：“懒得走路，要抱抱。”

　　修叹了口气，打横抱起文森，刚抱起就觉得大为不妙。

　　修诡异的接收到文森散发出的信息素，诱人的气息挑逗着修的理智，早些年二人朝夕相处时没有出事，怎么这回才刚见面就有进入发情期的征兆。

　　他不禁怀疑起，曾经的文森，真的如他所说一样信息素缺失吗？

　　从前的他，竟真的信了这个为他编织的谎言。

　　文森听到修的心跳加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修心跳的很快。”

　　“别乱动。”

　　文森很听话的在修的怀里扭了起来。

　　到了房间，文森的脚刚着地，就又开始折腾了。

　　文森把修摁到床上，和他额头贴着额头：“头有点烫，等等，我去拿冰袋。”

　　“没事。”修准备下床。

　　“哼，不许动，就知道死撑。”文森又把他摁了回去，瞪了他一眼，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去拿冰袋。

　　拿着冰袋过来的时候，文森果然摔倒了，一头栽到床上，冰袋砸到修的额头上，上面凝结的水糊了修一脸。

　　修捂着额头，用饱含谴责上眼神看着他。

　　文森不忍直视，把头埋在被子下学鸵鸟装死。

　　修捂了一会儿额头，然后把被子掀开，省的文森被闷坏。

　　“对不起啦，别生气嘛。”文森的声音软软的。

　　“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

　　“那我帮你揉揉。”

　　文森侧身躺着，手在修的脸上摩挲，额头、眉骨、眼窝、鼻梁、唇线，他凑近在修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文森最喜欢修啦，修喜不喜欢文森？”

　　“……”

　　“为什么不说话了？”

　　“喜欢。”修的声音很低，他敢说出这句话，是因为知道文森醒来后一定会忘记。

　　文森听到这个词后，看起来很害羞的捂脸。

　　修搂着文森的腰，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睡吧，晚安。”

　　“晚安。”文森的声音很含糊，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