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31、狼的重生（三）

　　临别前席德再次向文森行了一礼：“席德期待您的回归。”

　　有了副所长这位专家，文森的疑惑迎刃而解，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修的住所。

　　为什么是修的住所呢？因为以文森明面上的军衔，只能住得上标准宿舍的小套房，凑合一下可以，但修在军部有一栋小别墅，处处都极和他意，他就顺着修的意思住下了。

　　文森敲开了修的门，会议已经结束，修正在整理下属们的报告。

　　修：“怎样？”

　　“窥见了局势的一角。”文森笑着坐到他身边。

　　修：“有什么想法。”

　　“我想了解事情的大致脉络，在你想告诉我的范围内。”

　　修看着此刻微眯着眼的文森，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的撩人，让修不舍得移开眼。

　　文森笑得更加放肆：“修先生，对在下的长相可否满意？”

　　他的笑变成了无声的邀约，将修代表理智的那根弦敲得粉碎。

　　文森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把自己当做筹码，利用修的喜欢换取一些情报，至少，当时的他是这样想的。

　　修并没有如文森想象中一样后退，而是顺势拉住他的手，一把带入怀中，吻了他。

　　文森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突然改主意了，他是自由的，不该被虚无缥缈的事物束缚。

　　这一吻，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文森笑：“唔，修先生的吻真是美味呢。”

　　“下不为例。”修的声音沙哑。

　　“嗯？”

　　在这星系间，修唯独对文森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无可奈何，特别是在他犯浑的情况下。

　　“在你没有找回所有记忆前，不要轻易做决定。”修直视着文森的眼睛。

　　在修的注视下，文森的理智渐渐回笼，他将系在发尾的红缎带拉到眼前：“呀，看来抑制器需要重新做了呢。”

　　刚才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

　　修强行用冷静克制让一切回到正轨，就像他曾做出的决定一样。

　　但修知道，一次可以，两次也可以，但他不可能永远都保持理智。

　　文森乖乖坐好，清醒过来的他发现自己完全是借着失忆胡闹。

　　修的语气恢复往日的冰冷：“艾伯特的部分限制已解开，它会告诉目前你可以知道的信息。”

　　文森离开办公室之前，修说了一句话。

　　“安东尼奥·K·加西亚，是你的副官及爱侣。”

　　文森的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回到房间，文森坐到了艾伯特身边：“我想知道安东尼奥的资料。”

　　艾伯特：“安东尼奥·K·加西亚，加西亚家族长子，毕业于联盟军校，于三年级时正式成为文森·K·洛佩兹的副官，在军校时表现优异。

　　毕业后跟随文森，荣获三等功五次，二等功三次，一等功一次。四十五岁时成为文森的伴侣，四十七岁时由于父亲病逝，继任家主。”

　　文森闭着眼，在心中勾勒着安东尼奥的轮廓，一半纯黑，一半纯白，

　　不对。

　　不对。

　　他还是无法将心中的印象与艾伯特的描述联系起来。

　　“文森？”

　　文森伸手敲了敲艾伯特的脑袋：“你的第一管理员真的是我吗？”

　　“当然！你可是我亲自选定的哦。 ”

　　“那你为什么遵从修的指令？”文森有些郁闷。

　　“第一，文森曾将应急程序许可让渡给修伊。第二，艾伯特是独一无二的智脑，在一定条件下，可以遵循自己的分析做出判断。”艾伯特昂首挺胸外加叉腰，得意洋洋。

　　“哦，好厉害。”文森棒读。

　　艾伯特瞬间炸毛：“你就不能假装一下吗？比如，哇！”

　　“哇。”依旧棒读。

　　艾伯特生气了，转头不想搭理文森。

　　文森见状，笑了起来，心底一阵温暖，每次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艾伯特的举动都会变得幼稚，它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努力让他开心。

　　“(〝▼皿▼)哼。”艾伯特站起来端来一杯水，“喝点水，早点睡觉。”

　　“艾伯特是文森见过最棒的智脑。”文森的声音很轻。

　　“真的？”

　　“嗯。”

　　“文森也是艾伯特见过最棒的人类。”

　　文森坐在床边思索了片刻，很快就睡了，回忆对他来说实在太消耗精神。

　　夜深了，修在处理完文件后来到的文森的床边。

　　文森睡得很沉，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皱起。

　　修想要伸手抚平文森的眉间，连同一切纠缠不清的阴谋憎恨一并抹消。

　　“安东尼奥。”文森轻声呼唤着记忆中人的名字。

　　修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想要听文森的梦呓。

　　在停顿了片刻后，文森接着道：“对不起。”

　　“安其罗，对不起。”

　　“艾利克，对不起。”

　　……

　　“修先生，对不起。”

　　即使在梦中，他还是没有停止对自己的折磨。

　　修觉得自己分裂了，左手边是怜惜使他想要用“错不在你”回应，右手边是扭曲使他想要控制文森。

　　他气文森妄图背负一切，做他凄美却无用的悲剧英雄，他怨文森明明可以把人心当成筹码，偏偏不愿彻底利用他，选择了安东尼奥，他恨文森的恣意妄为，让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同样的，他也爱着文森。

　　第二日文森起晚了，成为了研究所最晚到场的人，所幸他目前负责的项目并不算重要，没有影响研究进度。

　　文森向席德递出解析智脑艾伯特的请求，毕竟他现在不是洛佩兹家的小少爷，该有的申请必须要有。

　　艾伯特通过安全检查后被研究员到了实验室。

　　文森笑眯眯的向艾伯特招手：“午好。”

　　“午……午好。”艾伯特僵硬的回答。

　　席德绕着艾伯特打了一转，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艾伯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艾伯特对这个一直想要解析智脑系列的研究狂人十分发憷。

　　“文森少爷，真的允许在下解析艾伯特吗？”

　　“嗯。”文森看着怂包艾伯特，有些幸灾乐祸。

　　“那属下准备开始了。”席德兴奋的打开解析舱。

　　文森揉了揉艾伯特的脑袋：“别怕，我在呢，不会让席德伤害到你。”

　　艾伯特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他。

　　“乖。”文森的语调仿佛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艾伯特认命的走进解析舱。

　　解析开始，在备份数据的空挡，文森问：“以前你解析过艾伯特吗？”

　　“有幸解析过一次。”席德的眼睛盯着投影中的各项数据。

　　“有什么突破。”

　　“尚无，属下对智脑的理解得益于您的点拨，属下期待您能早日找回相关的记忆。”

　　文森点了点头，专心浏览着数据，不时的让席德暂停，沉浸于数据的文森渐渐的发现了艾伯特的特别。

　　作为顶级智脑，艾伯特的核心编写居然有逻辑错误，很多条目设置自相矛盾，如此繁多的bug不仅没让艾伯特失控，反而让其拥有极度接近于人类的学习和思维方式。

　　这已经不是天才这个词可以概括的了，如果艾伯特的设计者能继续完善这项研究，将对联盟的科技产生颠覆性的改变。

　　联盟科技发展停滞了太久，如果能取得技术层面的重大突破，很多当下无法解决的难题将瞬间烟消云散。

　　研究持续到星斗漫天的时候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文森废寝忘食，为了防止低血糖发作中断研究，隔一段时间喝一口能量饮料维持身体机能。

　　最后还是修忍无可忍，亲自跑了一趟研究室，将文森那家伙提溜了出来。

　　文森被拽进浴室洗刷完毕后，就被强制性的扔到床上。

　　“睡觉。”修言简意赅。

　　文森裹着被子乖乖躺好，见修准备离开，又噌的一下坐起。

　　“怎么。”

　　“今天换做在下将修先生口中的故事说下去。”文森笑眯眯的。

　　“嗯？”

　　“遍体鳞伤的狼在麋鹿的帮助下，渐渐的重拾他身为狼的心，虽然那匹混账的狼目前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但他已经决定，不会再辜负一直守候着他的麋鹿。

　　狼正在恢复中，他要和麋鹿以及其他伙伴一起，将幕后之人赶出森林，亲手将属于自己的荣耀取回。”

　　修以为文森会编出一通长篇大论，因为每次他在教训起别人来总是头头是道，没想文森没有借着故事剖析自己，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麋鹿先生？”

　　“很好。”修露出赞许的表情。

　　“故事暂时说完啦，晚安，麋鹿先生。”文森说完就躺回被子里装死。

　　他是真的困了。

　　文森的心思时而诡秘深沉，时而简单直白，但在修面前，却自始至终的好懂。

　　是因为没恢复记忆吧，他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才能说出这样乐观的话。

　　修看着秒睡的文森，叹了口气，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借着夜灯微弱的光凝视着文森的睡颜。

　　梦里的文森是皱着眉的，合上的眼睛中是难以冲淡的晦暗。

　　修不知自己能表演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能留住文森多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文森平稳的渡过恢复期，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是的。

　　他想……折断他的羽翼，斩下他的臂膀，拷住他的手脚，将他永远的囚禁在视线之内。

　　十年里，修不下十次的梦见，文森的双眼中不再有他，而是被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人沾满。

　　毕竟那人已经死了，活人是永远也比不过死人的，特别还是为了文森而死。

　　修听见了文森的梦话，梦里的他一遍遍的呼唤着安东尼奥的名字。

　　你是我用命换回的。

　　你是我的肋骨。

　　等待过久的爱之上长出了名为恨的荆棘，修恨不得把文森扼死在怀里，也不要他念出那人的名字。

　　修的手真搭在了文森的脖子上，又移开了。

　　他舍不得破坏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