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朝》未朝

1、第 1 章

　　傍晚时分，晚霞红彤彤的映在天上，巷子里没什么人，许遇朝怀里抱着几瓶汽水，慢悠悠地向巷子深处走。
　　昨天刚搬到的这条巷子，像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像市内那么喧闹。
　　这是老城区，离K市的重点高中一中很近。
　　虽然是老城区，环境却不错，巷子里很干净，各户都是独立的二层小楼，小楼外面的装修也很精致。
　　巷子外有一颗大柳树，估计有十几年了，树下有好几个小板凳。
　　“应该是再晚一点儿会有人来这聊天。”
　　许遇朝心想，昨天搬家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坐在这儿聊天。
　　她家是巷子最里面的一家，她爸爸买了这栋小楼，一是为了她上学方便，二是……
　　“奶奶，我回来了。”
　　进了房门，换了鞋，许遇朝把怀里几个玻璃瓶装的汽水放在茶几上。
　　厨房里奶奶正在做饭，许遇朝连忙过去摆碗筷。
　　“买回来了吗？”
　　“买回来了，买了四瓶，够爷爷喝一段时间了。”
　　“好，叫你爷爷来吃饭。”
　　爷爷奶奶的房间就在一楼，因为爷爷前段时间查出了胃癌，已经是晚期，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为了再让爷爷享享清福，爸爸买了这个小楼，是看中了这个巷子的环境。
　　“爷爷，吃饭了。”许遇朝走进屋。
　　爷爷躺在床上，很是无聊。
　　在搬来这之前，他们住的村子有一条河，许遇朝小时候家里还是平房，后来爸爸妈妈赚了些钱，把平方改成了二层小楼，不过没有现在这个精致美观。
　　那时候爷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河边抓鱼，用渔网，有时候甚至为了看着渔网，直接在河堤自己搭小棚子睡一晚。
　　现在搬到这，又生了病，他唯一的兴趣也没法再继续，只能无聊地躺在床上。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大家都没有告诉他实情，只说还不严重，吃了药慢慢就会好。
　　好在病情还不太重，偶尔可以下地走一走。
　　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三人，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奶奶的厨艺并不是很好，她不喜吃肉，所以做的荤菜味道一般。
　　许遇朝的口味很挑，往往吃的很少，以前邻居也都知道许奶奶做饭水平不高，经常让许遇朝去蹭饭。
　　现在刚搬到这，人生地不熟，许遇朝只能勉强吃几口。
　　只有爷爷，像是吃什么美味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唯一不满的就是:
　　“朝朝，怎么不给爷爷烫酒了？”
　　还不等许遇朝开口，奶奶就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自己生着病呢，还离不开酒。”
　　爷爷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都要让许遇朝给他烫一小壶白酒，仿佛是他的“下饭菜”一样，没有就觉得吃得不好。
　　加上他的病，他吃的也不多。吃完后就回了房间，房间里为他安了电视，他就打开电视看起了连续剧。
　　最后饭桌上只有奶奶还在吃，许遇朝陪着她没有下桌。
　　“吃完了就下桌吧。”奶奶没有看她，说完这话夹了口菜。
　　“我陪着你，反正也没事做。”
　　以前最后下桌的都是爷爷，因为要边喝酒边吃，现在最后只剩奶奶，许遇朝总觉得要陪着她。
　　“明天是不是要去报道了？”
　　“嗯，离得很近，我走着去十分钟就到了。”
　　“好，爷爷不能送你了，自己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奶奶，我长大了的。”
　　奶奶不是个话多的人，许遇朝其实有点怕她，以前她是在小学做老师的，很严厉。爷爷就不一样了，爷爷很宠着她，所以她心里觉得和爷爷更好。
　　以前在村子里，离着学校很远，都是爷爷骑着老式的自行车送她上学。
　　小时候她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再长大一点就坐在后面。
　　那辆自行车并没有带到这来，因为没人再用了。
　　等奶奶吃完饭，就把许遇朝赶走了，不让她帮忙收拾。
　　许遇朝拿了一瓶汽水，又拿了一小杯子，就是以前爷爷喝白酒的小杯子。
　　电视上刚开始播新闻联播，这个时间的所有频道都是新闻联播。
　　“爷爷，要喝吗？”
　　爷爷点了点头，拍了拍床，让许遇朝过去。
　　“正好，嘴里又没味儿了，给爷爷倒点儿。”
　　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瓶起子，许遇朝费了点力气才打开，只倒了小杯子的一半。
　　“朝朝，多倒点儿，太少了。”爷爷直盯着杯子看，好像看着就能让许遇朝倒汽水的速度加快一样。
　　“不行！爷爷你一次不能喝太多的。”许遇朝把小杯子递过去，赶紧把打开的汽水拿走，放进了厨房的冰箱里。
　　果然等她回来，爷爷已经把汽水喝完了。
　　“爷爷！你不能喝这么快的！”许遇朝挡在电视上，想管教爷爷。
　　“好，好，我这不是嘴里没味儿吗，快过来快过来，别挡着电视。”爷爷就是个老顽童，靠着床头耍赖。
　　许遇朝没办法，只能脱了鞋，躺在爷爷边上，陪着他看电视，小时候她就喜欢钻到爷爷被窝里取暖。
　　“爷爷，明天咱们出去走走吧，巷子外边有一颗大柳树，好多人在那聊天呢。”
　　“好，明天和你奶奶，咱们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新闻联播还没播完，许遇朝实在不是听新闻联播的年纪。
　　“再听下去我就睡着了。”说完，就溜走了。
　　奶奶正在客厅坐着，一楼的卫生间里，洗衣机正在运作。
　　“奶奶，你在干嘛呢？”许遇朝说着话，并没有停留，往楼梯的方向走。
　　她的房间在二楼。
　　“没干嘛，洗完衣服就进屋了。”
　　奶奶清冷的声音好像有点哑，许遇朝没太多想。
　　奶奶做饭喜欢放很多盐，有时候许遇朝的嗓子也会不舒服。
　　她没注意到奶奶红了的眼眶。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为爸爸妈妈准备的，但是他们不常回来，所以常住这个房间的是姑姑和表弟。
　　姑姑和表弟一到暑假寒假就会回来。
　　还有一个房间是许遇朝的，这个房间朝阳，书桌前面有一个窗子。窗子对着的是隔壁的小楼，同样也有个窗子。
　　她家的院里有一颗桃树，桃树正好在她房间窗子这边，在窗子这也能看到桃树的顶上的叶子。
　　对面的窗子亮着灯，许遇朝还没有见过她家的新邻居。
　　整理完明天报道要穿的衣服和书包，许遇朝无聊地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目光望着窗外。
　　瞧见隔壁小楼的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
　　借着屋里亮着的灯，许遇朝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男生，很高也很瘦，但看不清脸。
　　眼瞧着男生走到他们两家中间的墙边，墙不是很高，许遇朝现在有一米六，墙也就和她差不多高。
　　许遇朝皱着眉，就在她以为男生要翻墙进院偷东西的时候，男生借着身高优势，拽了桃树的树枝，摘了个桃下来。
　　偷…偷桃？
　　桃熟了吗？
　　她今天去看过，明明还没熟。
　　确实，男生摘下来之后，放在手里看了看，并没有吃，显然也看出了没熟。
　　突然男生抬头看向了许遇朝的窗子，两人的目光交汇，许遇朝才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少年的脸也是尖瘦的，一双桃花眼，眼睛里反射着她房间的光亮，好像有星星似的。
　　看见她之后，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笑了一下，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桃花眼弯弯的，许遇朝一下子愣住了。
　　目光只交汇了几秒，少年把手里没熟的桃子放在了墙头，转身回了房间，丝毫没有偷了桃子被发现的歉意。
　　许遇朝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吗，白长这么好看。”
　　楼下爷爷奶奶已经睡下了，在农村的时候，大家都睡得很早。
　　许遇朝坐在书桌前画画，她喜欢画素描，但只是业务爱好，画的这幅从前她家房子的画，已经画了好几天，今天正好画完最后一点。
　　等画完已经过了很久，许遇朝已经有些困了，关了灯，对面的窗子里的灯还亮着。许遇朝撇撇嘴，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早上，许遇朝下楼的时候，爷爷奶奶早就醒了，奶奶已经做好了饭。
　　早饭也是简单的，白粥和小菜。
　　等她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巷子口升起来了，云彩像薄薄的棉花糖一样铺在天上。
　　隔壁的大门打开，昨天的少年正好出来。
　　和许遇朝不一样，他穿着的是一中的白红色校服，趿拉着白色的帆布鞋，在手里拎着书包带子。
　　头发凌乱，应该是刚刚起床。
　　看见许遇朝，男生也楞了一下。
　　许遇朝并没有停，径直往巷口走。
　　男生挠了挠头，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巷口的大柳树下有卖早餐的小吃车，出了巷口男生直奔那去。
　　许遇朝转头瞥了一眼，就直接往学校走。
　　一中是重点高中，今天是高一报道的日子，学校这条街边停了不少车，许遇朝到告示栏看了自己的班级，高一一班。
　　一中有两栋教学楼，高一高二在立教楼，高三在劝学楼。
　　立教楼一共三层，高一在二楼，高二在一楼。
　　等许遇朝找到班级的时候，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因为没有排座位，大家都是随便坐的。
　　许遇朝走向靠窗户那一排的中间，她是轻度近视，坐后面就有点看不清楚黑板。
　　只剩一个空座，已经有一个女生坐在挨着过道的座位上。
　　“同学，这里有人吗？”
　　宋安宁正和座位后面的两个新同学说话，就听见斜后方有人说话。
　　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娃娃音，听着很舒服。
　　“没…没有，你要坐吗？”
　　等她转过头，面前的人像漫画里的少女一样，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女生穿着白色的碎花裙，不贴身，但是看得出她很瘦。
　　她应该还没到90斤吧，宋安宁心想。
　　大大的杏眼和她对视，眼睛里像有水光流转，像黑夜里倒映着月亮的池塘。
　　宋安宁赶紧起身，让她进来。
　　等她再坐下才发现，班里同学都看向她们这边，显然大家都发现了她身边这个“漫画少女”。
　　正想着，“漫画少女”开口了。
　　“你好，我叫许遇朝。”
　　“那个，我叫宋安宁。”
　　还不等宋安宁多讲，他们的班主任也进来了。
　　班主任是个四十左右的男老师，身材微微有点发胖，带着近视眼镜。
　　随着他走进班级，班里的吵闹声才慢慢减小，等他站到讲台时，就已经安静了。
　　等肖占宏，也就是班主任自我介绍完。就安排男生去搬教材和军训服，以及校服。
　　一班是一中的重点班，大家都叫火箭A班。又是理科班，男生要比女生多一些。
　　肖占宏看了看座位的安排，只说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并没有重新排座位。
　　许遇朝看了看窗外，因为新教材都在对面的劝学楼，所以前操场有不少男生走动。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射进窗有些刺眼。许遇朝拉开一点窗帘挡光。
　　“今天记名字记得太多了，你叫许遇朝对吗？”旁边她的新同桌懒懒地躺在桌子上。
　　“嗯，你叫宋安宁是吗？”
　　“对的，以后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
　　“朝朝，你有酒窝啊，你好好看呀。”
　　宋安宁想用手戳戳她的酒窝，刚伸出去的手指顿了顿，觉得似乎不太礼貌，又收了回来。
　　许遇朝转过身，自己戳了戳左脸。
　　“只有左边有一个。”
　　宋安宁瞬间被萌到。
　　“你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啊，超好看的，刚刚大家都在看你。”
　　许遇朝白皙的脸红了，以前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她。
　　女生的友谊建立得很快，加上她的同桌是很活泼的性格，等男生把教材搬到班里时，两个人已经开始互叫小名了。
　　军训从明天开始，肖占宏看没什么事，就让他们放学了。
　　宋安宁说想在学校转转，两人就一起逛了一圈新学校。
　　一中毕竟是重点高中，每年都有校友为学校捐款，所以设施都很新，环境也非常好，有前后两个操场。
　　劝学楼和立教楼中间的操场有升旗台，每天的课间操也在前操场。
　　后操场在立教楼后面，一般是上体育课用，也有篮球场、排球场、足球场和跑道。
　　逛到最后就是后操场，后操场因为有立教楼遮挡，有大片的阴凉。
　　高二和高三今天是第一天上课，现在下课时间，有不少人在打球。
　　许遇朝两个人慢慢走着，穿过篮球场就可以直接从学校大门离开。
　　篮球场上都是大多穿着校服的高二学生，很少有高三的，因为教学楼离这有点远，再加上是重要的一年，老师们不建议打球这些剧烈活动。
　　霍祈接了球，又把球传给程亦，就下了场往阴凉的地方走，正坐在那的叶宇瀚把校服递给他。
　　“祈哥，昨天熬夜了？今天看着这么颓。”
　　“你说呢，忙着补作业了。”
　　说着，坐了下来，双手往后面的水泥地上一撑，看向篮球场。
　　没一会儿，程亦也下了场，向他们走过来。
　　“看见刚才过去那女生没有？”
　　叶宇瀚一脸嫌弃:“你打球还能看见场外走过去个女生？”
　　“不是，那女生长得好看啊，真的，比童佳好看。”
　　叶宇瀚显然没信他的话，旁边霍祈转头看向学校大门的方向，没搭话。
　　大门口，许遇朝和宋安宁的家不在一个方向，走到校门口就分开了。
　　晚上，许遇朝收拾完东西就下楼陪着爷爷看电视。
　　奶奶在客厅拿了一罐进口糖，是她爸爸寄过来给她的。
　　“朝朝，给邻居送过去。”
　　“奶奶，干嘛送罐糖啊？万一人家没有小孩呢？”
　　“我今天下午听别的人家说了，咱们隔壁就一个男生自己住，也是一中的，念高二。”
　　“都高二了还吃糖吗？”
　　“就是让你去认识一下的，听说男生学习很好，没准以后能帮你学习。要和邻居打好关系。”
　　许遇朝抿了抿嘴，奶奶并不是个热情的人，也不会主动去结交谁。
　　显然是为了她以后的学习考虑。
　　一中的火箭班都是各初中的尖子生，虽然她在原来的初中是第一名上来的，但在一众尖子生中就显得平平常常了。
　　想着这些，许遇朝敲了敲隔壁的门。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院子里有人走过来。
　　霍祈打开门，看见是许遇朝还有点惊讶。
　　许遇朝把怀里的糖罐递过去。
　　“你好，我叫许遇朝，是新搬来的，住在隔壁，请多多关照。”
　　霍祈下意识接过糖罐，然后看着对面的女孩。
　　女孩穿的不是上午的白色碎花裙，而是短袖短裤的家居服。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看着很乖巧。
　　“咳—我叫霍祈，多多关照。”说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许遇朝没多说，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就想回去。
　　霍祈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