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门》山河永固

2、第二章

　　小壮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歇了几息才开口回答哥哥的话：“是封姐姐来了，要买粮，我得去找父亲，哥哥你把前门掩一下，去院子里看着吧。”

　　“封姐姐来了？你没问她今年怎么晚了这么些时日，”大壮去掩了门：“你去叫父亲吧，我这就去院子里。”

　　小壮抓起哥哥桌子上的热茶一饮而尽：“陆道长走了，封姐姐伤心的很，你别提这茬，我这就去。”

　　大壮闻言嫌弃的看了眼弟弟：“赶快走吧你，还用你来教我？”

　　略略略，小壮冲着哥哥扮了个鬼脸，在大壮扬手要打下来之前脚底抹油溜掉了。

　　大壮摇摇头，他这个弟弟心眼多的很，偏偏不肯认真读书，真真是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回到后院，大壮径自去了西厢房改成的茶室，来往的熟客和生意都是在这里谈的，以往接待封灵也是在此地，想来弟弟已经将人带过去了。

　　茶室的门半掩着，大壮推门进去，见封灵坐在茶席上，却连个炭火都没点，不由的出声提醒：“封姐姐这样，好像是我家懈怠了似的。”

　　说着大壮将炭火点上，又将铜壶坐上去：“到时候别人家要是知道了，就会说刘家还是做生意的呢，客人来了却连一壶热茶都舍不得奉上………”

　　“几日没见你着嘴越发能说了，”封灵有内功傍身，并不冷：“年前不是说今年要去县里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壮坐下，摇摇头：“这哪里说的准，尽力而为吧。不说我了，封姐姐这次准备要多少，我家去年的粮还剩些，油盐也都有，封姐姐你说个数，等我父亲回来了我便给你取来。”

　　山上只剩自己一人，需要多少粮食封灵来之前就算过了。

　　“麦二十斤，黍五斤，油盐各一斤，若还有其他的粮食，也都给我装一斤，”指了指旁边的背篓，封灵笑道：“我就拿了这么个背篓，顶多装满，多了我可背不动。”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给你送到山上去嘛。”铜壶不大，很快水就烧开了，大壮冲了茶，又给封灵添上，陪着她闲聊几句：“封姐姐准备在山上呆多久，如今天下已经安定，听夫子说陛下说不定会开恩科招纳天下贤才，封姐姐不去吗？”

　　禹州同祁州接壤，但禹州属于靖国，由靖王统辖；而祁州却是属于中山王，两边向来不和。

　　两边打了几十年，去年中山王因病去世，继任的世子又是个痨病缠身的病秧子，还非要亲征，在阵前被血腥气一冲犯了病，没熬过去死了。靖国不战而胜，直接接管了中山王治下的三个州府，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

　　“我去做什么，”封灵脸上的笑容谈了许多，眼中甚至有些愤恨，要不是中山王非要挑起两边的战事，她的师父和师叔们也不会因此丧命，虽然如今中山国已经亡了，但封灵对靖国也没什么好印象。

　　当年两边交战靖国不敌之时，当今陛下许下了重诺请境内的侠士们出山相助，无生门虽然人不多，但却都有一腔热血，无一人退缩，那一战无生门死伤无数，侥幸留得性命那些人，后也因伤势早早就去世。可朝廷却只是给了金银抚慰，那些官职封地全给了名门大派，无生门家小业小，怎么能同他们争，最后只能带着残躯回小青山养老等死。

　　封灵能理解师父们的报国之情，却也为他们的待遇鸣不平。无生门满门忠烈，传承几乎断绝，换来的不过是黄金百两。

　　要不是陆道人在难民中发现了封灵，又拖着残躯教养了这么些年，给无生门留了个独苗苗，否则今年冬天，无生门就会消失在人世间。

　　大壮敏锐的发现了封灵情绪的不对，他也知道无生门的情况，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因战事逃难到此处安家落户的，去年春天还有一些人逃难过来呢，正因为如此，大壮才想要努力读书，参加科举入仕，好让刘家日后能壮大兴旺一些。

　　大壮理解不了封灵的想法，可也知道人各有志，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多时，小壮就带着父亲回来了，这位青年本姓刘，名田埂，封灵一向称呼其为刘伯伯。

　　“小灵啊，你可算来了，小壮都跟我说了，节哀。”

　　刘田埂面露悲痛，看向封灵的眼神也带着心疼：“我们竟然没来得及送陆道长一程……”

　　“师父他老人家走的安详，并无挂碍，刘伯伯也不必如此悲伤。”封灵勉强笑了笑：“我日后还得住在山上，到时候还要叨扰刘伯伯，还请刘伯伯不要嫌烦才是。”

　　“我就是烦了这两个小崽子也不会烦你，”刘田埂瞪了两眼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他原本是想让儿子去跟着陆道长学武，可学武实在太苦，他们也没那个天赋，在山上呆了十天不到就下来了，倒是封灵一个小姑娘坚持住了，在山上一呆就是将近十年。

　　“大壮，库房的钥匙给你，你拿上小灵的背篓去装些粮食盐油，小壮跟着一起去。”

　　上山路途崎岖不平，如今已经过了中午，要是不抓紧时间，上山的路不好走，封灵来来回回多少次了，刘田埂熟悉的很。

　　将两个孩子打发走，刘田埂从怀里掏出一块非金非玉的浅青色牌子，不大，只有两只来宽，大拇指般的长度，牌子上方系了一根不起眼的麻绳，手上用力将麻绳拽下来，刘田埂将这块牌子递给封灵。

　　“这是当年我逃难过来时，陆道长送我的牌子，说是小青山特产的石头磨制而成，能庇佑主人，如今我已经在此地落地生根，用不上这牌子了，你独自一人生活在小青山内，到处都有虫蚁走兽，危险的很，这牌子就送给你，算作我的一片心意。”

　　“这我收不得，这是先师送给你的，我怎么能要。”

　　封灵摆手拒绝，她常年生活在小青山，并不觉得小青山有多危险，而且她有武艺傍身，怎么会连那些走兽都打不过。

　　“你拿着，”刘田埂将牌子塞给封灵，动作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果决：“陆道长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如今我送给你又有何不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待在山里本就让人担心，若是你连这个都不收，那我就让大壮小壮去照顾你，刘伯伯总不能什么都不管！”

　　刘田埂都这样说了，封灵也只好收下，她握紧手里的牌子，眼中含泪：“谢谢刘伯伯。”

　　哎，刘田埂无声叹息，要不是无生门帮衬，他们这些逃难的人根本没办法在小青山附近安顿下来，可谁曾想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恩人们却先后离去，只留下一个封灵孤零零的留在在人世间，她一个小丫头，日后总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这无生门还能由谁来守护呢？

　　大壮小壮带着装好的粮食回来了，背篓满满当当的，两个人抬着才从库房搬到西厢房来。

　　“这些多少钱？”

　　封灵单手接过来，掂了掂，少说也得有五六十斤。

　　“八百七十二文，”大壮说道，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刘田埂看了眼大儿子，知道他心疼封灵：“小灵就给我八百文就好。”

　　做过多少回买卖了，要是刘田埂不要钱，封灵这小丫头真做的出以后都不来的事，他能做的也只有少收一些。

　　封灵动作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荷包，里面全是碎银子，她数出足够的银角子递过去，再次感谢：“谢谢刘伯伯。”

　　刘田埂接过钱，转身递给大壮：“去入账吧。”

　　大壮点点头，拉着弟弟离开厢房，刘田埂背起背篓：“走吧，小灵，伯伯送你一程。”

　　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封灵没有阻拦，只是伸出手抬起了背篓底部为刘田埂分担一部分重量，两人沉默的走到镇外，封灵轻轻拽了拽背篓。

　　“谢谢刘伯伯，就送到这里吧。”

　　刘田埂也没继续客气，转身将背篓背到封灵身上，嘱托一番：“路上注意安全。”

　　封灵紧了紧背篓，挥挥手，大步转身离开。

　　离开刘田埂的视线后，封灵提气运功，脚步轻点从山路上疾步前进，背篓的重量并没有影响到封灵的速度，她像是一只轻盈的兔子，在树林中蹿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身影。

　　山路高陡，封灵回到山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背着背篓去了厨房，将里面的东西整理出来放好，又查看了一番剩余的炭火，简单煮了个粥喝完，就回了住处。

　　回到房间，封灵取出怀里的木盒，打开看了眼里面的蜘蛛，见它毫无反应，封灵拨弄两下，这蜘蛛还是一动不动，撇撇嘴，封灵将刘伯伯给的牌子也放进去，重新扣上了木盒，装进怀里。

　　换上练功服，封灵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内力运转间，轻微的波动散发出来，在封灵察觉不到的地方，木盒内的蜘蛛伸展开来，它的身躯触碰到了牌子，原本浅青色的牌子颜色渐渐变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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