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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光飞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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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
平州。
丝丝细雨,缠缠绵绵。
轻轻柔柔的砸在江南水乡的青砖石瓦上,砸在间隙石缝的水滩里,女人撑着小雨伞牵着小孩子踩着悠闲的步伐回家,卖花的小姑娘躲在王大有的裁缝铺屋檐下,有点无奈的看看衣服又看看天色,最终冲进了雨里。卖油郎匆匆的挑着担子往回赶,一拐弯和卖花女撞在了一起,油罐洒了,花篮飞了,和了雨水的油零碎的溅到了散落的花上,卖油郎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捧起油罐,恨得直跺脚,待看清来人是卖花的小姑娘时,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边弯腰帮忙拣花,边说着对不住。
小姑娘抹着泪眼冲卖油郎微微一笑,略显羞涩。
对面药材铺的门吱呀的开了,走出一个纤弱轻盈的青衣少年来,少年个儿头不高,骨质纤细,相貌平凡,只一双眼睛清澈的好似不曾沾染一丝杂尘,这便是药材铺的二掌柜易少爷,卖油郎识得,早些冬日里感了风寒,易少爷给瞧过病,是个好人,医术也不错的。少年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他们走来,身后一个人急忙跟了出来,易少爷的头顶上多了一把伞,那撑伞的人,温文尔雅的道:
“初微,要着凉了!”柔柔的责难里溢出满满的宠溺。
易少爷回头微微一笑,眼底满含惬意,
“大哥!”
大掌柜宠溺的摸了摸易少爷的发,并肩朝他们走来。
“小红,这是给奶奶的药,有一个月的份,按老规矩来。” 说着把手里的药递给小红,小红刚回去的眼泪一下哗啦哗啦全溢了出来,哆哆嗦嗦的捧着零落的花,
“初微哥哥,红儿真没用。”
易初微蹲下身子,抹去小红的眼泪,轻声道:
“谁说的?咱们红儿,小小年纪都懂得卖花养家了!你看哥哥都是药味,这花红儿就送哥哥如何?”
小红脸霎时红扑扑的,双眸晶亮,开心的把花篮递给了易少爷,裹着药消失在雨幕里。
卖油郎收拾好油罐给他们鞠了个躬,匆忙而去。
易仲远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微扬的嘴角,安详的脸,说不出的沉静,只那双微黯的眸子里有着一般人很难发现的落寞。
莫名的哀伤和落寞。
易仲远想着心底一痛,忙道:
“初微,回家了。”
雾蒙蒙的小巷里,行人渐少,夜幕来临。
一天结束一天开始,人生总是如此反复,如此无情,又如此多情。
易初微躺在软软的睡榻上。
二十年没见到他了。
我的时光在过于漫长的岁月里不见了。
平州。
一大早,易家药铺的门前就排满了长队,男女老幼层次不齐。
小安子一开店瞪大眼吓了一跳,忙转身朝堂内跑去:
“初……初……少爷……人……”
易初微刚一出堂就看到小安一脸慌张的跑进来,磕磕巴巴的样子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给逗乐了:
“别着急,小安子,天大的事都有你家少爷呢!”
小安果然平静许多,顺了顺气道:
“少爷,外面闹灾了,好多人,好多好多的。”小安子一边说着一边笨拙的比划着。
易初微微怔片刻,纤指稍动,脸色大变,朝小安道:
“快!让病人排好队开始就诊!”
小安应声而去。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天烽该是大难了。
天烽三百年,乾尘二十年,天降大灾,一夕之间,民间怪病盛行。
易初微一刻不停的给病人把着脉,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小安端着餐食,可怜兮兮的看着易初微道:
“少爷,该吃午饭了。”
易初微恍若未闻,温和的对一个中年汉子道:
“不碍事的,注意休息,最好别干体力活。”边写药方边道,“小安,按药方抓药去,下一个!”
小安为难的看着易少爷,又看看手里的餐食。
“少爷。”
易初微抬眼:“怎么?连你家少爷的话都不听了?”
小安连忙称是,抓起药方扭头去了。
易仲远从外面回来,看见颗粒未动的餐食,微微苦笑道:
“初微,又不听话了啊。”遂从怀里掏出包栗子,开始细心的剥起来。易初微一边把着脉,一边甜甜地咀嚼着大哥的服务,美美的道:
“还是大哥好。”
易仲远听了,把送到弟弟嘴边的栗子拐到自己的嘴里,好笑的道:
“就你人精!”
初微看着大哥的动作满满的怨念,周围的病人一哄而笑。
一个美妇人牵着孩子坐到易少爷对面。易初微伸手把脉,
暗暗心惊,今来求诊的大多数病人都是浑身乏力,面色潮红,生命无碍,活计却不得自理了,易初微笑着跟病人们说无碍,却不晓得其实只是生命无碍而已,具体怎样却不得而知。而倘若他没有算错的话,不仅仅是平州,这种状况该是在天烽各地蔓延开来了吧。
“这种状况大约多久了?”易初微抬眼却看进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美妇略感沧桑的容颜上,两行清泪静静滑下。易初微心头一跳。
“大姐你……”一句话没说完,就听美妇道:
“易家少爷可识得京西落红?”
易初微一震,这才好好打量起眼前人来,
“大姐说的可是京西的落红楼?落红楼名声之响,天下谁人不知?尤其当年貌若天仙的老板娘落红更是一代奇女子也。”
美妇眼神微微一黯,半响才幽幽的道:
“是我唐突了,小兄弟你长的像我一位故人。”
“哦?”易初微心道,这美妇……
“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遇见她,可是我总想,或许,她也在某个地方落叶生根,相夫教子了,如果她有儿子,该也有你如今这般年纪了吧……”
美妇疲惫的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眼角,手腕上分明一双翡翠镯子,而易初微识得。
“罢了,罢了。”美妇放下手拉过一旁的小孩子,眼底湿意已褪,“思衣,叫易哥哥。”
然后与我道:
“易少爷,这是贱妾的儿子,思衣。”
思衣,思念,青衣?
易初微有一瞬差点掉下泪来,多年不见得故人了,居然还有人能够记得,而且这般透彻。易初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温柔的给小孩挂在脖子上,然后紧紧的搂在怀里。
他说:“哥哥祝愿思衣一生幸福。”
美妇激动地抓住易初微的肩头,哽咽的说:
“青姐,是你吗?”
易初微略感抱歉的看着美妇,求助的看着远处的易仲远,可是易仲远没有像平常一样过来。
“大姐!”
“……”美妇顿感失态连连道歉,“对不起,易少爷,贱妾失态了。”说着拉起思衣就要走。易初微把药塞到她手里,黯然道:“初微虽不识得您的那位故人,不过我想倘若她知道您这般惦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大姐,您过的好就是给故人最好的礼物了。”
美妇走后,易仲远把分好的药按份发给剩下的病人,然后扶着面色有色发白的易初微回房,没说一句话。
这个美妇,初微识得,二十年前,她叫江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