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当铺》菜叶子

45、狐物语

　　自从上次魇的事件之后，白术和秦亦很是安定了一段时间，好在现在还是暑假，两个人都清闲得很，除了徐新辰那个二货时不时地要骚扰一番。

　　因为这事儿徐新辰被秦亦暴揍了一顿，就因为他打扰了他和白老师的二人世界，所以徐新辰后来也不怎么叫秦亦出去了，准确的说，秦亦自从有了男朋友，就完全把他以前的好朋友们抛到了脑后，徐新辰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有哪个朋友想叫秦亦出来吃饭的时候，他都会十分“善解人意”的替秦亦回绝掉。

　　然后有一天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给秦亦去了个电话：“老秦啊，你和你们家白老师整天憋在家里，一点都不闷的嘛？”

　　秦亦歪在沙发上，十分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这种单身狗……”
　　“哎哎哎哎哎，别扎心啊！说真的，其实吧，是我爸妈叫我没事的时候去看看我奶奶，你也知道，那地方比较偏远……自从上回碰见那么些不干净的东西以后，我这心里就直犯怵，我说，您老行行好，陪我一起去呗？”徐新辰恳求的语气着实有点可怜。

　　“你们聊什么呢？”白术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秦亦自然而然的靠进了白术怀里：“老徐那个怂货，让我们俩陪着他一起去他奶奶家，他说他怕。”

　　“看你，你打算去，我就陪你一起去。”

　　徐新辰在另一头十分无语：“……我说，我电话还没挂呢……”

　　“那你可以挂了。”秦亦没好气地说道。

　　“……”好，你狠。徐新辰狠狠的挂掉了电话，在心里唾弃这见色忘友的臭小子。

　　崎江下了很大的雨，水把路面都淹没了，行人撑着伞，小腿都没在了水里。有些地基低一点的，水都淹到了人家里。连天色都显得很暗，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户上，秦亦看着外面毫无停歇迹象的大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啊……好多计划都泡汤了！”

　　白术被他这一脸颓废的样子给逗笑了，“行了行了，待在家里也好，就当陪陪饭团了。”

　　白色的大毛团子轻轻巧巧的跑过来，围在白术脚边打着转。秦亦吧唧一声瘫在沙发上：“放假了一直没事干就很无聊嘛！好在有饭团！”秦亦猛的一把捞起饭团，抱在怀里一顿揉搓，饭团的眼神从懵变成无奈，最后它慢条斯理的在秦亦腿上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团成一团，也不理这个间歇性抽风的铲屎官了。

　　“徐新辰……你打算跟他一起吗？”

　　“……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去一次吧！反正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啊。”

　　秦亦摸出手机给徐新辰发了个短信，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徐新辰的回复：太好啦！我看了一下，下周就没有这么大的雨了！到时候我来喊你！

　　“白老师！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秦亦惯会来事。白术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无奈的叹一声：“你想听什么？”

　　“随便，啥都行！”

　　一个关于狐狸的故事，渐渐拉开了序幕。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广袤的大地上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种族，故事就从一只小狐狸说起。

　　这只小狐狸是妖族狐族的一个天赋并不出众的孩子，他的同伴们能够熟练的化作人形的时候，他却只会半吊子的变形，也因此，他时常会被嘲笑，但这些他都不在乎。

　　为了能够更好的化形，他瞒着族里的长辈悄悄的来到了人类生活的地方，人类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新奇。

　　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的那位将军。

　　那时候的将军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眉目间尽是恣意的朝气，小狐狸到人类世界的第一天正巧碰上老将军得胜回朝，街道上尽是前来迎接的百姓。

　　而少年郎，正是老将军的儿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随着人流缓缓进入城内。两旁的民楼上，正值花季的姑娘小姐们，一个个羞答答的，将手中的香囊手帕抛向了少年郎。少年郎对这些香包帕子毫无兴趣。

　　小狐狸躲在街角，一双眼追着少年郎。这个人真是神气啊……小狐狸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朝他看了一眼，小狐狸一惊，连忙躲起来。

　　少年的将军忽的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后来小狐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没有见过少年将军了，听说，一直和他的父亲镇守在边疆。

　　大概有十几年吧，那时候小狐狸已经能很熟练的变成人形了，族里的长辈早些年就找到他了，可是他还不想回去。小狐狸决定留在人类世界，他给自己起了个人类的名字，叫做胡靖，后来还被一个人类的先生起了字，谦安。

　　谦安和少将军的再度见面是很出人意料的，小狐狸在囚车里看到了已是中年的将军，老将军前几年死在了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而将军，他变得成熟了很多，眉心有很深的皱纹，大约是常常蹙眉的缘故。

　　小狐狸保持着人形，听到周围的百姓正在窃窃私语：“将军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

　　“听说是……那位要对付将军了呢，功高震主啊！”

　　小狐狸听着百姓的议论，即使他已经在人类世界呆了这十几年，却依然不能理解人类内心的弯弯绕绕，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将军明明为了守卫边疆付出许多，却还是被套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半夜的时候，他悄悄溜进了关着将军的牢房。他变出人形出现在将军面前的时候，还把将军吓了一跳。这是小狐狸第二次见到将军。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将军很是戒备，能够无声无息瞒过守卫进到这里，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只是山间精怪罢了，今日到此只是想问将军，通敌叛国一事……是真的吗？”

　　将军饶有兴趣笑起来：“你即是妖，为何对人类如此感兴趣？这件事与你妖族应当无关。”

　　“……只是听见百姓谈论，他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将军的脸色便颓废下去，“我自觉清白，可今上却听信谗言，欲置我于死地，鸟尽弓藏，悲哀不过如此了。”将军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年少的时候，随父亲归家的时候，曾经在街角看到过一只小狐狸，是你吗？”

　　“……是我。那时候只是刚刚到人间罢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有缘了，愿意听我说些废话吗？”

　　小狐狸从将军口中得知了一个更完整的故事，将军年少时家庭和乐，母慈子孝，父亲虽然看着严厉，对他这个唯一的孩子却很是喜爱。

　　后来父亲去了边关，种种事迹让他名声大噪，可是这样的好名声落在当权者的眼里，就好像是在向皇权挑衅，世人但知将军，却不知陛下了。帝王多疑，纵使老将军低调谦和，总有些人暗自酝酿毒计。老将军他没有死于战场的拼杀，却死在了小人的诡计之下。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小狐狸看着将军。

　　“这个国家到了如今，已是摇摇欲坠之势，我们与周边各国常年交战，内忧外患之下……已是积重难返。”将军的面容满是肃然，掩盖了其下的无奈，王朝更替是常事，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我虽然有这份心……仅凭我一人又怎么能做得到呢？至于离开……这里是我的国家，我怎么能离开？”

　　“可是……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去死吗？”

　　将军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分明是不甘心就此沉沦的。小狐狸试探性的开口：“那……我可以帮你的，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吧！”

　　将军温温和和的笑了笑：“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小狐狸踌躇着，看将军心思坚定，不可更改，便化作原型离去了。他回到了山林之间，很久都没有再回到人间。

　　小狐狸第三次见到将军的时候，将军已经是皇帝了。他穿着一身玄黑的龙袍，金线绣的神龙在其上飞舞，此时皇帝的面上已颇有些沧桑，岁月终究在他脸上刻下了印记，却也让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模样啊……”坐在上首的男人，目光里满是复杂。

　　小狐狸也怔怔的看着他，成为帝王以后，那眼神里到底是多了猜疑，多了城府，小狐狸终于意识到，他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是掌握着一整个国家的君王。

　　“您当年所谓的办法……便是自己成为皇帝吗？”小狐狸问道，然后他又自言自语的接了下去：“陛下，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八十年，于妖族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

　　这天下的主人长久的沉默着：“……我又何尝不是重蹈覆辙呢？从我决定夺着大位开始，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您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的。”

　　对话到此为止了，从此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晚年的皇帝陛下时常回想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可是后来……他也变成曾经他最讨厌的人了……

　　他终究是被掩埋在了历史的风沙里。

　　故事讲完了，秦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从这个故事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秦亦突然抬起头叹了口气：“唉……我为什么要让你讲故事啊？我现在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白术失笑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