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州案情簿》吃兔不吃头

4、第 4 章

　　“刘莹，女，23周岁，未婚，户籍所在地为戎州市糕县。今年3月1日晚8点，因先兆流产被救护车送入戎州市南江医院急救，第二天情况稳定转入普通病房，一直在输液治疗，直至3月5日上午10点，出院回家。”
　　张崎贤站在会议室的前方，向众侦查员们介绍着刚刚从医院与户籍资料库里整理到的信息。
　　“根据医院的记录，刘莹的现住址登记为南岸区宝云街馨雅苑3栋505室，联系人郑莲芳，系刘莹母亲，也是她送刘莹到的医院。”
　　“女性，23周岁，有玫瑰图案纹身，怀孕3个月，有输液行为，3月5日才出的院……”黎哲点了点会议桌的桌面，“这么多的条件吻合，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她了。”
　　张崎贤颔首道：“只要DNA检验一致。”
　　“碧君，”黎哲突然点名，“你和柯微一起，先去医院问一下刘莹入院期间的情况。”
　　他站起身，环顾一番，脸上表情柔和，关键尸源的找到让他心情很是愉悦。
　　“雯雯，你带一队，对刘莹进行外围调查，她的成长经历、人际关系、可能有的矛盾，这些都要细致调查……”
　　各项工作均已布置完毕的最后，黎哲偏了偏头，看向张崎贤被投影光线照得明灭的侧影，下一秒，双眸相对：“……阿贤，我们去提取刘莹的DNA。”

　　-

　　此刻黄昏，天边烧得火红。
　　昨日，覆盖了戎州市一月有余的雨水总算歇了下来，气温陡升了几度，厚实的警服外套就有些穿不住了。
　　黎哲支着下巴，感受江风渗透衬衫布料，皮肤表面微微战栗的冰凉。
　　窗玻璃蓦然升起，清凉的江风与喧嚣的车流声被隔离在外，黎哲歪了脑袋，瞧向驾驶位上“犯上作乱”的司机。
　　“入夜了，凉。”张崎贤收回车门边的手，看似认真地开车。
　　“……哦。”黎哲继续歪头盯着他看。
　　“你年纪大了，得注意保养。”张崎贤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右脸就被黎哲一把拧住，轻轻掐了一下。
　　“小孩子胡言乱语什么，羡慕队长的大吗？”黎哲闲闲地笑道，带着点痞味。
　　张崎贤快速地瞥他一眼。
　　“调戏我啊老大。”
　　“是啊。”黎哲大大方方承认，“谁让你乖呢。”
　　“……”
　　“老大你赢了。”

　　黑色的大切停在小区大门边，两人整理好衣服步行进入了这个名叫“馨雅院”的商品房小区。
　　这个小区黎哲有印象，是戎州市地产大鳄溪中集团的项目，虽然交房快十年了，但环境优美，安保严格，属于戎州市内中档偏上的电梯公寓住宅，没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可买不起。
　　刘莹家在3栋505室，恰逢晚饭时间，一进楼道就能闻见喷香的饭菜味，张崎贤抽了抽鼻子，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半白、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看到张崎贤明显愣了一下，注意到两人身上穿着警服后，立刻低下了头。
　　“郑莲芳？”张崎贤问，“你女儿叫刘莹？”
　　“你们……”女人微微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张崎贤，双手紧紧绞着衣摆，“警察同志，这，我女儿她，她怎么了……”
　　张崎贤放柔了表情，出示了两人的警官证，温声道：“能进去聊吗？”
　　郑莲芳抿了抿唇，犹豫了两秒钟，还是退了两步：“那，那就进来吧。”
　　张崎贤微笑着道了谢，拿出自备的鞋套，和黎哲穿上进了屋。

　　“家里有些乱……”郑莲芳把两人让进门，又手忙脚乱地端了两杯水，才在茶几边坐下，“警察同志，刘莹她，是出什么事了？”
　　黎哲没有答话，他从一进门就开始观察这座房子——年轻人喜欢的地中海风格装修，非常干净整洁。
　　张崎贤则闻言正了脸色，表情中带着惋惜。
　　“我们在龙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他顿了顿，“很可能是您女儿……”
　　“什么！？”郑莲芳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发颤，“我……怎么，怎么可能……”她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头也低低地垂下。
　　“您别激动，先坐下。”黎哲离她更近，站起来把她扶着坐回沙发上，“据我们调查，您女儿的特征非常符合，这次来，也是想提取DNA进行进一步的确认。”
　　郑莲芳抵着头，身子微微打颤，突然沉默下来。
　　黎哲给张崎贤使了个眼色，张崎贤会意，从文件包里拿出照片。
　　“您看看，这个是不是刘莹的纹身，纹在右脚脚踝？”他把死者纹身处的照片放到了郑莲芳面前的茶几上。
　　须臾，沉默被泪水砸开一条缝隙，接着是女人嘶哑的嚎哭，刘莹的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来，只有照片盈满咸涩的苦水。
　　答案不言而喻。

　　黎哲和张崎贤都没有说话，只在需要的时候递上纸巾，等到郑莲芳哭声渐歇，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拿出录音笔和做笔录的本子。
　　“郑女士，我们很遗憾，也很理解您现在悲痛的心情，但也请您冷静下来，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快破案，决不让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黎哲郑重道。
　　郑莲芳沉默良久，手里湿透的纸巾近乎被绞烂。
　　“……是他，肯定是他，还有他老婆，是他们杀了我的女儿。”郑莲芳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听在黎哲二人耳中却不喾天上惊雷。
　　“您口中的‘他’，是刘莹的男朋友吗？”张崎贤试探道。
　　郑莲芳脑袋轻轻点了点：“他，他叫王崇，比莹莹大了很多，但很喜欢莹莹，我本来以为，以为他们总归是会结婚的……”
　　“您能详细给我们介绍一下吗？那个……王崇。”黎哲继续问。
　　“王崇，他以前是莹莹的领导，莹莹跟了他3年多了吧，一直没结婚。”郑莲芳低垂着脑袋抽噎着，“他比我家莹莹大了将近20岁，有家有室的，以前就骗我家莹莹，说要和家里头的离婚，和莹莹结婚，但这次……”
　　“这次莹莹怀孕了，他，他家里头的来闹，把莹莹弄得都要流产了……他，他那个丧心的，就来医院看了莹莹一次，俩人还吵得特凶……”
　　“我那个时候就，就该知道的，他是不要我家莹莹了，是嫌我家莹莹了……他！就是他！他肯定是不想负责了，要除掉我家莹莹啊——”
　　郑莲芳越说越激动，最后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崎贤赶紧上前安抚，黎哲也不得不停下对郑莲芳的问询。

　　郑莲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身子像雨打的芦苇，情绪一直没有稳定下来。两人无法，这问话是肯定问不下去了，只得先取了刘莹的DNA检材回局里。
　　临走时，正好碰上刘莹的弟弟刘伟回家。
　　这个少年长得颇为高壮，该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已经快和张崎贤看齐，一身邋遢的蓝白校服，手上夹着烟，脖子上纹着纹身，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的典型。
　　一看见黎哲与张崎贤两人身上的警服，刘伟连连后退，黑皮的脸尽是慌张无措。
　　张崎贤上前一步，抓着刘伟的肩膀才避免其后退时被门槛绊倒。
　　“小伙子，别怕。”张崎贤又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温柔模样，“我们这次来，可不是查你逃课上网的。”
　　他回身对黎哲眨了一下眼，唇角勾起，有点意味深长。黎哲沉沉地看着在房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也回了个眼神。
　　张崎贤转头继续道：“你姐姐出事了，我们刚刚和你妈妈聊过，具体情况还得回局里做比对。你妈妈情绪不好，你是个小男子汉了，得照顾妈妈知道吗？”
　　说着，他把脸色惨白的刘伟安置到郑莲芳的身边。
　　“郑女士，检验结果出来了我们会联系您。”张崎贤说完，轻轻拍了拍刘伟的肩膀，看那少年僵硬地点了点头，才与黎哲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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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刘莹的DNA检材送去实验室做加急比对，两人回到专案组会议室时，去往南江医院的那一组也回来了。
　　“怎么样？”黎哲问。
　　“情况基本清楚了。”王碧君说完，把手里的黑皮笔记本递给张崎贤，张崎贤摊在桌上，与黎哲一目十行地扫过。
　　“刘莹在3月1日被送入医院，跟过去的是她的母亲郑莲芳，治疗比较理想，第二天早上8点就转移到了普通病房。”王碧君虽是年轻女子，但性格稳重，办事干练，专业知识与手上功夫很是过硬，深得黎哲的信赖，一直稳坐戎州市刑侦支队第三把交椅。
　　便听她用柔和的女声娓娓道：“刘莹的住院医生和值班护士我们都了解过，据他们说，刘莹住院期间只与3人见过面。”
　　“一个是她的母亲郑莲芳，基本上一直都在医院陪护，只有傍晚的时候回家给她弟弟做饭，拿点换洗的东西晚上又再回去，大概晚上七八点钟左右吧，郑莲芳基本都是这个时间回刘莹的病房，几天晚上都在。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说这母女两人感情不错，刘莹住院期间情绪挺低落的，还发脾气，都是她母亲郑莲芳照顾她、安慰她。”
　　“一个是刘莹的弟弟，他只在刘莹入院的第二天，也就是3月2日去探望过，没呆多久就走了。”
　　“最后一个是刘莹的男朋友，年纪比较大，应该有三四十岁，人长得说是很斯文。他3月4号的时候去过刘莹的病房，没一会儿就传来争吵声，声音很大，周围病房和护士站的护士都听到了。当时去制止的护士说，病房里刘莹情绪很差，一边哭嚎一边还要下床去打她男朋友，是她的母亲挡在中间才没真打起来，护士进去没劝多久刘莹的男朋友也走了。”
　　黎哲眉头微锁，问：“知道争吵的原因吗？”
　　“当时有护士听到，应该是刘莹的男朋友想让她堕胎。”王碧君道。

　　“堕胎啊……”张崎贤摸了摸下巴，“还真像她母亲郑莲芳说的，是不想负责，所以把不听话的刘莹杀了？”
　　黎哲道：“矛盾关系明确，不排除这个可能，这个叫‘王崇’的男人和他妻子，有很大的嫌疑。”
　　“刘莹的家人也不能排除。”张崎贤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着，“怀孕的女儿失踪这么多天，他们可从没过报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