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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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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倾华用桂花糕将墨无痕堵上了之后,便专心瞧着这场诗会。
诗会坐席上的人,渐渐的到来了,多是些官家贵女,少部分来自大家商户。
而一同前来凑个热闹的世家子弟,则大都站在亭子与假山这些个地方。
少顷,一个青衣女子抱琴走到了正中央的高台子上,朝着众人微微扣首。
墨倾华知道,诗会这是要开始了。
虽然之前她确实没有亲眼瞧过这诗会,但因着这诗会的名气,倒也对这诗会步骤有些了解。
琴声渐起,初初只觉得此琴音美妙,令人惊艳。却突然有萧声相和,似带着淙淙的流水声,山间响起一阵清澈的鸟啼,让人徒生了身处仙境之感。
箫声似乎为这琴声注入了生气和灵魂,众人纷纷闻声望去。
只见碧蓝的天空中,忽然飞出来一个玄衣的身影,待到此人落定,众人这才瞧见这清楚这位玄衣男子的长相。
男子肌肤呈古铜色,一双剑眉镶嵌在俊美粗狂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更为此人添上了一份肃杀之气,玄衣黑发,带着男人的轻狂与肆意,却偏又有几分风流内敛。
若不是见着男人身上将军府的令牌,墨倾华几乎以为这男人是个与朝堂无关的江湖侠客。
众人也明白,面前的这位玄衣黑发的俊美男子正是将军府那位公子夜浮生。
这位,活在传奇中的人物。
十岁替父出征,为夜家赚得无上荣光,数次击退敌军,砍杀奸佞,十九岁被封异姓王,却视其如粪土,始终侍奉于亲父左右,直呈父位,被封武德将军。
众人皆知,将军虽也是个高官之职,但比之御封王爷,到底是差了些意思。
是以,先帝允诺,武德将军若有称王之意,便可携其加封之懿旨,进驻王爷府,取得其该受之荣。
如今,这将军已是加冠之年了,却始终镇守着将军府,没有丝毫想要自立门户,重提旧日荣光的想法。
若不是,前些日子,新帝上位,取得将军府唯一的小姐为后,怕是这长安的百姓们都快将这些个事情给遗忘了。
毕竟,从上次与边境小国一役,帝国已经有好些个年头未经受战乱了。
此时,诗会上已经有许多贵女蠢蠢欲动,毕竟,这位武德将军倒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生性骁勇善战,军功赫赫,又与皇室成了联姻之豪,再加之样貌俊美,阳刚之气尽显,这样的条件,真真的教许多贵女们垂涎不已。
墨倾华和墨无痕二人倒是泰然自若的坐在角落旁,一派自然闲适之态,像是闲聊一般。
男人一曲终了,青衣女子抱琴而坐,做旁观状,紧接着一青衣童子缓缓走近,将写好的红色方纸依次递给在场的贵女。
菡萏院诗会是出了名的严格,若无真实身份证明,便不得入内,于是,画像与名字身份等信息,于报名时便早早的被登记在内。
甚至观客,也需要登记在册,按次数记录等级,分配位置。
若时长些,花费较多的,便安排个可以纵观全局的好位置,若反之,便只能站着听声儿,凑凑热闹了。
倒不是阁主势利,只是菡萏阁到底是个赚钱的商铺,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况且,这样便于阁主管理,不过,也有些例外,若是有学识渊博之人,亦是可以受到阁主的另眼相待,从而风光一把。
待童子将写着贵女信息与出场顺序的朱红书函发放好的时候,男人再起的萧声也停了下来。
众人沉浸在这美妙的萧声中,久久不能回神。
仆人将刚刚青衣童子送来的书函递到贵女桌签的时候,众多贵女似乎已是神魂尽失,竟然神情恍惚,久久不能言语。
墨无痕忍不住朝着墨倾华的方向看着一眼,但见美人肌肤似雪,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
墨无痕收敛住惊艳的目光,脸莫名发红。
阿姐怎么生的这般好看,真是晃眼。
再仔细一看,又见墨倾华似乎并没有听那位萧声吹得极好的武德将军的演奏,只盯着手中的红色书函,神情中带着几分思索。
墨无痕原本悬着的心瞬间安全落地,轻松了几许。
得亏阿姐并不欢喜萧乐,否则,以这男子的萧声恐怕不难博得阿姐的喜爱。
看看这诗会上贵女们的反应,便足以证明此言非虚。
夜浮生第一曲终了之时,便瞧着那位白衣女子,但见那白衣女子神色淡然,竟没有丝毫惊叹之色。
第二曲终了之时,再瞧上一瞧,这女子似乎还是无动于衷,与初初别无二致。
夜浮生放下玉箫,将其扣在配带上。
暗暗觉着,这位白衣姑娘定然是个不像话的聋子,听不见他美妙的萧声便罢了,竟也不会察言观色,学做周遭贵女,齐齐的露出痴迷之来。
再加之,她还生的那样艳艳出尘,人群中一眼就可瞥见,也只能瞥见她,真是让他莫名挫败。
夜浮生将青衣童子送来的朱红色书函拿起,念着诗会第一场出赛的名次:“礼部尚书黄越中之女黄月涵,兵部尚书孙远之女孙若雪,......。”
一连念了十个名字,夜浮生发现并没有瞧见那位清冷绝艳的女子出来。
夜浮生不禁朝着那角落里望去,女子依旧专注桌上的茶,超然物外,像是全然不理外界事物般。
精致的侧脸被阳光投上了金色的光辉,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淡淡的光影,美的出尘,但瞧见那泛着光泽的红唇之时,却偏生的生出了几分艳丽。
清冷与妖娆于这女子身上竞相开放,这样矛盾又不突兀的独特气质,令人见之难忘。
就连夜浮生这种见惯了美人的浪荡公子哥,也不免为这种气质吸引,生出了窥视感。
就是女子身旁那个总盯着女子看的小少年有些碍眼,时不时的阻挡着他的目光。
或许是来自于雄性之间对于目光的感应,那小少年竟然回头瞧了他一眼,眼神却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的凶猛。
夜浮生并不在意小少年的目光,只是好奇这位白衣女子究竟何时才能够目光从桌上转移开,瞧上他这个俊美的郎君一眼。
已经参加诗会正式竞赛的贵女每每答上一题,便觉着武德将军或许会多瞧上自己一眼,于是,每每便朝着这位将军投去含情脉脉的眼神。
墨无痕看着十分辣眼睛,怪他年少心性,没见得世面,竟也不知道这长安城内的官家贵女怎么就生的这样的不矜持,简直比不上她阿姐的万分之一。
当然,少年到底只是在心中腹诽,并未出声,诗会场上十分安静,除了贵女们写弄宣纸的声响,竟然一丝杂音也无。
这若是出声了,岂不是给自家阿姐找不痛快吗?
墨无痕自认为是个顶顶聪慧的小公子,绝不会作出这般的蠢事来。
这点了许多的名次,却迟迟不见那女子上来,夜浮生心中的好奇便越发的浓重,眼神似乎也无法从那女子身上转移开来。
夜浮生到底是个顶顶优秀的将军,越是动人,便越发的面无表情,神情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诗会上的竞争依旧在继续,偶有青衣童子宣阁主一早便请好的大师们前来评判这些个贵女们的作品。
那妆容夸张,被墨无痕点拨过的少女也在这一轮中登上了赛场。
若墨倾华没有记错,此女子刚刚是被换做“孟月”?是一平民女子,却由于将军府的举荐,才得以参加这次诗会。
那少女在诗会上抓耳挠腮,神情高傲,眼底隐隐藏着不屑,似乎对此诗会不屑一顾。
墨倾华眼中生了好奇,有些兴致盎然的瞧着这位奇特的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女子似乎与这位武德将军有些相熟。
墨无痕自然不知自家阿姐心中所想,只是觉着这比赛几乎进行到第五轮了,阿姐的情绪终于有些波动了,似乎是有了点兴趣。
但见那位妆容夸张的姑娘笔直的站在那里,武德将军瞧上她一眼,她便满不情愿的在宣纸上添上一笔。
这下子,不仅仅是墨倾华,在场的众人几乎都知晓这位妆容夸张,仪态全无的女子与这位武德将军关系非凡了。
与这众多参与诗会竞赛的贵女们震惊的神情不同,朱红方亭与假山旁大半的看客们神情中却并不意外。
将军府除了一个子承父位的武德将军,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还有一位待字闺中却以古灵精怪,仗义疏财闻名市井,茶楼,甚至整个世家的小小姐。
这位小小姐在传言中,是个颇为具有戏剧性的姑娘。与男人称兄道弟便罢了,竟然也学男子逛青楼,说的一手好荤话,耍的一手好宝,孟浪程度,时常令众多男子自愧不如。
墨倾华低头抿了一口茶,碧螺春清新芬芬的香味传入她小巧高挺的鼻翼,带着微微苦涩的茶流侵袭着整个味蕾。
她有了一猜测,或许这位妆容夸张,举止奇异的女子正是将军府的那位小小姐呢?
墨倾华贴近茶杯的红唇微微扬起,带着三分瞧好戏的兴趣,七分漫不经心的凉薄。
靠着视觉上的死角,是以并没有人瞧见墨倾华微微翘起的红唇,就算是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家阿姐的墨无痕,也没有发觉。
然,不管台上台下贵女,若是对这位武德将军有意的女子,无不对这位妆容夸张,几乎看不清楚模样的女子充满着敌意。
倒也真是,仔细一听,姓孟?与将军并没有亲属关系,再一听,平民女子,却由将军府举荐而来,除了将军授意,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也怪不得众贵女瞧着这位女子好生碍眼。
但在座的贵女们,有哪一个不是人精,且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之异样,反倒是与之前无二。
待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青衣童子收了贵女们写好答案的宣纸,整整齐齐的叠放成一堆,再将其
递给那几位被阁主重金聘请做裁判的几位大师手中。
待一番相互言说之后,由青衣童子算出平均分,将此轮前三名的名次公布。
其中那位名为“孟月”的女子榜上有名,名次为二。
青衣童子念完前三名后,依次念起落选贵女们的名次。
落选贵女中有一粉衣女子,面容清秀,满脸不忿,悄悄然朝着旁边的贵女嘀咕。
“你瞧瞧,这有将军府撑腰的平民女子居然还得了第二名,果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想必是那位将军钟意这女子,想为其赚点美名,便与阁主要了个名次,好纳了回家。”
这粉衣女子自以为是小声嘀咕,并不会被他人听得或知,一时图个嘴快。
却不成想诗会场上,有许多武艺高强的世家子,其中以这位战功赫赫的武德将军为最。
只见这位武艺高强的将军冷冷的瞪了这粉衣女子一眼,吓得这位女子与旁的那女子立刻做缩头乌龟状,乖乖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再不敢图口舌之快。
墨倾华猜测,若不是这位武德将军不愿意泄露这位小小姐的真实身份,恐怕这粉衣女子并不会轻易被放过。
毕竟,将军宠妹之名,早在长安大街小巷传了个遍。
第六轮诗会竞赛开始,也是最后的一轮,不知道是否是墨倾华的错觉,那位武德将军似乎饶有兴趣的朝着这个方向瞧了一眼。
夜浮生拿起书函,念着第六轮参赛贵女的名字。
念到后面,却瞥见最后一行,明晃晃的“墨倾华”三个字,差点晃了这位即使面对刀光剑戟也面不改色的年轻将军的脸。
那白衣女子竟然是墨倾华么?
当今圣上的前未婚妻?繁雪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竟然敢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参加诗会?
夜浮生好不容易起的那点儿少年心思,突然就悄无声息的的碎了,再也瞧不出半丝。
他冷着眼念出此女的名次,神色与念着其他女子的并无什么不同。
众人却因此炸开了锅,带着平生从未有过的好奇与新意,瞧着这位惨被当今天子于登冕之日抛弃的白衣女子,缓缓登上诗会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