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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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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漫长的一段时间,昊正五道无人可破。
儒教内部传闻,单只第一关法儒尊驾已将无数闯关者拦下,以至于数百年岁月中众儒生仅闻“法儒无私”之名便寂然起敬。
——倒是让驻守其后的尊驾们显得寂寥。
以上感慨来自侠儒尹潇深。
昔日群侠暂解八岐祸患,侠儒因邪染不欲拖累门派众人,独自悄然离开,意识混乱功体亦损,棠华昭云与龙宿达成默契之后,刻意寻找,将他接入儒门天下静养。
会面之时侠儒受邪染影响,敌我不分,未及交谈便是拔剑欲战,幸而她所修纳云诀有一定封魔效果,暂且制住他之动作,却未料这位地位超然的尊驾清醒之后第一个要求竟是喝酒,并且指明想饮棠氏独酿流风琼腴。
棠华昭云哭笑不得,只得提醒:“侠儒尊驾,你需要静养。”
见侠儒还要辩驳,她赶紧表态待安置妥当必会赠酒,这才将人顺利转交龙宿派来的护法弟子。
后来龙宿又秘密带回凤儒于门内养伤,几人关系就此熟稔起来,两位尊驾聚首偶尔聊聊过往,棠华昭云也听了些趣事,对昔日神秘的昊正五道印象更鲜活深刻了不少。
德风古道闭门休整,重新开始培育英才,她作为六庭馆暂时代理人,也受邀以门外导师身份承担一两门经课。
不同儒者对经典之理解不同,授课风格自也有异,她性喜以事入理,讲学气氛较为轻松,年轻儒生爱听,与德风古道的育人主旨相合,合作还算愉快。
如此,被请去昊正五道喝茶的次数也开始增加。
“听闻你暂离宗政之职,外界猜测流言纷纷,如今在吾看来却真正是休假?”侠儒轻轻把玩手中啜香,静享凤儒的茶艺。
“算是。”
昭云应声带笑,旁人自是窥不破她真实心境,凤儒更打趣:“如你这般勤于政事,竟也会休假。儒教不知多少人羡慕龙宿得你全力辅佐,昔日嗜血者之乱不见你分毫动静,本以为这回该有机会……”
“哈,终归一句话,”侠儒一语道破关键:“儒门龙首的墙角谁动得了?”
“是呀,吾就是那墙根下最劳累的石砖。”
昭云自觉认领工作狂魔的身份——虽然此事多年前早为教内共识。
两人见她如此自知之明,皆忍俊不禁。
一番闲谈,作别之刻,她神色如常对凤儒道:“听闻尊驾茶艺出神入化,今日终于得以亲自体验,就不知——日后是否有幸一品‘问心’?”
“嗯?”映霜清闻言微讶。
问心茶乃第二道闯关之考验,棠华昭云此语,让她有些不解,但并未追问缘由——人人皆有秘密,若真到了儒门宗政需要闯关求助那一日,她自会依照规矩行事。
明白凤儒之意及其疑问,昭云不再多言,含笑告辞。
因战祸绵延,苦境人间四时时常乱序,难得一个风调雨顺的仲春,雷惊百虫,眼看百姓为耕令而忙碌,浩劫又至。
三教顶峰又一次复出入世,欲平嚣疆凶魃之祸。
棠华昭云在六庭馆闻讯,若有所思,翻阅典籍确认猜测之后,即刻动身前往昊正五道。
区区凶魃不足为患,但她昔年流亡之时曾经过嚣疆,此地有一凶物,或许克制龙宿功体,且……那凶物在嚣疆数量繁多随处可见,若被有心人察觉加以利用,必是极大隐患。
君奉天已离任多年,继任法儒于八岐一战牺牲,至今第一道空置,故她得以直入第二道玉凤台。
“你曾言问心,也许早有前瞻。既已至,问心茶为你专备,请。”
见她神态从容,凤儒遂也直奔主题,玉手轻摆,茶香四逸,幻境随起。
顶级的幻术让人沉溺而不自知,时而是父兄形貌如昔与她言笑家常,时而是学海同修曲水流觞,随后便是疏楼龙宿执扇询问——
“昭云,吾欲离开儒教,汝可愿助吾另辟新天?”
她面上浮出点点笑意,回以当年同样的答案——
“吾期待。请。”
家破人亡之悲凉,知交零落之无奈,一扫而空。
幻境消失,她捧起玉杯,任茶露轻沾唇,慢浸舌,缓缓滑过咽喉,九转心绪,世间百味仿佛皆在其中。
人生诸多不可知。
就如同她无从知晓曾经的凤儒是否真正无情,曾经的问心茶又是何种滋味。
“儒门宗政,你已通过考验。”
——她虽不在任上,龙宿一直任由职位空悬,亦未对她授以教母之尊,故而众人仍以宗政相称。
棠华昭云心情平静清明,再抬眼,连最为隐秘的一丝困顿也不复从前:“襄请凤儒至嚣疆救治儒门龙首。”
“可以。”
“有劳尊驾。吾便再往下一道。”
见她成竹在胸,映霜清险些以为她之前在幻境中一瞬失神是错觉,仔细回想,却又不禁赞叹这位儒门宗政的心志城府。
第三道的现任剑儒修为虽高,年龄阅历尚轻,她出招以化纳为主,邃无端剑锋虽利却也难尽全势,便各自收招。
“请问……宗政欲求何事?”
年轻的剑儒个性腼腆,显然不太习惯在长辈面前作高姿态,棠华昭云心下一动,将嚣疆情形挑选保留、适当渲染以告,请以万剑天岳破地脉。
地脉一破,那不祥凶物自然枯灭。
单纯的剑儒神色凝重,点头承诺相助,她悄悄自嘲自己忽悠年轻人,又告辞离去。
复归儒门,重新解放尘封已久的宗政凤印。
门内被她盯上许久的鬼谲宵小不得不暂停动作。
连番算计,陷佛剑于嚣疆,传伪讯于剑子,再引龙宿前往,逻辑简单,设局却称得上精巧,但仍是低估了龙宿。
龙潜于渊,不作鸣啸,并非善而失锐性和失智,不过懒散而已。
——否则也不必早早委托自己暗查。
外人必不知儒门龙首此番惨亏,实则有些夸张表演意味。
危机在侧便是如芒在背,小小牺牲换得儒门天下彻底拔除毒刺,也是合算的计划——虽然计划中将危险权衡得轻了些。
不过龙宿行事向来以结果为重,倒也无妨。
“……这便是你以身探险的缘由吧?”
当着凤儒尊驾之面,棠华昭云毫不留情拆穿了他的盘算。
映霜清虽与二人有交情,却也是头一次见他们日常相处过程,闻言暗笑。
“耶,深知汝会做下周全准备,龙宿自然行得从容。”经过凤儒医治,方从病榻脱身的龙宿好不悠然:“汝行事以和为贵,向无伤虎之心,但这困虎打虎的手段,吾也最是信任佩服。”
“……哦,对吾好话说尽,却怠慢救命恩人?”
昭云早习惯他堂而皇之的厚脸皮,不想再被旁人看热闹,将话题引至凤儒身上,龙宿问声知雅意,郑重道:“多谢凤儒援手。”
“不必客套。”曾历情关,映霜清对眼前两人情形看得分明,无意叨扰,开口告辞:“既然你已无恙,吾便离开了。”
“凤儿,送贵客。”
雅舍仅剩二人相对,龙宿脸上客套的笑意淡去,添了几分郑重:“此次吾该言谢,但言谢又显见外。”
“也算是份内之事。”
“听闻汝重启宗政凤印……”龙宿视线完全专注在她身上:“想必吾今日可闻……汝之答案?”
“无。”
这个答案,倒让龙宿惊讶。
“哦?汝离开这段时日,吾以为以汝个性,未至衡断利弊、清晰条理,不会选择回来。”
昭云语调平和,视线与龙宿坦然交汇:“问题不再是问题,那么答案也无需答案。”
——疏楼龙宿,棠华昭云。
这两个名字被世人熟知、相提并论的程度或许不及三教顶峰,却早在顶峰扬名之前,便已绑在一起许久许久,久到自然而然、有此必有彼。
既然龙宿并未随性轻慢,她再言离开,也武断凉薄了些。
领会她之深意,龙宿眼底笑意深深,眸光极亮,只盯紧了她,摇扇不语。
被他这般紧盯,昭云抿了抿唇,稍稍移开视线,道:“儒门此次受创,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
龙宿起身来到她身侧,毫不见外地补充表态:“再对汝说有劳便显多余。”
昭云却忽然展颜一笑,端庄之中格外增加了与寻常殊异的动人神采:“哈,龙宿,戏剧化的合理怀疑是……你用这种方式让吾死心塌地为儒门永远操劳下去?”
“哎呀,兹事体大。”龙宿轻笑伸手,将昭云拢近自己面前,寻了个不会被两人繁复鬓钗衣饰干扰的角度,轻轻收拢双臂:“儒门天下,亦汝心血,这般戏言真是诛心啊。”
“……呵。”
昭云侧脸静靠在龙宿胸前轻哂。
弥漫在鼻尖的已非他过去常用的龙涎香,而是更为清雅低调的青麟髓,果真是心态变化,连惯用之物也都变了。
于龙宿而言,再度接近熟悉又久违的气息,真是……格外怀念。
——疏楼龙宿生平从心所欲,曾上九霄翻云覆雨,曾伏苍渊闲看红尘世浪。
漫长的岁月之中,棠华昭云一直在;今后亦然。
——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天阶流云.惊蛰.完>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要拖到周末才有空码字,今天领导出乎意料的提前放我们自由了,于是结局奉上~~~~~
陈年老坑太多的我,终于有进步啦~~~
……说笑。
反正我是卡卡文嘛。
此文开坑的动机现在自己都记不起来,好像是和基友讨论“龙宿整天不是宅就是被剑子拖走,儒门天下还好吗”——于是忽然就有了脑洞,给儒门配一个CEO吧。
所以棠华昭云就是CEO的配置。
那么多年前刚入坑的时候,根本没啥勇气嫖先天,所以写得既收敛又随意,直到某位道友留言鼓励“先天高人活泼恋爱的感觉抓得很准的说!”——给了我写完的勇气。
先天高人活泼恋爱……这形容也是没谁了。
每次码新章都是天马行空的想到谁写谁,想到哪个情节写哪个情节,所以整篇文简直放飞自我。
我没有太在意言情线,也不怎么把昭云和龙宿视为女主、男主,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心理学定义的友伴之爱吧,没有那么多激|情冲动。
大概从十多章开始才涉及剧情,前面不少章节从时间线来说是跳跃的,有剧情开始之前,也有一切结束之后的很多年(比如昭云回忆学海岁月)。
剧情走完,两人不必说破也明白意思,任岁月荏苒,我一直在,你也一直在。亲啊抱啊都写得隐晦而且很少,总觉得黏黏糊糊画风不对。
这大概不算个连贯的故事,也不精彩,时而拖沓时而放飞,不过总算勉强写到我自己觉得差不多的程度了。
顺便说点题外话吧。
码字这件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宣泄压力的途径,三次元有工作、有两个孩子,双方父母都没有退休还罹患更年期综合症时不时闹一下代际冲突,有时候真的会很累,但在抽空码字的时候随着手指在键盘上劈里啪啦,不知不觉之间就慢慢释放。
然而……我写同人和看布袋戏这件事,我爸妈老公从来就没支持过。
爸妈的说法是“这么大个人了还看木偶戏”,我老公“又没钱还浪费时间为啥不去看名著”……嗯,总之,我写文经常是躲着写的,办公室肯定不能写,只能在家躲着,趁老公不在的时候写(被看见了又要念),这种状态并不比学生党自由。
所以补剧也慢,码字也难。
霹雳本就冷,324之后光荣升级北极圈,能留到现在的道友们都是为了情怀了。
谢谢大家看到现在呀。
我会尽可能努力更新的。
虽然我老公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念我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