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退》张易困

5、自我否定

　　来到B城已经一周多了，程青岩每天没事，就在家附近四处转悠，附近的书店、菜场、超市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
　　每天迎着夏日的太阳醒来，坐公交先去书店看看书，然后去菜场买点菜，回家给自己煮一荤一素，有时候加个汤。
　　如果不是晚上依然失眠，这样的日子对程青岩来说没有什么不好。
　　离开是为了挽救，所以，即使失眠难熬，即使有时候还是会想着那些事觉得心悸，但不到无法忍受，程青岩绝对不去碰心理医生开的药。
　　这是戒断的必经过程，他要靠自己熬过去，药物不过是麻痹神经而已，他已经下定决心对这段感情断舍离，那就必须治根。
　　晚上程青岩拿出白天刚从书店买的一本历史类的书，他从小爱看书，唯独对历史，不知为何，总是容易看睡着。
　　本想依赖小时候的坏习惯，没想到，很多事，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看了快一半，他依然毫无睡意。

　　好不容易在凌晨四点多，迷迷糊糊睡着，七点多，程青岩又自然醒了，跟周洺生活的四年，他已经养成了生物钟。
　　7点起床给周洺准备早餐，等自己快出门等时候，再去叫醒他，时间刚刚好。
　　只是后来，周洺晚上有时候不回家，程青岩也懒得做自己那份早饭，通常都是在楼下面包店买份三明治解决，后来那家店关门了，程青岩也懒得找其他能买早饭的地方。
　　于是周洺回家他就跟着吃早饭，周洺没回来，他就直接省掉了早饭。
　　而生物钟却一直改不过来了。

　　程青岩起床后，准备煮点速冻汤圆当早饭。
　　现在的程青岩，决定重新开始新生活，他给自己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不必再根据周洺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生活，他可以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他要让自己慢慢恢复到没有周洺的正常生活里去。

　　刚吃完早饭，正在洗碗，门铃响了其来。
　　会来敲他门的，只有于易阳，可是现在才八点不到。
　　程青岩来不及换睡衣，用清水冲了下手去开了门。
　　于易阳看着穿着深灰色格子睡衣的程青岩，头发有些乱地趴在头上，脸色看上去像是没休息好，充满了疲倦。
　　程青岩拉开门请于易阳进屋，程青岩这里只有于易阳一个客人，于是仅有的一双客人拖鞋，成了于易阳的专属。
　　于易阳换好鞋子后，跟着程青岩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程青岩给他倒了杯水，想着自己刚起床，还穿着睡衣，有些不方便，放下水后对于易阳说道：“你稍等我2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程青岩进房间后，于易阳想着刚刚程青岩开门的画面，刚起床不久的程青岩，比平时的他，没了那份客气的疏离，像个小孩子似的。
　　程青岩搬过来后，于易阳约了他两次，早在程青岩搬到这里之前，他就想好了，要带他吃这座城市里各种美食。
　　程青岩只答应过一次，而且提前悄悄去买了单，大概是为了兑现搬家那次说，请他吃饭的承诺。
　　程青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于易阳却并不因此而高兴。
　　程青岩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于易阳正盯着手里的水杯，若有所思。
　　“今天周二，你不上班吗？”程青岩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于易阳回过了神。
　　于易阳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倒是很符合他稳重，成熟的气质，他应该能让委托人很有安全感，程青岩想。
　　而且只是看着，也知道，于易阳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在那个区域，他很自信。
　　只是他平常工作很忙，连周末都很少有时间休息，上次来接他，程青岩就觉得非常麻烦对方了。
　　“今天调休。”
　　“那你吃早饭了吗？”程青岩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侧面的独椅上坐了下来，有点想不到于易阳为什么会这么早来找他。
　　“吃过了。没有其他方式能联系到你，有点急事只好直接上门了。”像是看穿了程青岩的疑惑，于易阳直接解了惑。
　　“什么事儿啊？”
　　“之前的一位客户准备开咖啡厅，想找个人帮忙设计设计，之前接这个单子的设计师，他老婆突然生病住院了。我想着刚好挺适合你，但他时间比较紧，待会儿10点得一起碰个头，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他给的费用挺高的。”
　　“我现在的情况，有活接就很好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对方的要求。”
　　“放心吧，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的情况下，直接找到你。只要你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就一起去跟他碰碰。”于易阳毕竟是律师，加之又很诚恳，语调沉稳、表情真挚，很难让人不相信他的话。
　　程青岩心底那丝犹豫彻底打消，应了下来。
　　趁着见面前还有点时间，把自己之前对口的一些案例，整理了一遍。
　　其实到B城以后，一直都在往外花钱，程青岩很担心这样坐吃山空不是个事儿。
　　但他在这里，除了于易阳谁也不认识，过多麻烦别人会让他感觉亏欠对方，容易不安。
　　加上本就不是热络活泼的性格，周洺的事，也不算彻底处理完。现在的他连联系方式都没有，更别论找工作了。
　　于易阳介绍的这个工作无异于雪中送炭，程青岩想，只要对方愿意让他来做，他一定会非常用心完成。
　　不仅是不想让给他搭线的于易阳难做，更是因为，这个工作来之不易，给程青岩的新生活带来了希望。

　　快9点的时候，程青岩特意换了身稍显正式一些的衣服，跟着于易阳出了门。
　　虽然他在之前的工作里，早已是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但他着实不是个自信的人。
　　尤其是现下的处境，他很难相信自己，甚至包括工作上的专业能力。
　　即使过去领导、同事、客户都说他审美好，注重细节于实用性的结合，想法独到，且领悟力极高，这是做设计的一个极重要天赋。
　　可是，他连自己的家都一塌糊，一个拿不出手，上不了台面，不被人喜欢的人，又何谈审美和自信呢？
　　现在没有公司背景的他，要去见一个新客户，对他来说，更是免不了紧张。
　　盯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内心一直提醒自己，待会儿应该怎么好好表现，一定要说话得体，不要像个呆子一样。
　　红灯时，于易阳转过头看着他，程青岩也丝毫没有意识到。
　　于易阳拿出一瓶矿泉水，轻轻碰了碰程青岩的手臂。
　　程青岩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别紧张，有我在，放心。”
　　程青岩轻轻笑了笑：“嗯。”
　　喝了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略微好了一些。
　　于易阳是见过程青岩的设计作品的，虽然他不专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而且从一个用户的角度来看，他也相信程青岩实力绝对不差。
　　只是程青岩太缺乏自信了，现在的他对自己身上的所有都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