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纠葛半生量》淮南顾梦

1、出狱

　　“323号，狱期已满，予以释放，请跟我来”狱警的声音冷冰冰的在这高墙中响起，如同冷水溅入油锅瞬间沸腾。
　　一旦入了这地儿，别说汽笛声，连鸟都见不到几只，生活只剩下干活、受教两件正事，再寡言呆闷的人也难以忍受这份日复一日的单调，所有人都渴望被面瘫脸叫到，然后重复那句在他任职起就说的话。
　　有人学着他的调子木着脸演的活灵活现的，也有人拿着这句酸不溜秋的话背地里嘲笑他，可真当从他嘴里听见，再嬉皮笑脸的人心中都暗暗一颤。
　　“出去以后好好干，再也别回来了”他将身份证、手机还有那套入狱前我穿的衣服递给我，衣服套在身上已经不合身了，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出了监狱，视线豁然开朗，头顶再也不是由高墙描绘的巴掌大的天了。
　　“需要通知家人吗”他看着空旷的街道回头对我说
　　我摆摆手抬脚走向暮色。
　　四年前，这路坑坑洼洼的还没铺设，如今一干笔直的沥青路面不见边际，四年，恍如隔世。
　　见过太阳的人，不知道还能否忍受这无边的黑暗。

　　“来份煎饼”我拢紧黑色外套挤到路边摊上
　　“给，小伙子，七块”
　　“这么贵”
　　“哎哟，这片现在都这个价”
　　“给”我递给她个二十
　　把一把零钱卷进兜里，攥着廉价的塑料袋抬起的步子却不知道往那迈，这时候只想来根烟，漫无目的的渡到江边，深秋的风带着点凌厉，直往骨头里钻，啃完饼，将兜里的钱都抖落出来，连明天的饭钱都凑不齐，没想到有一天我竟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境地。
　　劣质的烟，呛人的很，却也一样上瘾，在肺里徘徊一圈，希望能把心中的烦闷也一并带出来。四五根烟蒂下去，手也冻僵了，心里却越发活络，一团乱麻似的。蜷着身子往条椅上一躺，生活再绝望，太阳还不是得照常升起，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梦里都有人来索命。
　　隔着一层玻璃，她的表情狰狞又扭曲，刺耳又尖锐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就像拿着尖锐的利器在玻璃上来回划刻，猛烈的割据着耳膜，即使是在梦中，那些话依旧分外清晰，我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监狱探视我。
　　“顾慕，我这辈子最到霉的就是碰见那个渣男，然后生下你，摊上你这么个杀人犯，我以后还怎么抬的起头，当年那伙混混怎么没打死你”
　　一阵眩晕的失重后，我才从地上醒来，身上惊起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天色尚早，我呆坐在条椅上放空，早晨的风带着水汽，沁在衣衫上带点润湿。
　　去了几家应聘，都因为蹲过牢，没敢要，只有一家超市，需要临时工卸货，临时拉我去帮忙，在监狱体力活干多了倒锻炼了一身肌肉，三箱货物往背上一摞，扛着就往仓库赶，习惯还真可怕，一天没劳动身上就欠点意思，这时候恨不得脚下生风，等忙完了，一身汗往下淌，通透又畅快。
　　“你这小身板深藏不露啊”一身西装抹着发蜡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眯着眼睛打量我“店里缺个卖力气的，愿意干吗”
　　“只要混口饱饭、有个落脚的地儿，干什么都行”我挺直了背笑道。
　　“明天来这报道”他递给我一百二
　　“今天行吗”我望着他，在江边蜷着实在太遭罪了“实在是没地儿落脚”
　　他明显被我一席话惊住了，打量了我一会“也行，你现在去仓库，跟着老李熟悉业务，下班后我来找你”
　　“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干”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