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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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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尾巴天气微凉，就如木戟指节那枚戒环泛出的银光。
戒指太紧，就如他心中纠成乱成一团的思绪，错综缠绕，勒得他呼吸困难。
然而指节带来的刺痛，从另一方面让他得到片刻的清醒。
破天荒的，这接连几天顾淳都没有逃课。
木戟有早起的习惯，他到教室的时候还早教室里只坐着寥寥两三个人，他选了靠窗户的最后一个座位，那个位置可以让他避免被人注视的不适。
他习惯性频繁张望教室门口，看到顾淳那一刹那，心脏再次猛烈颤了颤，然而他害怕着什么，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顾淳身材高挑，在一群年轻俊丽的大学生中依然出众。
他清澈的眼珠咕噜转个不停，神色认真，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突然看到某个方向眸色亮了起来。
四目相对，顾淳欣然扬起唇角，露出一排皓亮的牙齿喊道：“木戟！”
兴奋地抬起手往教室后排靠窗的方向挥动，而后一步三跨地走上来。
啪！
前排那女生满脸惊呆，目光愣怔看着顾淳刚刚站的地方，由于充血她的脸染上绯红，刚两手捧着的热水壶在地上滚动。
木戟看到顾淳帮她捡起热水壶的时候她眼白翻了翻，身体微微摇晃。
顾淳扬起无懈可击的笑，三言两语就把木戟旁边坐着那三位甲乙丙给哄到前排那空位了。
然后嬉皮笑脸地坐到木戟旁边那个位置上。
木戟看向他问： “怎么今天有兴致来串课了？”
“偶尔也得露露脸让老教授知道知道有我这个弟子啊。”
顾淳说着注意到木戟中指上那枚纯银戒环，脸色蓦的沉了沉。
戒环明显尺寸小了，指节旁边的皮肤红了一圈，微微肿了起来。
木戟这几天干活都会避着动用中指，如此依旧是伤到了。
顾淳凝着眉头盯着那没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阵，突然大力夺过木戟的右手，意图把那陷入皮肉的戒环取出来。
不碰戒环的时候那片皮肤是麻木的，而顾淳刚刚不过微微转动戒环，指节出传来一阵剧痛。
木戟皱起眉头，右手下意识缩了缩。
顾淳抬起头看木戟明显隐忍着疼痛的脸，眼眸变得阴沉。
木戟第一次看到顾淳这样不愉快的表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虚地底下头。
顾淳紧紧盯着木戟问： “为什么要这样？”
木戟有些懵懂问：“什么为什么？”
顾淳又问： “明明不适合为什么硬要带上去，这样做对谁都是一种伤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木戟深深凝住眼神，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的漩涡，试图把许多许多的痛苦都匿藏在里面。
适不适合？像他这样糟糕的人也有资格淡适不适合吗？他的人生已经充满缺陷无法补全，他的结局只有两个，至少着是他的选择，至少不用加深痛恨。
他唇角掠过无声的苦笑，垂目看向指环上铭刻的字体道：“没有为什么，她是我女朋友。”
木戟紧紧盯着戒环，他不敢抬头看顾淳，他害怕对上顾淳清澈的黑眸，害怕顾淳看穿他不堪的生活，他堕落的灵魂。
头顶的空气沉默了下来，木戟的心仿佛沉落海底，呼吸渐渐被魔魇夺走。
顾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 “你们俩是不是有病？就算你们情深似海，也不用特意这样虐待自己来证明自己的爱得有多深吧？”
说着站起身来。
“你上那去？快上课了。”木戟抬起头微微不安地看向顾淳向着教室后门的背影。
就算他要虐待自己，他也犯不着怄气到甩手走人吧。
顾淳转过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黑眸带着沮丧和倔强紧紧盯着木戟片刻一字一顿道：“戒指必须取下来。”
那双黑眸对木戟而言总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明亮、灵动、真诚、认真每一种色彩都能轻而易举牵动木戟的心情，然而此刻这种眼神牵动起久远的记忆。
妈妈带着他搬出木家，他的朋友突然间都不再和他玩了，他变得越来越孤僻，放学的时候他喜欢低着头踢石头，突然一条金黄色的小狗卷到他脚下要和他挣那颗石子玩，他来不及刹住一脚踹到小东西的肚子上，小东西发出呜呜的哀鸣。
他冷漠地走开了，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到家，和往常一样他随意煮了点面吃就躲进房间了。
他再也不会期盼他妈妈回来给他做饭，也不会打电话给妈妈撒娇，不会担心妈妈在外面发生意外了……因为他的妈妈身边有很多骑士。
渐渐入睡时，他隐约听到小狗的叫声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那里听过，没有太在意在那片低鸣中他渐渐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他又在家附近那个早餐铺子买早餐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叫声。
往下看金毛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看着他，萎靡地耷拉着耳朵，不复昨日的神采。
真是一条傻狗。有家不回跟着他这条丧家犬，没出息。木戟不耐烦把包子掉到地上冷漠道:“吃吧，别再跟着我了。”
小金毛没有吃包子，依然眼巴巴地看着木戟。木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到这一幕突然哇的一声跑过去抱着金毛大哭。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小狗，他养过一只小京巴，提出把自己的零食钱换成狗狗的零食钱，妈妈说他傻给他和小狗都买了一大堆零食，妈妈还教他怎么帮狗狗洗澡，跟他一起做狗狗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他哭着把包子捡起来拂掉上面的泥沙，捏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金毛吃。
金毛每天都围着他蹦蹦跳跳陪他上学，看着他走进校门又在学校附近藏起来，等他放学一起回家。
那段时间，他觉得有小金毛陪自己也挺快乐的。那么两个月，眼见小金毛个头越来越大了，不免引起妈妈的注意。
木戟想着眼要把小金毛的事告诉妈妈，想不到意外发生的措不及防。
凑巧不着家的妈妈破天荒呆在家里的时候，小金毛追着他跑时把家里的花瓶打破了，木戟慌乱地把小金毛关到黑屋里藏起来。东窗事发妈妈大发雷霆嚷嚷要把小金毛打死。
木戟抖瑟着偷偷把小金毛抱到小区的公园里，在一旁放下他偷偷拿妈妈的钱买的罐头，“小金毛，这里有很多喜欢狗狗的人，你在这里等一下很快就有新的主人接你回家的。”
从此他又是一个人了，木戟鼻头一酸哭着转头往家里跑，跑了好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看，远远的树头下没有小金毛的身影，脚裸却传来熟悉的绒毛滑过的酥痒，低下头一看小金毛傻呵呵地正缠在他脚旁摇头晃脑地逗他玩。木戟微微一笑刚想蹲下身逗它，脑海霍然响起妈妈尖利的喝骂声，脸色一变往毛茸茸的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金毛触不及防，稚幼的身体在空中抛过陨落，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脚尖传来碰撞后的麻木，想必这一脚落在小家伙身上会很疼，骨头就算没有断也裂了吧。他真是个大坏蛋，谁跟着他都要倒霉！
心口传来灼烧的疼痛木戟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金毛耷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那时候小金毛也是和顾淳一样的眼神，冲到他身后的自行车轮下。
他再一次伤害了关心他的人吗？
不敢想象时隔多年之后他还能遇到这样的眼神，而这双纯净明亮的眸子属于一个活生生的大男孩。
在他愣神那会顾淳已经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回来，还搜回来一瓶指节大的药油。
木戟说：“老师点过名了，你迟到了。”
“我知道。”顾淳不在意地应了声，掏出一个塑料杯把矿泉水倒进去，拿掉木戟右手握着的墨水笔，利落地把被戒指勒得红肿的手指放进冰凉的水里。
因为血液不流畅而麻热痛痒的皮肤被冰凉的水层层包围，很舒服。
虽然很舒服，教授不满的视线却频频投射过来，木戟压低声道：“现在在上课，下课了再弄。”
“不行。”木戟准备抽出手指被顾淳牢牢压住，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木戟只好佯装认真地盯着黑板希望用诚恳的态度消除教授对顾淳胡闹的不满。
“还好，没严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顾淳嘀咕一声，把手指抽出来。
手指的肿胀消除了不小，但要取出戒指依然会扯痛损伤的皮肤。
顾淳皱起眉头又嘀咕道：“真不明白，你看着让人觉得早熟稳重，做出来的事情却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边拧开药油的盖子，把里面的药油倒倒指环周围的皮肤上，拿指尖轻轻在脆肉的皮肤上绕着圈儿抚弄，涂抹均匀。
酥麻感犹如小伏电流一波一波从小片的皮肤上扩散指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经过某种化学反应化为焦灼的热度。
消耗小半瓶药油，药香虽不浓烈味也挥散至整个教室，前面的认真听课的同学忍不住好奇纷纷转过头来察看教室后面的两帅得发光的男神在捣弄什么。
教授的脸越来越黑，燃着火苗的眼眸发出尖锐的视线，几乎要把顾淳毛绒绒的发顶串起来烤了拆腹。
顾淳淡定地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好整以暇地浅笑：“好了，等一会就可以把戒指取下来了。”
为了顾淳下半堂课的生命安全着想，木戟伸出手手掌按在顾淳两耳侧把顾淳的头转向讲台的方向，压低声提醒道：“认真上课，准备好下课前十分钟的提问环节。”
这堂课的教授有一个惯例就是课后十分中的提问环节，用以检测学生对课堂知识的掌握程度，顺便教训在他课堂上捣乱的学生。
顾淳和老教授算是第一次见面就接连触了虎须，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顾淳撑着腮子发呆稍微安静了几分钟的功夫，又开始不安分了。
完全似乎没有一点从良的觉悟，枕着手臂趴在桌面上嬉笑看着木戟，时而捏着木戟纤长细嫩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安分木戟就更不能专心听课了，木戟不禁压低声问:“你就不能专心听一会课吗？”
木戟不得不为他是否能攒够学分顺利升学感到担忧。
“当然能！”顾淳精神抖擞坐正了身子，眼睛巴眨着盯着教授看，手间却还是不肯放过木戟的手指。
顾淳还真把老师讲的内容认真听进去了，木戟发现顾淳的学习能力惊人。
下课前那十五分钟的提问环节，老教授不出所有人意料点了顾淳的名字，顾淳淡定地站了起来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如流。
从人文关怀、自然生态、环境美学、历史文脉这是要点切入，整个回答的脉络主次分明，条理清晰。
教授看顾淳的眼神从不满到欣赏，让木戟松了口气。
“我的回答怎样？”顾淳坐下来又开始摇晃木戟的手臂，眼睛闪烁地看着木戟，露出两个小虎牙，似刚学会飞拍打着翅膀向母鸡讨赞的小鸡。
木戟笑着应道：“甘拜下风。”揉了揉他的发顶，顾淳像得了糖果乐呵呵的笑了一阵，又禽住木戟的手拿回去玩了。
木戟忍不住问:“捏我的手指能止手痒？”
“你别说，不光能止手痒还会上瘾呢！”
顾淳说着眉梢紧了紧，捏住戒环边缘轻轻一旋，指环从指节脱落。抬头扬唇一笑道：“完全不疼是不是？”
木戟微微一笑，只见顾淳抬起手戒指从空中也坠落，被一条细长的白金项链揣着悬在空中，发出冰冷的白光。
顾淳倾身把手绕到木戟脖子后，贴着木戟的耳侧低声道：“我不知道这个指环对你而言代表着什么，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脱下它，获得自由。”
语毕把项链两端卡扣轻轻扣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