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23、二十三

　　二十三、

　　当元修知道高欢调集二十四万大军意欲南下渡河之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
　　筹备了那么久的大业就这样功亏一篑，不甘之余却又别无选择。

　　中军将军王思政劝说道：高欢的篡逆之心，已昭然若揭，洛阳非用武之地，一旦遭到进攻，难以守御，宇文泰心存王室，不如前往关中，凭借宇文泰的力量与高欢抗衡。
　　万分不甘。
　　尽管如此，元修仍是暗自庆幸自己留下了宇文泰这着暗棋。
　　于是进封宇文泰尚书左仆射、关西大行台，只等这新晋武将出兵。

　　晋阳，高欢得知宇文泰再次升官，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黑濑啊，你真是聪明人。
　　皇室虽然日渐衰微，但“元”这个姓氏仍是魏的根本。孝武再怎么不济，也是魏的皇帝。
　　当初立这平阳王为帝之时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却不想这男人的野心远超过他的想象，结果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看来，他注定要与黑濑为敌。

　　平凉。宇文泰毫无升官后应有的喜色，表情是少有的淡漠。
　　与高欢一战是免不了的。高欢功成名就之时，他还在韬光养晦。但以他对高欢的了解，他有足够的自信赢得这一战。
　　然而，以他现有的军力，若与高欢正面交锋，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手下不缺良将猛将，缺的是兵。每阵亡一个兵士，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现在只有像小时候一样，用计谋保全将士们的性命。
　　就算是被说成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或是只会玩弄手段的阴谋家，也在所不惜。

　　深深吸了一口气，泰冰一般的目光瞥过房间里的所有人：
　　寇洛，率骑兵一万，自泾州向东。
　　王罴将军率甲士一万，先据华州。
　　华州地势极为险要，依傍华山，是潼关之后的第二道防线，高欢若袭来，王罴守城无人能破，足以将其击退；若是高欢入洛阳，寇洛便去袭击汾、晋两地。我亲自带军袭洛阳，使其进有内顾之忧，退有跻蹑之势，此时我军方得占据先机，诸位认为如何？

　　无人应声。
　　这用兵之策，不能说是不妙。就算高欢兵力多过他们几倍，此计足以使得高欢号称二十四万的大军束手无策。

　　护坐在角落，低头不语。
　　泰，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了。

　　坐在他身边的蔡佑叹口气，低声道：“你知道么…………这天下大势，就要变了。”
　　“——————那又如何？”
　　含糊的应了一声，护不情愿的转过头去。
　　蔡佑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笑：
　　“您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不要太任性的好。宇文大人他为了保护你，可是费尽了心思的。”
　　“…………”
　　“您大概不知道贺拔大人去世后…………夏州出的事吧。”
　　护身子一僵，听蔡佑说完，背后已满是冷汗。
　　元进曾打算暗害欲回平凉的泰…………若不是下手早，恐怕如今坐在平凉的，会是侯莫陈悦或高欢的手下，而他再也见不到泰的笑脸。

　　当时，出手杀人的蔡佑都紧张不已，生怕泰有何不测。不想泰在刀落之时仍是谈笑自若，毫不在意。
　　蔡佑的描述简单明了，仿佛与己无关。
　　他的目光灼灼，面对护一字一句的道：你说，他是太有自信，还是根本将自己的生命作了赌注？你说，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静？
　　为什么？
　　护摇头。他哪里知道。
　　唯一明确的是，他在蔡佑的眼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同样的迷恋，同样的万劫不复。
　　叹息一声，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