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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佛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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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楼位于北山的凹形山脚下,前门阳光明媚,楼背荫凉潮湿,在楼后的沟槽上是荒弃的田地,田地杂草丛生,再往上就是参天古木,荫蔽守护在实验楼的背后。从实验楼正门进去,起初空气是流畅清爽的,随着逐渐的深入,开始觉得沉闷。因为实验楼平时就很少有人来,在傍晚更是难见一个人影,所以更显得阴森和凄凉。独自来这里的人,都会想着早点办完事情,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来到了一楼的物理实验室,一进门就看见里面堆满了纸箱,其中大多写着“玻璃易碎,小心轻放”的字样,化学老师和万安站在中间,两个人对着清单说着什么。
“我们来了。”
“哦,过来这边。”
欧阳老师的头发白色多于黑色,是一个年龄50多的老头,他身高不到一米七,身材微胖,褶皱的脸上略带红润,应该是晚餐喝了点酒。欧阳老师是我们高一的化学老师,因为阿熔很喜欢化学,学习成绩又好,所以欧阳老师很看好他。万安虽然化学一般,但是他很早以前就认识欧阳老师了,毕竟长辈的社交还是很广的。
至于我,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化学了。
“听万安说你们赢了比赛。”
“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几场。”
“不错,一步一步来,我以前也很喜欢足球,年纪大了后就对足球丧失信心了。”
“可以理解。”
“我们先办正事,你们来之前,万安已经帮我清点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体力活,先把这边生物科的搬到五楼,光学显微镜放到仪器室,药品就放到药品室,每一件都要登记……”
寒暄不到几句,我们开始搬运物品,像辛勤的三只蚂蚁。
我独自走在五楼的过道里,长长的过道还没有开灯,两边是紧闭的铁门和冰冷的铁窗,越往里走凉意越深。我已经来来回回搬了好几次,刚开始和他们一起上来,然后渐渐地错开,在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刚好往下走。
此刻我的两只手抱着一个人体模型,人体模型全身布满红色的经络,看起来即丑陋又恐怖。不过我没有特别在意这个人体模型,因为脑子想着其他的事情,所以将身边的恐惧忽略了。
我没有去想琳,没有去想她对我说的话,没有去想她对我的态度,没有去想她转身离开时的背影,反而想起了以前和阿熔玩的一个游戏。
那时我们在图书馆,阿熔拿着一本书走到我的面前,说是要和我玩一个游戏,也是为了验证这个游戏的正确性。他先让我环顾一周,记下周边所有蓝色的物品,越多越好,然后让我闭上眼睛。
“还记得刚才看到的蓝色物品吗?”
“记得。”
“说出5样来。”
我一一列举,如果他需要我说出更多的蓝色物品,我也可以做到。
“很好,一个不差,接下来请说出周围的红色物品,只需要说出三样就可以了。”
我无法开口,我的脑子里一件都没有想出来,就连平常应该会记得的红色物品,在此时也全部忘记了。
“说不出来吗?”
“我忘了。”
“忘了就对了。”
“怎么说?”
“因为我已经设定了你注意力的方向,让你专注于蓝色的物品,而把其它颜色的物品排除在外,所以你只能说出蓝色的物品,看来这个游戏正如书上所写的那样。”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注意力被设定,是在指我因为那只斑鸠的缘故,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错误的方向吗?
可是,就算我的想法是错的,就算我不应该往那方面去想,我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错呢?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去做,所以这就是我的错?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琳和我相处了那么久,还是不能理解我吗?
“没有人能够理解你的世界!”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确定自己没有张口说话,心里也没有想过这句话,那么这句话来自哪里?
四周静悄悄的,我没有走动,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莫非是我的潜意识,讲出了隐藏在心里的话,却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讲的?
我低下头,人体模型被我抱在怀里,脸上的经络就像把一个人的脸生生剥开,既有血淋淋的样子,又有坚实的肌肉感,我把它举起来,和它对视。
“难道是你和我说话?”
我问它,它当然不会回答,我想它要是能对我笑一个多好,虽然会很恐怖,既然它不对我笑,只好由我对它笑了。
“弗莱迪先生,”它的确有点像《猛鬼街》里面的那个怪物,“我的心里是不是住着一只鬼,就像你一样,平时过着正常的生活,在梦中你就出现了,不过梦中的未必就不是现实存在的,以为自己是在现实中,其实又可能身在梦里。”
我想起一句话,日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日落是从日出的那一刻开始的。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话。”
我吓了一跳,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可以肯定是另一个人说的,声音的来源,就在我的左边。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人靠在墙上,因为他的穿衣和年龄,以为是学校的老师,但是他怎么会无声无息的站在我的旁边呢?
我仔细看他,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他留着拉茬胡须,苍白的脸和黑色的毛发泾渭分明,我记起了他,是当初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怪人。
“你是鬼?”
他摇头。
“你是人?”
他摇头。
“那就是我的幻觉?”
“你还是觉得幻觉仅仅就是幻觉吗?”
他一开口就抛给了我一个问题,瞬间掌握了说话的主动权。
“不然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你?”
“也许别人看不到我是因为他们都不正常,你能看到我说明你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是错的,就只有我是对的?”
“看起来是这样。”
“无稽之谈!”
我抱着人体模型继续走,幽灵就算了,如果他是我幻想出来的,只要我静下心来不去理他,他大概就会消失吧。
“千万别以为忽视我就可以了,幻觉和幽灵尚且没有那么简单摆脱,更何况是我。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觉得旁边的那些人是真实的,便认为我是虚幻的,可是如果你认定我是真实的,就会发现旁边的人是虚幻的。”
“不,如果我觉得你是真实的,我就真的病了,如果我还觉得旁边的人是虚幻的,那我就是病入膏肓了。”
“还记得上次我让你看乞丐的事情吗?”
“也许那件事也不存在。”
“那和被你认为是不存在的人打个赌怎么样?”
“我不喜欢赌。”
“如果你赢了,就可以证明你是正常的,还可以永远摆脱我。”
“如果我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你就会认定我才是最真实的,你会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
“怎么赌?”
这个赌听起来对我很有利,我停下来问他,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就好像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
“用你现在认知的世界来赌,你走的每一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们这个赌的内容,一点点细节,一个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会转变成我们输赢的关键,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我们的赌注。”
“那怎么判断输赢?”
“输赢就在于你能否维持现有的生活,以及你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如果你输了,你将会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届时,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如何,敢不敢赌?”
“仅仅是这样?”
“仅仅是这样。”
“那么,赌吧!”
“很好,做好准备了吗?现在就要开始了。”
“尽管来。”
一阵风吹进来,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里,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我的注意力被窗帘吸引,,再把头转回来,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楼道里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是万安和阿熔,我摇摇头,自己到底在和什么较劲?
“是不是,弗莱迪?”
应该叫那个人什么好呢?我看着人体模型,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不如就叫他佛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