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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岸寻找旧情人 ...

  •   听说十年前自己丢的那个旧情人好像找到了,楚易喧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岸,准备去和提供消息的程湘明汇合。
      鲛人族本就闭塞,不与外族往来通婚,只呆在自己的一片海域里,只有楚易喧这种百年一遇有深海恐惧症的鲛人才一趟又一趟地往岸上跑。
      鲛人不像传说中写得那么邪乎,跟岸上的人一样没有特殊的法力,连鱼尾巴都没办法藏起来,更别说幻化成美貌的海妖蛊惑人心了。鲛人族不能平白施术,要使用咒术,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大概只有“泣泪成珠”这一条是真正无偿的了。
      楚易喧从深蓝的海水里探出头来,带起一串泡泡,起伏的海潮却不给面子地退了,他以一种座头鲸搁浅的姿态好不容易从沙地里站了起来,又模仿着跳跳虎腾挪到了一块大石头的背后,掏出一条宽大的连身裙。
      楚易喧在海里一头自由生长的长发此时紧紧贴在他的胸腹上,腰上,发梢缠在了他海蓝色俏丽的鱼尾巴上。他把连衣长裙囫囵个地套上,将头发绞在一块儿扭干,又拾起旁边和衣服放在一起的拐杖,好歹才走出了个人样。
      虽然楚易喧自认为已经天衣无缝,但他五年没上岸,岸上人们的时尚又换了一茬,程湘明给他准备的衣服早就已经过时了。况且换谁在街上看到一个走路姿势奇怪的美女也都要多看几眼吧。
      楚易喧不舍得剪头发,就只能扮女人。
      他走路的步法还不熟练,就像从来没穿过高跟鞋的糙汉子歪歪斜斜,终于在经过一条盲道的时候不负众望地拌了尾巴,拐杖戳进了一边井盖的通风孔。
      “小姐,这是盲道。”手上险些滑落的拐杖被身前的人一把夺去,拐杖顶上的木雕花抵在了楚易喧的腰腹上,制止了他即将摔倒的行为,而面前的人则一根手指也没碰到自己。
      重度洁癖患者吧。楚易喧想。
      楚易喧抬起头来,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略一点头就想走开,却看到了身前西装革履的人一双黑的发紫的瞳孔,眼底开着淡蓝色小花。
      他改变主意了,开口道,“小哥,能问个路么?晨曦大学是往那边走么?”
      这人眼底的淡蓝色小花叫馥棠,是人类喝了鲛人血后的标记,以示这人和鲛人结了约,同族便不能再伤害。结了馥棠之约以后,人类就可以拥有和鲛人一样不死的生命,一样永固的容颜,还无需依水而活,十分万能。
      陆以恪起先不耐地扔过来一眼,却在对上楚易喧眼神的时候无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听到了他有棱有角的男声随即又尴尬地一咳嗽,扔下一句话就匆匆转身离开了,“先生请自便。”
      “靠,”楚易喧小声骂道,“不靠谱的程湘明,害老子一上岸就被拆穿了。”
      不过这好像和楚易喧无辜的人类朋友没什么关系吧。
      楚易喧甩了甩脑袋,继续往晨曦大学走着,毕竟他还没忘此行的目的。
      几分钟的路程之后,楚易喧终于看到了在树荫底下站着抽烟的程湘明,后者还热情地向他摆手。
      “小芳菲你个混球,”楚易喧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奈何速度并不煞人,“就这么几步路,不能来水边接老子一下啊?会死吗?老子心心念念的小情人你给藏哪儿了?烟掐了!不知道海洋生物比较脆弱么?”
      程湘明一脸苦相,不舍地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连连推手,“我的小祖宗,您那小宝贝我给安置在对面的咖啡馆了,我一直盯着怕跑了脱不开身不是?您可快点去瞧瞧吧!”
      “胎记瞧了没有?”
      “哎呦您那小宝贝胎记长在腰上,我总不能光天化日扒人家裤子吧。不过眉毛上的那道白痕我可看的真真儿的,和你说的绝对九成像。”程湘明习惯性地又去拿一支烟,却想起了身边还站着祖宗,随即不抽了,塞到了裤兜里。
      楚易喧对他从头到尾一阵打量,然后出手夺下了他的围巾,中途还因为结儿打不开差点勒死程湘明,最终楚易喧才拿着陈湘明的大围巾在空中一甩系在了腰上,然后慢慢腾挪着向咖啡馆的方向去了。
      “要是这次真是我那故人,回头我给你哭一桶大珍珠出来当谢礼。”

      可惜程湘明没能拿到他的一桶大珍珠。
      楚易喧看过之后说不像,二人又是白跑一趟。
      程湘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草,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夹在耳朵上,“你没过来这五年,这边的菜色又翻了倍儿多的新花样,给你打包带回去?”
      “我自己来都来了,送自然也不用你送,赶紧回家给你夫人订做一条珍珠项链,等你们十周年我再送个好的。”楚易喧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桶珍珠,抽了餐桌上的手纸擦去眼角的泪渍,用两个指头端起一小盘冰激凌,“我带这个路上吃就够了。”
      二人起身离开包厢,程湘明一直送到饭店的门口,楚易喧站住,让他不要送了。
      “小芳菲,不用帮我找我那小宝贝儿了,刚才给你的大珍珠就当尾款了,有时间我还带些新鲜玩意儿来看你。”楚易喧一本正经地向他眨眨眼,又掏出手绢在空中假惺惺地挥舞了几下,以示告别。
      “你别叫我小芳菲!”程湘明一肘子怼在正欠欠地乐的楚易喧身上,后者随即“诶呦”了一声,转身跑了。
      一声久违的“小芳菲”,就像多年前的一阵微风,裹挟着草香,轻而易举地把他吹回到回忆之中。
      程湘明第一次见到楚易喧,是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是他的生日,父母安排了聚会,一直到傍晚才各自归家。人都散了之后,他从后院跑到前厅,就看见父母和一个长头发的“姐姐”在说话。
      当然,长发的姐姐就是楚易喧了。
      楚易喧看见他站在墙角,一边点头应答着父母的话,一边叫他:“小芳菲,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程湘明被全家人肆无忌惮地叫“小芳菲”,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名字从楚易喧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才仿佛是真的鲜活了起来,真真正正地代表了他程湘明。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啦!不记得了么?我还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芳菲这名字取了永恒之意,又暗合因果循环之理,真是再好不过,就是有点秀气罢了。”
      程湘明呆呆地愣着。
      后来再见,就是十年后他十六岁,父亲过劳猝死,不治而亡,母亲忧思成疾,香消玉殒。十六岁的程湘明艰难地扛着担子读书上学。
      期末考试前一天的夜里,楚易喧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前者的形容十分出众,程湘明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个长发姐姐。
      “小芳菲,轮到你做我的人间使者了。”
      久违的小名携着楚易喧有点忧伤的语调撞进程湘明的耳朵里,带着蔚蓝大海的味道,于是他接下了父亲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工作,成为了人间使者。
      也许是为了传承父亲的衣钵,也许是为了酬劳的大珍珠,但其实当年他只是想多见几次楚易喧,多听几次小芳菲。
      那些他珍而又重的陈年旧事,只有楚易喧能和他分享了。
      世上只剩下一个楚易喧会叫小芳菲了。
      楚易喧离开了,程湘明却还站着,直到看着楚易喧转过了拐角才低头走进门里回去了。

      楚易喧是有意甩开了程湘明,告别后他心里还惦记着上午见到的那个人,结过馥棠之约的人类屈指可数,大多都是待在鲛人族地界,或整理古史,或规避人类,为鲛人族工作,作为交换,鲛人族赐他们永生,没听说过哪个流落在外的。
      而且他隐隐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楚易喧回到了之前两人遇见的那条路,站在盲道上略等了一等,就看见一个身影从远远的路上拐过来。
      “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知道自己中术了么 ?你是我楚大师的有缘人,今天给你免费解咒如何?”楚易喧上前一步,堵在了陆以恪的面前。
      陆以恪抬头,认出了这个具有高辨识度的人,却不想楚易喧看出了馥棠之约。
      他皱着眉头,把两只手揣在裤兜里,“鲛人?”
      楚易喧听到他这个回答倒是不稀奇,若有所思地一抬眼,“这位少爷,赏个脸送我回家?”

      楚易喧一直没开口挑起话茬,直到两个人绕到了滨海大路上,华灯初上,海风吹拂,四下无人,他才开口。
      “你的鲛人呢?结过馥棠约却放你回来没和你在一起么?”
      陆以恪抿了抿嘴唇,脸上没有一点笑意,看着比他略矮的楚易喧,“小时候在鲛人族里待过一阵子,后来就回来了。”
      楚易喧没往下问,他也看出来陆以恪对谈论这件事情并不是很情愿。
      “我是族里的使者,平日负责沟通海里和岸上,偶尔给两边的人都带一些新鲜的小东西。我现任的人间使已经和我合作了十多年了,无论是于我来说他作为使者的能力,还是于他来说将来的规划,我们都不再适合继续合作了,所以我势必要寻找新任人间使。”
      “我挑中了你,少年。”
      楚易喧看着陆以恪的神情,几乎没有一丝松动,眉毛依旧紧蹙着,眉骨的部分微微突起。
      “你应该不奇怪吧。结过馥棠之约,你拥有甚至比鲛人更出众的能力,得享永生,又在岸上生活,依我看还融入得惟妙惟肖,你是不二人选。至于酬劳,你随便提,只要我做得到。”
      陆以恪皱着眉头在考虑,没说答案,“我想找个鲛人,和我结过馥棠之约的那个,但是时间过去得太久,我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好说,”楚易喧一摆手,满不在乎他提出的要求,好像这就是举手之劳,“失忆症是长生种群中常见的老毛病了,回去会帮你问的。”
      “那成交?”楚易喧问道。
      “成交。”
      “不请我去你家里坐坐么?”楚易喧问道,眼光中闪着促狭 。

      楚易喧跟在陆以恪身后上楼,毕竟楼梯间不是很宽敞,一个人还放得开手脚,两个人并排的话则显得有点拥挤了。虽说有些狭窄,但一路上来的陈设都做得十分精致,走廊的窗台上均匀地摆放着花草,几乎是一尘不染。银白色的扶手擦得很干净,几乎可以看见倒影,而楼梯间也没有一般的住宅里小广告泛滥的情形。
      好像是听见了脚步声,陆以恪对面的住客“吱呀”一下开了门,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长的不高。从家里长长地探出身体,瞄着陆以恪,瞳仁转得飞快,显得很有灵性。她对着陆以恪熟稔的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小白牙,声音甜甜的,听起来却并不矫揉做作,“组长好呀!你让我做的那个统计数据我已经写好啦,待会发你邮箱?”
      楚易喧的目光随着许桃转向陆以恪,背身开门的陆以恪转过来,应声道:“好,今晚我就把纠错之后文件发回给你,明天整理一下再上交主任。”
      陆以恪很是公事公办,话里没什么感情,干巴巴的,说完转过身去拉开了门,就看见身后的楚易喧一脸暧昧。
      他推了楚易喧一把,把后者推进了房间里,同时礼貌地和许桃结束了谈话。
      陆以恪关门的功夫,一转头,楚易喧就已经不请自来老神在在地坐在了他家的沙发上,把裙子脱掉,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纯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倚在沙发的靠背上。“追求你的小姑娘都找到家里来啦!我在这里不会妨碍你们俩吧?”
      “没有,这是海研院分配的房子,和同事住得近,方便工作而已。”陆以恪把楚易喧甩在沙发上的裙子拿起来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旁。
      “你居然是晨曦海洋科学研究院的?还真是我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地方了。你们单位的领导是不是中年发福的慈祥大叔啊?这样的我最了解了,平生最爱就是撮合小年轻,要不然也不能故意放个女孩儿在你对门。不过她生命有限,你要是真心的,给我点好处,说不定我就帮你给她延长点寿命,让你们多厮守几年。”楚易喧说道 ,很可惜地觉得这种名场面居然没有瓜子,影响他发挥。
      “我······”陆以恪一开始想解释他和许桃并不是相亲对象,但是他又谨守礼节地不打断他人说话,等楚易喧说完了话题早跑了十万八千里,他也莫名其妙地被带跑了,“我不喜欢强求,强要来的多少年都是了无滋味,从我结了馥棠之约以后,我就和岸上的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楚易喧纯属随口一调笑,没想到能勾出陆以恪这么认真的回答,着实愣了一会儿,随后笑骂道,“靠,小陆啊——你真的是话题终结者啊!”
      楚易喧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愤愤地扔下一句“再聊下去我要出事儿了”,就跑去浴室了。
      没几分钟,从浴室里传来楚易喧的声音,“晚上我就睡水里,不用费心给我安排啦!”
      “好。”陆以恪应声,在沙发上坐着,抱着笔记本看许桃发过来的实验数据,偶尔挑出来一些小失误,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纠错,打包发回给了许桃,标题是“鲛人的历史形象与大众印象统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岸寻找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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