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意难平》今天也是丧丧怪

3、偷得浮生半日闲

　　连日来，白玉汤跟了楚留香混迹街巷，见了人世烟火。入世如此，还能出世吗？
　　又一个热闹的夜，街上店家灯笼起起伏伏，熙攘人群嗡嗡作响。白玉汤走了两步，发觉身边人不见踪影，回头看去，楚留香在一个摊子前，捻起一支玉簪，冲他扬了扬手，脸上挂了温温柔柔的笑意。白玉汤忽然觉得俗世迷人，就这么恍了心神。
　　那簪子通体莹白，造型古朴。楚留香拉了白玉汤过来，伸手将簪子戴到他头上，“你转个圈儿，哥哥看看配不配你。”
　　白玉汤还神游天外，回味自己刚才的感觉，陌生又贪恋。
　　楚留香见白玉汤不说话，两手抓着白玉汤将他转了个圈儿，“就说我的眼光能错？好看，趁你。”
　　“客官再买一支金钗回家送娘子，两支给您便宜点儿。”
　　白玉汤听了娘子二字心说，我哪里是他娘子，又反过味儿来，小贩说的哪里是他，可是想想这人有娘子又不乐意了，有娘子还天天跟我混一起作甚，回家找你娘子去！
　　“没有娘子，就买这一支。”
　　白玉汤乐了，这才对嘛。顿时知晓自己对楚留香生了情意，非寻常兄弟情义，是今生只此一人的情意。
　　人的真心是最难守的，说不明是自己给出的还是那人盗走的，是小馆女儿红的香气醉人，是阁楼轻纱软帐在风里招摇蛊惑人心，是走贩摊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装了真情实意，从一只温热的手里递来。暧昧缱绻的气氛从目光里蔓延，只看得到、听得到这一人，心里乱乱糟糟，脑内空空白白。
　　————————————————
　　白玉汤想起还有那金丝镶凤的荷包，四下找了拿在手里，对楚留香说：“哥哥请你喝酒去！”
　　“哥哥喝你请的酒！”
　　白玉汤听出楚留香占他话头的便宜，难得没插科打诨。
　　“这荷包不像男子之物。”楚留香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定定看着白玉汤。
　　白玉汤摸了摸鼻子，脸色讪讪，总不好是自己偷来的，可也绝不能说是自己相好的，相好的是眼前人。
　　楚留香见他如此模样，不再追问，暗暗盘算，哼，哪个小丫头的物件儿你这么贴心贴肺带着，输掉一只手也不拿出来。楚留香哪能想到是那个缺心眼儿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值钱玩意儿。
　　————————————————
　　二人寻了酒馆，二楼临窗的位置，看得见皎皎明月。
　　“今日你若先醉了，应我一件事，反之亦然。”
　　“这有何难，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海量。”
　　楚留香听罢只摇了摇扇子，掩了眉梢眼底溢出又跑到嘴角的笑意。
　　没成想，小店家的十八年女儿红劲儿足足的，数杯下肚，白玉汤已觉醉意上头，渐渐管不住自己的嘴。
　　白玉汤将头凑到桌前，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个小秘密，小爷是大名鼎鼎的盗圣。早前你问的那荷包，就是前几日顺手牵羊来的。刚为了请你喝酒，想找点值钱的东西，才找出来。你看你看，里头还有钱呐。”又一杯酒见了底。
　　“好喝好喝，嘻嘻。其实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都是浅尝辄止。我不敢喝，我不敢不清醒。”
　　“抚远将军的九龙杯跟我真没关系，那老皮子自个儿不小心，赖小爷！唉，可我说了谁信啊，黑锅背踏实喽！”
　　“干我们这行，平日里都是昼伏夜出。最近天天跟你混在一块儿，说起过往都觉得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对，昼伏夜出，我啊，总在屋檐儿上等天亮。”
　　“你知道什么时候天最黑吗？”白玉汤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举着一根手指，不待楚留香作答，“不对，三更半夜才不黑，星星亮着呢，就跟你眼睛那么亮。”
　　“天快亮的时候才最黑，等太阳近了，天光就把黑夜划个口子，活像破了皮儿的汤圆，日光争先恐后从这口子里跑出来，可是冷冰冰的。”
　　“天大亮了，街就醒了，人多啊，油条味儿混着包子味儿，市井的清晨。”
　　“这时候我就该走了，走哪儿？是啊，我走哪儿？”
　　“我一个贼，能走哪儿。”白玉汤苦笑一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托白玉汤的福，楚留香头回知道心疼二字怎么写，他很喜欢白玉汤，喜欢到想帮他，一定会帮他。
　　————————————————
　　醉了，这酒真好。
　　白玉汤托了头看楚留香说话，只见楚留香嘴巴张张合合听不得说什么。白玉汤阖了眼，快乐得不可救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要是时光在这一刻停下来，永远是今夜多好。
　　白玉汤只觉得那人给自己下了蛊，桌上烛火闪烁，映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觉美好万分，有生以来难得的安心。白玉汤嘴角擒笑，晃了几下，“啪”一声摔在桌上。
　　“诶？就这么点酒量。这是请我喝酒还是图我扛他回去。”楚留香嘴上埋怨，却不见一分不耐。掏了手帕细细擦了白玉汤被酒蒸出来的汗，屏了呼吸看白玉汤的脸，因着醉酒双颊粉红，多了些孩子气。
　　楚留香忽地起身，打横抱起白玉汤回了客栈。
　　楚留香将白玉汤放在床上，准备回自己房间。白玉汤觉得脸颊发烫，伸手胡乱动了几下，正好碰到楚留香，只觉得冰冰凉凉舒服得很，捉了就放到脸上。
　　楚留香不忍走，回身坐在床边。有一缕头发散在脸上，白玉汤头晃了几下，皱着眉，嘴里哼哼唧唧。楚留香忍俊不禁，将头发掖到他耳后。
　　这人怎么这么可爱，没忍住俯身亲了亲白玉汤的额头，脖颈间是那人带着酒气的呼吸，细软，毫无防备，像小狗。突然想起来那荷包，在白玉汤身上找了出来，顺手扔出窗外，两手拍了几下，一副对自己很满意的模样。
　　楚留香一会儿给他擦汗，一会儿给他盖被子，一会儿端了水给他润湿嘴唇。有的没的忙忙活活半夜，迷迷蒙蒙在他床边睡着了。
　　————————————————
　　白玉汤醒了觉得头痛欲裂，按了按太阳穴，正欲下床，忽然发现床边的楚留香。
　　“醒醒，醒醒！你怎么在这儿！”白玉汤推了楚留香两把。
　　“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晚上啊，有个小美人儿，拉着我喊哥哥别走。我怜香惜玉，就没走啊，照顾了小美人一夜！”
　　白玉汤气闷，出其不意地出手。
　　“葵花点穴手！”
　　“哼，让你胡说八道，你说‘哥哥，我再也不敢胡说了’，我就给你解穴，不然你就在这儿杵着吧！”
　　楚留香眨巴眨巴眼睛。
　　“行吧，只有眼睛能动，那你眨眼小爷就当你答应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反悔。”
　　“葵花解穴手！”
　　“哥~哥~”楚留香成心捏了嗓子拉长声调。
　　“行了行了。”
　　楚留香正色道：“昨晚的赌约还记得吗？你先倒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来听听。”白玉汤浑不在意。
　　“让我帮你，你也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不必昼伏夜出。”楚留香望着白玉汤，情意昭昭。
　　“嗯。”白玉汤听得心头柔软，只低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