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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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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笑了笑:“安王也喜欢看这份东西?我小时候也在父皇的案头上看过几份,多是写着父皇专情母后,后宫有妻无妾之类的花边内容。”
安王从怀中摸了一把,手里多了一沓纸,他道:“你父皇看过的,我都看过,哈哈……先皇子嗣只有你一个独苗,得多多选些年轻妃嫔在后宫里才行的。太后也好抱孙子不是吗?”
朱厚照道:“朕还年轻,宫里伺候的人多着呢。”
安王向太子看了一眼:“皇后早立为好。我送的珍珠可是给皇后镶凤冠的,我和我老婆也难得来一次,让她也看看凤冠长什么样儿。”
提到珍珠,吴丽华只瞟了一眼粱曼真,冷笑道:“珍珠?我只在太后的宫里远远看了那么一眼,便未见过了。”
说完向夏淑英道:“妹妹可曾得过一颗半颗的?”
夏淑英甚是难堪,只低头不语。
吴丽华朝向粱曼真道:“听说皇上宠爱着一个宫女,将三十六颗海珠尽数给了那宫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让皇上如此上心。”
“有这样的人物?”安王的目光不友善的向粱曼真投过来,轻蔑的道,“虽说我大明不讲究宫妃的出身,但也不能将这种百年难得的极品珠子,给个无德无才无子的蠢笨奴才。”
朱厚照略略扫了一眼安王:“安王的意思是,朕不能处置了你送来的贺礼?”
安王面上不屑,口中却称:“不敢。”
朱厚照道:“那朕送与谁了,安王又为何忿忿不平的样子?”
安王呵呵一笑:“这珍珠罕有,自到了王府里后,十几个妾侍,个个都想要。本王花了些功夫才让她们闭嘴不再争抢。皇上您有三宫六院宫妃要宠幸,偏了哪一个只怕是要给天子使小性子的。”
朱厚照道:“朕的后宫一向和睦,从未见谁为了新奇的东西争风吃醋的。”
安王讥讽道:“是吗?本王还以为皇上如今,比起先皇来说要难做许多。毕竟先皇只有一个皇后,什么都是她一人所有,无人跟她去争去抢的。”
“安王!”朱厚照闻言,神色骤然一寒。
“安王!”宁王出言道,“天热性子燥了些,喝些茶去去火吧。”
太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的听着,默了默,向粱曼真使了个眼色。
粱曼真点头上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皇上的确从未将珍珠赐给任何人。三十六颗珍珠颗颗产自南海之中,这种品相的珠子只怕要等上几十年才得一颗。安王花这样的心思送上的珠子,皇上做主赏给谁某一位娘娘都显得偏爱了。如今各宫的娘娘们又未诞育皇子,太后皇上也不愿因珍珠之事引得后宫不和。
所以命真儿将珍珠做了一个处置。”
安王冷哼一声,“你来处置?难不成给这后宫里有位分的女子,一人一颗?每人天天拿出来看看不成?”
宁王一旁笑道:“若真是那样,后宫里的要是再多选些秀女进来,那安王又要多送些珠子了。”
“倒是不用如此让安王破费。朕的后宫女子再多,也自有法子安抚。”朱厚照自信满满的道,“曼真,且上他们看看再说。”
粱曼真将手中锦盒一举,宫女纪春苗上前打开,里面有一层青瓷粉盒,盒盖之上均有烧烙上去的花朵。第一层有纵横五行四列,共二十只。
这……纪春苗愣住。
珠子一颗未见,里面居然是十王府街上,最有名的花语轩特制的青花白瓷的“一掌香”粉盒。
一掌香,是花语轩独有的粉盒,盒子为圆形,刚好女子一掌能托住,盒顶以一年里四个季节的花朵作为盖顶子,方便开合。
分别是冬红梅、春粉桃、夏白莲、秋金菊。
粱曼真拿出一只粉盒,上面的顶子却与四花不同,而是一朵牡丹花。将粉盒打开,里面的粉饼之上印着牡丹花的花纹,花香扑面不动自香。
顿时,宫内暗香浮动,令人心安神宁。
太后宫里长年熏着蘼兰香,和粱曼真手中的“牡丹香”暗暗相合,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混合之香,闻之让人静心神旷。
她道:“这盒牡丹粉,是皇上送给太后用的天香散。用后可去脸上黑黝斑色,令人青春永驻。”
太后连日伤心,的确脸颊生了不少褐色的斑块,听到了,立即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粱曼真继续道:“这里面,加了藏地高原的蜂蜜,可以平眼尾、脖颈的细纹。”
太后闻了闻,心中欣喜,从未见过儿子这般用心,稍做一点事,便让她高兴得如饮甘霖。
宫妃们纷纷伸脖去看,眼中俱是期待羡慕之色。
粱曼真款款走到她们的身边,取出一个一个的盒子,称道:“每一盒,都是根据各宫娘娘的肤质调的粉盒,增亮,润肤,去斑,各有各的不同。夏选侍肤质白细,加了牛乳,滋润。沈美人气血不足,加了白茯苓。刘美人的加了蛋清与白术。张美人肤质不合这些药材,加的是马油……”
说罢,依着盒上所印的不同花色,一个个给众宫嫔送去。
太妃们拿的与太后均是同一种,年轻的宫嫔拿的又是另一种。
很快四十盒香粉分发完毕,粱曼真站回原处,清晰的道:“三十六颗珍珠,均已磨成珍珠粉,送给各宫娘娘。”
“不可能!”吴丽华低声道。
众人皆向她看去。
她急切改口:“我是说四十盒香粉,怎么可能只用三十六颗珠子磨出来,而且,谁说这香粉里就有珍珠粉,说不定她私吞了珍珠。”
粱曼真道:“珍珠名贵,只能给各宫娘子用,宫女哪里敢用?”
吴丽华冷笑道:“厨子偷食,医者盗药,你将珍珠磨碎了,谁能知道到底磨是珍珠还是石头?”
粱曼真淡然扫她一眼:“太医院孙院判在,你可请进来,查一查每一盒香粉里是不是放了珍珠粉,且是不是依着七白法,玉容散的量调制的。”
吴丽华听得她这样一说,面色蓦然一变,眼睛不安的看向安王。安王扭过脸向站在一侧的刘谨看了片刻。
刘谨上前道:“皇上,珍珠事关安王与皇室的颜面,的确应该查一查。”
安王立即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老子磨成了面粉,这不是打老子的脸吗?”
宁王摇了摇头:“珠子镶在冠子上,让一人独享,只会招来嫉恨,磨成粉了,宫中上到太后,下至御嫔,人人有一份,才不会失了皇家的大气。”
安王双眼恨恨的在吴丽华和刘谨两脸上刮了两个来回,在椅子里摇来晃去,最后恨然道:“那就让太医院查查,这粉里真的下了足量的珍珠粉没有!说不定用了湖河里的劣珠冒充也有可能。”
“淡水珍珠,只是民间才拿来入药的,后宫里太后太妃娘娘们用的怎么会与平民的一样?”宁王淡淡道。
安王粗野道:“你又不是医生,你分得出海水珠与淡水珠?”
宁王摇头:“本王不是采珠奴,的确分辨不出来。”
安王道:“珠子你都分辨不出,何况是磨成粉的。死无对证!”
孙院判到来,一个个的粉盒里挑出一点抹在手上,一一查看后,回道,“粉中自带珠泽,且有珍珠粉特有海腥之气,确有珍珠粉在里面。而且这是海水珠不错。”
安王不信,指着粉盒道:“不可能,不可能,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珍珠粉?你们太医院里藏有珍珠吗?”
孙院判道:“太医院内的珍珠,用来磨粉做药,但珠子在几个月前,便尽数被拿去配了药,没有一点剩余。而且入药的珍珠多是品相不佳,歪瓜裂枣的东珠。安王殿下进献的听闻是南珠,南珠颜色如象牙,磨粉后也不可融于水中,所以用珠粉均面,才不易被脱妆。
你看臣的手背上只均鸡蛋大这么点,拿水去冲也不脱色,可见是真加了足量的南珠粉才行。”
安王怒目相视,随手在一娘娘的手里夺了一盒粉在手里,吓得那名位分颇低的宫嫔跪倒在地,委曲的直哭。
安王道:“我不信,本王谁的话都不信。”
朱厚照道:“不信?那简单,这盒粉里有没有珍珠就看脱不脱妆,安王尽可往自己脸上抹上一层,若是一两个时辰里还面色如旧,那便会信了。”
安王气鼓鼓的看着朱厚照,此时王妃上前劝慰,他甩手一个狠决利脆的耳光劈面上去,安王妃的腮下顿时打得血色全无。
宫人忙上前相扶,宁王妃亦拉了拉宁王的衣袖,以示他出面劝戒。
宁王却一脸淡淡的,只是目光一直在粱曼真身上打转。
粱曼真一直憋笑不已,眼见宁王在审视着自己,忙将头勾下,做与我无头状。
朱厚照冲刘谨指了指,道:“快拉住,别因为一盒香粉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刘谨无奈,夹在安王与安王妃中间,细声道:“都是奴才们不会办事,您是主子要打就打奴才们,别伤王妃才是。”说完又狠狠瞪一眼吴丽华,嘴里骂的却是粱曼真:“蠢笨的奴才,珍珠粉给娘娘用是不错,也不用一次都磨了个干净,留下一半将来留做他用也是好的。皇上不说,你就不懂做吗?”
粱曼真迎向刘谨,虽说对方在宫中大权大握,但此时她却也不再怕他,开口道:“真儿的主子是皇上,自是以皇上的喜好为准,各宫娘娘要是只喜欢以珠镶冠,而不愿意肤白如玉,那真儿也是顾及不到的。毕竟真儿只是一个医侍,以医理方子为娘娘调一个香粉扑面,保持美丽。要做首饰这些,还得请司饰尚宫出面才行。”
刘谨还欲说话,太后开口道:“粱曼真,当皇上是他唯一的主子,以皇上的喜好,做为她的喜欢好,哀家觉得甚好。”
刘谨听了之前质问之色立即萎顿下去,忙反转身体,跪到在地,挥手直接扇在自己的脸上,见太后脸上并无宽色,立即又左右开弓,加重加量往自己脸上招呼。
他已年近五十,品级已是众太监之首,可以说整个皇宫里,为他办事的已近七成。
但是他也不能忘记,他手中的权力,都是大明的皇上给的。
过去是弘治帝,现在是年轻的正德帝。
太后极少过问刘谨与文臣之间争权之事,皆是因为弘治帝不肯纳妃,她被诸多诟病,所以也乐得让刘谨去打打文臣们的脸。
但是他如今跟安王眉来眼去,已然不把皇上放在第一位,太后自也不会让他好过。
粱曼真见太后冷眼看待刘谨的自罚,心中厌恶之气终于是出了一大口。
暗暗想着,他做事狠决,也怪不得她反手给他一击。
平日里一派祥和的坤宁宫,偏偏在新帝登基的这一天如此热闹非凡,也是让宫女太监们长了心眼。皇帝年少,各宫的主子又无子嗣,想统领后宫,只怕先过太后那一关就极难的。
吴丽华有安王府撑着,却行事浮华怎么也不能与酷爱诗书的太后相投,表面上能忍一时之气,却总也掩不住脸上的怒色。此间刘谨跪于地上自罚,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发话。
夏淑英脾气婉淑平和,悲喜皆只有一副面孔,平日里极少训斥宫人,就是有些做事蠢笨些的,也都是耐着性子教,但见刘谨打脸眼底倒也一丝动容。
她向太后一拜道:“太后,皇上今日大喜,何必为了一盒子珍珠粉伤了和气。
皇上对姐妹们每人都以珠粉赏赐,可见没有偏袒之心,这是臣妾们的福气。
太后亦得皇上所赠,多年养育的亲情才是最为珍贵。
别说三十六颗罕世的珠子,就是海龙王嘴里的定海珠子也不及皇上对太后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