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茹意》仰月不止

4、事起（边疆）

　　天气晴朗 ，微风和煦的马场上。

　　“驾，驾-”

　　常茹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丹红色胡服，终于再次等来了和她爹一起骑马的日子。

　　她骑马快活地奔跑着，耳边呼啸声不断，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常宏看着前面那马，像闪电一样向前飞奔而去。骑马的人一身火红，秀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张扬肆意极了。虽骑极快，但丝毫不见骑马人的慌张。

　　常宏侧身对旁边跟随着的越安和叶辰满怀笑意道：

　　“哈哈哈哈，茹儿，可真是随了我，不似个平常女子般精通针绣活，却在这骑术上颇有造诣！”

　　叶辰身着一身月白色胡装，淡淡笑着，恭敬道：“小姐并非寻常女子可比得了的，小姐虽有侯爷的娇惯，但并一丝的娇气任性，性子从骨子里也是透着一股韧劲的！”

　　叶辰记得十分清楚的是，很久之前那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是个被女学先生罚字写得两眼泪汪汪，却还要亲手抄完的人儿，是个学弹琴学得手指肿泡流血却咬牙到底的人儿；是个学骑马学得两股战战，却还是要咬牙坚持的人儿；

　　侯爷娇惯出了她的眼泪，却没娇惯掉她的善良与坚韧。

　　她娇气却不任性，也有自己的一腔热情，有着属于自己的执着。

　　因此他才更想一直守着这个姑娘，这个肆意张扬而又坚韧的姑娘。

　　听着这不吝的夸奖，常宏撇了一眼同骑在侧的这个叶辰，叶辰的眼中全是真诚的笑意。

　　事实上，常宏很久前就知道他这位叶侍卫，其实对着自己的女儿是有着不一样的情意，护得实在是紧。

　　但还比自己也就弱了许多。常宏心里傲娇的想。

　　不仅自己的女儿被他迷得晕神转向，一口一个叶哥哥；连女儿房中的那些丫鬟也是一个个都被他收买了似的，一个劲的给他”说好话”

　　气得自己是，命他十三岁就去了那训练营，他才跟着越安学艺五年，而那里便是个学艺十年的二十岁糙头大汉也是得吃些苦头的。

　　可没想叶辰虽然筋骨裂了大半，全身是伤，却是很快就出来了。

　　经此一事，常宏心中总算好过了些。也是觉得这小子有些潜力，且因着他身世的确可怜，时常带着他一道出入。

　　近年来他也逐渐看出这孩子心性不错，悟性也好，便有意栽培他。

　　后来随着叶辰年岁渐长，他却是逐渐发现这样的人怕是在临国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武艺上怕是现在麻城没几个人比得上他的，料理事物上也是一把好手，议事颇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常宏并不太在乎身份之别，颇为厌恶那些世家子弟一无所长，浑浑度日。

　　而叶辰不仅才能出众，洁身自好，更重要的是对茹儿还真可算得好吧，越看越觉得满意，后来竟也是不阻拦了他们的亲近了。

　　青梅竹马也是一段佳话。叶辰的确有自己当年的样子，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常宏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不得不说，常宏觉得自己为爹之后，才可算当初姒承为何对文武双全的自己吹毛求疵了，颇为感怀。

　　“爹爹，越叔，叶哥哥，你们丰神俊朗，气质出众，像三个帅气的..........嗯.........乌龟一样，咯咯，咯”

　　前面穿来常茹如清铃一般的打趣声。

　　三人听着心中都颇是好笑，她竟使上激将法了。

　　正欲策马扬鞭追赶常茹，突然听见远方麻城内传来滔天的战鼓声。接着就听见有人来报，

　　”侯爷，渊国突然大军进攻我们了。”

　　前一会不还是风平浪静的吗？怎得突然起战事了。常宏心道，留下叶辰，急匆匆地带着越安迅速骑马往麻城奔去。

　　只是常茹听见这战鼓声，也无心再骑马了，跟着叶辰一道往麻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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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爹爹已经很久未好好回家休息了。”

　　自那一别，常茹已经接连半个月没有看见她爹爹了。

　　外面每天都是号角声不断的，全城都开始戒严，街道上一队队的铠甲士兵来来往往地巡逻着，各家各户都禁闭家门，明明是火热的季节，却平白显现出一股死亡的萧条气息。

　　这是从未有过的肃然景象。麻城中人心惶惶，已经有富商收拾细软离开麻城了。

　　可是这一切常茹都未曾知晓，一旦事起，她爹爹总是会禁她的足，她也习惯了逢战事便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让爹爹分心。

　　“侯爷回来了-”

　　常茹马上往前院奔去。刚进了她爹的院子，就看见，她爹换上了一身玄色斜襟长袍，走出了内室。

　　“爹爹”

　　常茹疾步跑上前，顿住脚后，安静地，仔细地由上而下地审视着常宏，眼神中的担心意味不言而明。

　　看着常茹，常宏的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心酸之意：自己终究是不能陪她一生一世了。

　　又思及那个被俘的敌军将领所言，心中更是无限沉痛，像被一把尖刀在一下下地切割着。

　　常宏抑制好自己的情绪，方才缓缓开口道：“茹儿是觉得爹爹是个英俊的.......嗯.......大将军吗？眼睛都舍不得从爹爹身上挪开了。”

　　常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全是轻松，道，

　　“茹儿不要怕，爹爹可是骁勇无敌的宁远侯，很快爹爹就会结束这场战争了。”

　　常茹没有任何疑心她爹爹的所言，她对她爹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闻言也就安了心。审视了她爹一番，未见他身上有任何血痕伤口，也就放了心。

　　其实哪是没有伤口，只不过是给一身玄衣掩住了斑驳血迹。

　　“爹爹，叶哥哥没受伤吧。”

　　常茹未瞧见叶辰，同样也担心他。

　　“哼，茹儿都不关心关心爹爹，竟一心想着你的叶哥哥，你的叶哥哥好着呢。”

　　常宏抑制脸上，心中的倦色，故意吃醋道。

　　“爹爹是个无所不能的大将军，旁人定是伤不得爹爹分毫，但是叶哥哥那样温润的大哥哥，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茹儿这不是担心他被偷袭嘛!”

　　叶辰从小就同她爹一起守在她身边，对她也是一心呵护关爱，像个贴心的大哥哥。常茹并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任何岔子。

　　常宏有些心痛难耐，不知如何开口，若没有那敌军将领所言，此战是由临国左相泄露军情而起，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的后退，软弱，不为什么，就为了她这唯一的女儿。但……..

　　他没有出声，只听着常茹在那里高兴地叙道，自己最近来的趣事，比如终于在书法上有所小进步，比如捉到了一只喜鹊，摘得了自家院前的荔枝。

　　常宏有些出神，过了很久，他似终于酝酿好了似的，尽量平和道：

　　“茹儿，对了，今年过冬爹爹要进京述职，你不是在那次刺史府回来就问，什么是揽月楼，眺星阁吗？爹爹在京不能久待，也不能陪你尽兴玩耍，要不然爹爹让你叶哥哥陪你提前回去？”

　　“若是现在出发刚好能赶上京都的秋季马球会呢，你骑术正好，也可以让那些京都小姐看看我常宏乖乖女儿的风姿。哈哈哈”

　　说着说着常宏竟是笑了，心中却是无限痛意。

　　常茹有些心动，她的确很想看看刺史夫人心心念念的京都是怎的个样子，很想参加一场京都的马球赛，看看那些”权贵小姐”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可是，现在有战事，叶哥哥能走开吗？”

　　常茹有些迟疑地问道。

　　常宏忙温和道：

　　“爹爹说了，这场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你叶哥哥也无需留在这里。”

　　“哦，那好，我想想。”

　　不知怎得，明明是件好事，常茹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些忐忑，她当时只道是自己舍不得爹爹。

　　后来想想，那大概是父女的一些直觉吧。她爹那般恨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怎舍得让自己离开他那般久。

　　常茹当时却是一心向往着那京都繁华。后来却发现最繁华的是竟是此刻眼前的骨肉之情啊，只是失去了的却是旁人费劲千辛万苦也难以弥补的了。

　　“茹儿，麻城地处南边，常年炎热，可那京都不同，京都地处北方，四季分明，冬季更是有麻城永远也见不到的千里银装，万里雪飘之景，茹儿怕是从未见过。”

　　”茹儿且先去京都一览，等爹爹年末入京，再带茹儿一同登高，临远，赏景，好吗？”

　　常宏徐徐诱道，眼神中竟也带出了几分向往之意。

　　常茹心动了，她记得自己终是应了，只见她爹的向往之意，终没看清他的不舍之情与悲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