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茹意》仰月不止

11、五年后

　　小五一副被抛弃了的小狗模样望着章珏。

　　常茹有些于心不忍道：

　　“章哥哥，这个侍卫应该也跟你很有感情，怎可随便认主呢？”

　　“我叫小五”，小五觉得”这个侍卫”听起来甚是拗口，他可不是一般的侍卫。

　　“跟上来吧！”常茹一说，章珏就不愿意再当面强求了。

　　当章珏正要走到常茹视野尽头时，冷冷地对小五道：

　　“不去的话，你就可以变成一滩尸泥了”

　　章珏语气平淡道，小五却是一张脸都差点给吓哭了，自家殿下太记仇了。

　　“我让你去茹儿身边，是命令你在我去渊国这五年内，给我好好地防备着这个’叶侍卫’，不，是所有其他异性之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他与茹儿太过亲近，办好了，重重有赏。”

　　小五心中揣测自家殿下常常说话不动声色，估计也有脸皮厚的缘故。

　　一夜时间，就看上了人家小姐，一口一个”茹儿”，他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不过他很兴奋的是，听自家殿下这意思是：他很喜欢这茹小姐，还等着五年后和她成双成对，所以不许她亲近异性。

　　一个是霸道阴郁殿下，一个是娇宠软绵小姐，小五觉得这比戏本上的书生小姐的标配有趣多了，他十分期待这样的搭配。

　　“嗯嗯，属下一定全力而为。”

　　小五踌躇满志道。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自家殿下的姻缘就全靠自己了。

　　常茹看到，小五随章珏走着走着，背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可是小五却突然利落地转身回来，一丝留恋之意都没有，看自己的眼神亮晶晶的，一点也没有半分被强迫的样子。

　　常茹也不好再将小五这么个可怜的娃儿甩来甩去了，只吩咐叶辰将他好生安排，小五却说：

　　“小姐，小姐，我被殿下甩了，已经够可怜了，要是你还不让我贴身保护你，我可真的是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了，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啊啊啊”

　　常茹刚刚可是一点都没有看见他有任何可怜样。

　　可是小五表演得实在是声泪俱下，堂堂一介八尺男儿竟是对着常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常茹明显面色有些纠结了。

　　叶辰一看，心中虽是唾弃此人的行为，也不得不说他这招非常有效，他看着常茹的眉毛皱得紧巴巴的，一脸的纠结之意。连忙僵硬道：

　　“小姐有我，足矣!”

　　“可昨天你还不是弄丢了小姐!”小五理直气壮道。

　　“你你.....你!!!”叶辰心中像是百味瓶被打翻了似的。又羞又恼，这事如今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怎就被那章珏得了手，劫走了自家小姐。

　　叶辰沉默了，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常茹见了，觉得自己也不能一味拂了叶哥哥的意，道，

　　“小五哥哥，看你身手似乎不错，你先由叶哥哥安排做一个月的活儿，做得好了，我再调你为贴身侍卫，也好叫人心服口服，可好？”

　　虽然常茹的声线一直都是软绵绵，娇糯糯的，听起来不甚有威势。可是由于自家殿下竟然对这么个毛都还没张开的小姑娘上了心，常茹的话，小五也是很“敬重”的。

　　他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此后五年，常茹由着叶辰和小五的扶携，于深宫沉浮中挣扎。

　　小五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家殿下毒辣的眼光了。不过虽然头一个月，叶辰对他多加”打磨”，可是后来他逐渐发现，清冷竹马贴身侍卫与坚韧青梅娇绵小姐这类搭配貌似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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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京都。

　　五年间，临国京都贵妇圈流传着三件大事。

　　第一件，五年前，因为宁远侯为国捐躯，皇上册封其唯一的女儿为茹意郡主，茹意郡主因年幼，暂被皇后收养。谁知那茹意郡主竟似天生就是个贵人，一介蛮荒小城来的姑娘，竟只用两年时间，就坐牢了京都第一名媛的位置。

　　第二件，皇帝盛宠的姒贵妃失宠了，常年卧于病榻，一病就是五年，常年不理外事。可是左相竟然一点没有为自己唯一女儿抱不平的意思，仍是任老任怨地协助皇帝打理朝政。

　　第三件，大家都觉得熬不过五年渊国质子生活的，临国的四皇子殿下一直没有死。还和渊国第一世族，季家勾搭上了，最近还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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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姐姐，茹姐姐，咱们一起去揽月阁吧！”

　　来人蹦蹦跳跳，一身淡黄色的襦裙，脸蛋圆圆嫩嫩的，有着说不出的朝气。约十四岁的样子，她就是当今皇后的嫡出四公主，章悦。

　　常茹被皇后收养的那些年，常年和章悦呆在一起，关系极为亲密。如今常茹即将及笄，皇后便放了她回宁远侯府准备及笄事宜。

　　十五岁的常茹模样已经张开，一双凤眸已然张开，眉眼弯弯，一张樱桃小嘴红润润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嗯？公主，嬷嬷说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你缘何不直接让揽月阁老板送入皇宫？”

　　“茹姐姐，你就不要学宫里老嬷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吧!”

　　章悦拉着常茹的双手，眨了眨眼睛，俏皮地撒娇道，一身嫩黄色的襦裙衬得她格外朝气蓬勃。

　　五年来，常茹学会的唯一事情，就是举止端庄大方，娴雅得体。她当初入宫的时候总也学不会这些，总是一副大大咧咧，娇娇模样。

　　直到被嬷嬷打得手心出血；被罚跪得如今腿上遇着冰凉还会酸痛；被暗地里说：蛮荒之地来的，没爹没娘小姑娘就是没有教养。

　　她哭了一夜，终于明白了，自己爹爹不在了，叶哥哥也不在身边，没人娇宠着她了。而且自己这个入宫的”殊荣”是爹爹的血躯捐出来的。她不能给九泉之下的爹爹摸黑。

　　章悦记得的是，起初她也很不喜欢常茹，常茹一进宫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点生气都没有。后来人倒是不病，可她觉得比病了还严重，一口一个嬷嬷说，老气横秋得紧。

　　直到三年前，据说是常茹父亲祭日那天，她原先并不知晓，只觉得常茹实在没趣了些，向父皇讨了个出宫的机会，便想着让常茹也出去看看，别整天一副被关在宫里关了几十年的老嬷嬷形象，说不准的，还以为是她天家虐待了这个遗孤呢。

　　结果她身着一身红衣，风风火火地跑去，破费一番周折亲自找到常茹的时候，就看见她躲在自己后院的一僻静无人处，烧着纸钱。苍白的人儿，紧紧地咬着下唇，细声哽咽着，整个人都哭得哆嗦了起来。

　　“爹爹，茹儿好想你，茹儿想和你回麻城了，不想待在京都了，这里一点都不好。嬷嬷会动辄处罚，贵人会轻易杖责。茹儿活得胆战心惊的，一点都不开心。”

　　”茹儿好羡慕四公主，真的好羡慕，有娘亲无微不至的照看，她好像当初的茹儿，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茹儿曾经也最爱张扬肆意的红色了，如今却是碰也不敢碰；茹儿曾经也是说哭就能哭的性子，如今却一点也不敢在人前流露一丝胆怯；茹儿曾经一手书法总也写不好，女工针绣总也做不好，如今却是练得人人夸赞了...........”

　　章悦低头盯着自己的一身红衣，愣愣地站在那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悦儿真的很好。”

　　那是章悦第一次听她这么叫自己，从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公主，公主。

　　”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一点都不喜欢茹儿，过去的茹儿也更不喜欢现在的茹儿。爹爹，你说要是茹儿的娘亲还活着，你还活着，该有多好啊！茹儿不会被逼着一夜成长。不会看见那些鲜血淋淋，不会听见那些恶言恶语，不会承受这无边无际的身心俱疲........”

　　章悦心里像是被无数小刀刺着，她们都不了解宁远侯对这个独女的纵容，常茹也不从来不提她爹爹，她跟所有人都以为，茹意郡主的称号，以及被皇后收养所带来的荣耀，远远大过了一个父亲的意义。可是这个女孩曾经也是鲜衣怒马，如今却整日一身稳重的素衣，曾经天真活泼，如今却是老气横秋，曾经不必强求做好的事情，如今都得为了身上这满身荣耀，而独自完美。

　　她一个人独自委屈地在无人处舔舐伤口，独自说着她喜欢如今的悦儿，当初的茹儿，独自乞求能还她一双父母。

　　从那以后章悦和常茹就算有了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了。章悦也体贴地不在常茹面前着一身红衣。人人都说这茹意郡主可真是应了这名，茹意得紧了。连一向对谁也不愿过分亲近的四公主也是她刮目相看。曾放言：

　　“欺负茹意郡主，就是欺负我四公主。”

　　章悦一撒娇，常茹一下子心就软了，这五年来，尤其是最近三年，章悦给她的精神慰藉实在太多，她早已胜似她的妹妹。

　　她会选择不在她面前身着红衣，小心地维护她的感受；她会在旁人欺她时，挺身而出；她会在她被打入掖庭时，放下一身的公主尊严，苦苦恳求她的父皇。

　　叶哥哥他们是男子，无召不得随便入宫，自己只能偶尔见得他们。

　　但每一次见面，常茹都觉得自己有了更一层坚强活下去的动力。

　　她知道那个一身清冷无暇的叶哥哥，终是为了自己踏入了黑暗无边的官场。摸爬滚打五年，经受了一身的伤痛，戴上了一副陌生的面孔，才一路飞升，从一介白衣做到了如今的三品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