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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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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乌拾社长跟宋远约在一间茶楼见面。
竹木结构的茶楼,袅袅琴音环绕,穿着粉色茶服的服务员端上两杯新沏的茶,给人一种身处湘西边城的错觉。乌拾社长给宋远点了一杯正山小种,赫红色的茶水,清润香甜。他自己是一杯雨前龙井,正端着青花瓷杯,小酌细品。
文人品茶本该是一幅雅图,可惜乌拾社长跟雅字距离太远。黝黑的皮肤,两条眉毛比蜡笔小新还要浓厚,衬衫袖子挽到大胳膊上,衣领扣子开了两个,更像个刚从田地回来的农民。
宋远喝了几口红茶,在斟酌怎样开口借卡。
不等宋远说话,乌拾社长先开口了:“你在调查心诚集团?做假账,偷税漏税,强拆强买,剥削员工,可调查的多了去了。”
昨天晚上,老领导海爷打来一通电话,说是让他照顾自己新收的徒弟,以报答当年的提拔之恩。然后,兜着圈子问起竖阴的地产大亨王喜善来。王喜善在竖阴发家,也就这十年的事,所以海爷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乌拾社长看着憨厚,其实是个比耗子还精的人,早就听出了海爷的弦外之音。竖阴的政商界关系密切,联合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乌社长不想做个不长眼的飞虫往上扑,但乐见其成有人去破网。
宋远回答:”经济犯罪不属于我的调查范畴,我来竖阴是有其他的事,乌社长您听说过喜善画室吗?“
乌拾接话:”你是说皇龙酒店26楼的喜善画室,去过几次,怎么了?“
宋远望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要上课,只好开门见山:”乌社长,可否借您的邀请卡一用,没有卡我进不去那间画室。“
乌拾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磁卡,上面绘有喜善画室四个艺术字。他把磁卡推向宋远,面带微笑地说:”谈借用就客套了,卡就当送你了,省的海爷说我不照顾他徒弟。“
当天夜里,宋远再次去了26楼。
她得赶在王喜善回竖阴之前,溜到画室里偷拍点照片。
这次有了邀请卡,宋远进入画室畅通无阻。前台女孩没有认出新换了行头的宋远,热情地给她换上了鞋套,亲自送到画室门口,欢迎她随便参观。
旁人只有画室正门的邀请卡,但宋远还有一张卡,可以进入画室里侧的暗室。
宋远穿过长长的画廊,推开一扇木门,走进那个熟悉的圆形展室,在墙角一扇几乎与白墙混为一体的隐形门前,宋远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张金属黑卡,插入一旁《王喜善自画像》画框里。
暗室门开了。
一个宋远十分熟悉,十分畏惧的世界,徐徐展开在面前。
暗室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当年的格局,只是画作多了很多,都是青春活泼的女孩子。
有穿衣服的,有没穿衣服的,后者占大部分。
白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裸背油画,宋远认得画中的少女,是十三岁的自己。
当时,她坐在毛毯上,面朝落地窗,露出光洁的后背,供王喜善作画。
宋远站在画前观摩,反手摸着后背上的疤痕。这么漂亮的后背,现在是没有了。
她记得油画裱好的那天,是12月的一个周六晚上,竖阴下了第一场雪。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了,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王喜善心情不错,晃着一杯红酒,拉着她站在自己身旁,欣赏他最得意的作品。
两人第一次这样并肩站着,他满面喜悦,而宋远浑身战栗。
离开画室时,王喜善赏了宋远一张暗室的门卡,让宋远随时可以过来。他说宋远是他的幸运物,可以带来幸运。后来,宋远通过电视新闻得知,王喜善在城西建设的“玫瑰园”别墅,刚开盘就售罄了。
他说的幸运,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宋远在暗室转了一圈,按住手腕上伪装成手表的微型摄影机,对着满室油画一顿狂拍。每一幅都拍了好几张,每一张,都将成为呈堂罪证。一想到这,宋远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兴奋。
拍完所有的油画,宋远拐到里侧的房间,那里曾经是王喜善的卧室。
也是一个制造罪恶的空间。
门被锁上了,宋远进不去,只好离开暗室,返回酒店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