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离别 ...
-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他一直闷头往南走,一身黑衣,步履匆匆,不在意经过的风景,不在意那些诧异的眼神,他甚至不在意时间。
他从没在一个村庄停留,他想,我要去看看,南边有什么,看看那个人想告诉我什么。但有一天就突然倒下了。
桃花村。
张澍沉稳地看着被捕兽夹弄伤的黑衣男人,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用力地用舌尖抵了抵牙齿。向地上的人伸出手,声音低沉:“还好吗?”
“……”南点点头,这个人来的太巧了,再晚一点伤口就能愈合了,偏偏被他发现了,这就意味着他可能要在这个村子里呆上几天了。
张澍把人领回家,烧了热水给他处理伤口,南的脚被他握在手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他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张澍皱了皱眉,白白嫩嫩的脚丫在他手心里晃来晃去,一下子晃到了他的心里,他一把捉住罪魁祸首,按着他继续上药。南以为他生气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动。
“你要走?”张澍恶狠狠地看着这两天明显有心事的人,南用期期艾艾地站着,手背在后面搅来搅去,小心地看着暴躁的男人一眼,狐狸眼中带着忐忑和期待,试探着点了点头,他已经留在这一个月了,再不走他就不想走了
张澍觉得自己像个快要被点燃的火药桶,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了两圈,到底还是没忍住,拽着人的手腕压过头顶,不顾一切地压上去,气势凶得很,咬着人家的耳朵,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一片寂静。
寂静地让人有点心慌。
张澍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咬到了嘴里的耳朵,惊的怀里的人敏感地抖了抖,南慢慢地伸出手,张澍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了,直到他抱住自己的腰才落回肚子里,明明是冬天,身上却冒出了一声冷汗。
他卸了力气,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声音带着笑意,那说好了,你以后就是哥的人了。
他抱着他,像抱住了全世界。
“澍子,你表弟呢,婶子有事儿找他。”张家最近来了个表弟,那模样俊俏的很,比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好多了,虽然不会说话,人却没话说,一看就是个知道疼人的。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会说话有什么,村里的姑娘已经有好几个央她帮忙相看了。想着家里送来的鸡蛋和糖,她心里就美滋滋的。
“婶子,他出去了。”张澍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笑着还要回话。回到厨房,灶上炖着某人爱喝的鸡汤,他早上特意去和集市上换的,一心想着给他补点好的,结果人家在外面忙着招蜂引蝶呢。
招蜂引蝶的某人表示很无辜,他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啊。
饭桌上,男人给他夹了一个鸡腿,装作无意地问,那个城里来的长头发的女知青和你说什么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比划说,人家是短头发。
看到气的猛灌苦荞茶的男人,心里咯噔一声,哦豁,今天又有的哄了。
吃完饭他拿起脏了的碗筷,准备洗碗以表达自己的诚意,张澍蹭的一下站起来,把东西夺过去,自打捡到这个小公子,他就没让他干过什么活,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把他养的好好的,昨天抱的时候,腰上也不都是骨头了。
南偷偷地笑了笑,转身回房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的小布包来。
张澍走进来,我给你烧了桶水,赶紧趁热洗。
南点点头,笑着出去了,等他洗完澡回来,刚打开就被人拦腰抱起扑倒在床上,男人埋在他的脖子里急促地呼吸着,声音哑的厉害,他单手打开小布包,漏出两个银色的戒指。他撑起上半身不动,专注地看着身下小脸红扑扑的人,笑着问,什么意思,宝?
南羞的整个身子都红了,他想蜷起身子躲过男人灼热的目光,却被他身下的动作弄得浑身发软,只好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殊不知这样正激发了某人的兴趣,张澍看着他掩耳盗铃的样子,嗓子都干了,微微俯下身,亲吻着他的手臂,然后一路往下。
隔天张澍兴冲冲地换了些布票,给两人各买了一件红衣裳。
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张澍给他上了自家的户口,男人抱着他在被窝里咬耳朵,这下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们度过的第二个春节,男人把他压在门板上欺负,在他耳边说,你给我生个小宝好不好。
他们度过的第三个春节,户口本上又多了一个名字,张一苇。
张一航是在张南背着他男人去后山摘桑葚的时候见到的,回来的时候张澍看着他一身紫红,脑子一懵差点没站稳,得知了原委以后压着人狠狠亲了一顿气急败坏地去给他烧水。张南抱着孩子眼巴巴地看他,不肯挪步,张澍脑子上的青筋都被他逼出来了,死死地咬着牙,养,我养,以后这就是咱们闺女,明天就去大队里上户口。
张南想委婉的表示自己也能帮忙,就被人扒了衣服扔到浴桶里,可拉倒吧,他自己都是被养的。
张澍抱起孩子,看到她怯怯地对他笑,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就塌了。
从此,张澍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幸福在第四年的夏天戛然而止。
张澍突然咳血,夜里浑身疼痛。
是癌症。
张南抱着女儿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动也不动。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他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冰窖里,浑身发冷。张一苇用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想擦去那些眼泪,可是她的手太小了,她想了想,搂着张南的脖子,把他轻轻地按在自己瘦弱的胸膛上,就像平时爸爸做的那样,轻轻地用手抚摸他的头发,小声地叫他,阿爸,阿爸。
张南用力地回抱她。眼泪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苍白,甚至表达不出内心万分之一的伤痛。
是他害了张澍。
原来时妖真的能掌控生死。
张南慢慢地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跟着他的人也停下了。
过了半晌,男人直直的看着他,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好好的。
张南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慢慢地后退着,突然转过身快速跑起来,男人突然提高了嗓门,每一个字都特别用力,张南,你给老子好好的。
即使此生不复相见。
即使我可能只是你漫漫旅途中的一个过客。
哪是什么过客呢,你一直是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