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爱情故事》利克街

3、叹息桥

　　“登那土阜上望去，康桥只是一带茂林，拥戴着几处娉婷的尖阁。妩媚的康河也望不见踪迹，你只能循着那锦带似的林木想像那一流清浅。村舍与树林是这地盘上的棋子，有村舍处有佳荫，有佳荫处有村舍。……伺候着河上的风光，这春来一天有一天的消息：关心石上的苔痕，关心败草里的鲜花，关心这水流的缓急，关心水草的滋长，关心天上的云霞，关心新来的鸟语。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
　　——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桥》

　　陈皓问徐果，她是否报名了学院后天的剑河撑船活动？

　　徐果瞬间时反应过来，哀嚎了一下便赶紧拿出手机。昨天晚上学院给暑期学生们群发邮件，组织punting活动，全名Cambridge Punting，也就是经典的康桥撑船活动，撑船人会站在船头，用一杆长长的竹竿为木船上的游客划船，并介绍两岸的学院和沿河景色，名额有限，要回复邮件先到先得。徐果是极想去的，欣赏剑桥校园风光最佳的角度，除了陈皓刚说的到圣玛丽大教堂登高俯瞰，就是乘船在剑河上倘徉了。但昨晚邮件弹出来时她正在和队友Sue紧张地修改ppt，离递交时间只有十几分钟，所以她把把这事先搁下了，想着之后再回复。没想到今天都已经把作业汇报结束，她也没想起来回复邮件报名。

　　徐果连忙在手机上敲好邮件点击发送，期待还有名额空缺。陈皓笑笑说他一猜就是这样，昨天学院发通知的时间恰巧在ddl前，大家估计都忙着做最后的修改发送，刚才他在老鹰里问Frank，Frank也是像她一样连忙拿出手机回复邮件，徐果好奇地问陈皓，Frank的家不就在剑桥吗？怎么还要一起报名这个游客项目。

　　原来Frank的姐姐在剑桥大学经济系攻读博士，最近准备结婚了，家人就一起就搬来了这里，而等到Frank申请大学时，A-Level成绩的要求水涨船高，他不幸地被剑桥大学拒绝了，就开开心心地跑到遥远的苏格兰读书了，本身Frank就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着实不想一直在家人眼皮底下学习生活，当时收到拒信的Frank竟然还为此开心了一阵。虽然他从小在剑桥长大，但就像每个地方的人都很少甚至从未去过当地有名的景点一样，Frank从没有参加过撑船活动，这次周末学院有免费的活动，他当然就报名了，周末还能少在家听父母唠叨，真是两全其美。

　　晚上道别之前，陈皓说如果她也报名成功，欢迎来找他和Frank坐一船，学院的总名额是固定的，而每个小船就靠大家自行组队，他们的船上还有两三个位置。徐果回到宿舍，敲了敲Sue的门提醒她报名，果不其然，这又是一个被ddl冲击到大脑宕机的健忘人。

　　说起来，徐果在剑桥遇见的关系最密切的女生便是Sue了，Sue是日本籍女孩，父亲是上海人，母亲是日本人，她在札幌的村里待到小学，父亲的工作调动到上海，便举家回到了上海。第一次见Sue，单从Sue流利的普通话来说，其实看不出她是日本人，但徐果看久了还是能发现她长相中的日本基因，比如Sue眼睛很大，眼窝比中国女生深邃一些，笑起来的时候下唇内收包裹牙齿，会有一种羞涩紧张的感觉，明艳明朗，总体来说，Sue是个典型的日系美女。

　　第二天徐果和Sue查邮件，发现报名成功了，徐果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陈皓。

　　再见到陈皓时，他背着单反相机，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袖卫衣，一条浅灰色的五分运动短裤，还有一双白鞋，头发依旧随意地搭下来。徐果好像总结出了陈皓的穿衣规律：正式活动时西装领带抹发胶；平时上课穿衬衫、不系领带、解开一两颗扣子；而剩下的时间就是卫衣t恤。徐果其实在第一周上课时就想提醒陈皓，计算机系的同学们不穿拖鞋出门上课就已是表示尊重了，他这样每天立立正正地穿衬衫在着实有些格格不入，但那时他们还不相熟。可还没等徐果提醒，第二周开始，陈皓就飞快地入乡随俗，每天都是卫衣t恤了。徐果想到这，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叹程序员这个群体的感染力还是强大，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是一衣柜的格子衬衫和集齐颜色的某基本款优衣库，至少她现在，还只有一件格子衬衫。

　　游览剑河的乘船码头在剑河上，叫密尔塘(Mill Pond)，从银街(Silver Street)跨河桥向东下桥就能抵达。登上平底木船北上，穿过银街的跨河桥，就是剑桥校园的的后园(The Backs)。在剑桥郡，“后园”是形容剑河一线风景的专用名词。

　　除了徐果、Sue、陈皓和Frank，这一船还有Frank暑课班上的两个英国同学，徐果眼熟，想了一下是那晚在老鹰酒吧与陈皓和Frank坐在一桌的男孩。大家打过招呼，一起上了木船，徐果和Sue并排，而陈皓坐在徐果的对面。撑船技术熟稔的船夫是个帅气的年轻小哥，剑桥大学在读，暑假留校在这里兼职，一路上热情地给大家讲两侧的景色。

　　木船在这蜿蜒的剑河里慢行，阳光穿过柳树叶子的缝隙，摇摇晃晃地地撒下来，抬头便能看到云朵和蓝天在这绿柳枝条的缝隙中穿行。随着撑夫一抬一放的动作，徐果和陈皓的膝盖总是在不经意间碰到，起初徐果有点不好意思，但陈皓显然并没注意，一路上兴奋地用相机给建筑拍照，和船夫、Frank聊叹息桥的来源，还给徐果指那晚他们一起见过的国王学院教堂。

　　渐渐地，徐果的心思被眼前不断变换的米色古老建筑吸引，圣约翰学院爬满石墙背荫处的青藤；国王学院、王后学院后园巨大的草坪；尤其是国王学院，从剑河上望去是国王学院礼拜堂的正面，竟比那晚滑板时见到的一角还要再壮观宏伟许多。一船人欢声笑语，许是阳光和煦暖人，许是对面人看建筑时眼神中热烈的光，徐果在这剑河的柔波里再次感到释然与温柔，那些在痛苦的专业课和为此付出的漫长时间代价，在这晃晃悠悠的船上拥有了意义。虽然徐果只是一个短暂过客，但这依旧是剑河上最温情而柔美的一刻。

　　下了船，大家一起逛去了去市中心的集市，卖煎饼果子的大叔今天出摊，在国内，八九块钱可以买到豪华版的煎饼果子，而在这里，不加火腿肠不加鸡蛋的一张饼就要五磅，加一样东西一或两磅。徐果咽了咽口水，自我安慰她不是真的想吃，告诉自己这只是国内遍地的小推车美食，这只是乡愁。陈皓在一旁给街景拍照，却也被这煎饼果子香味吸引来，大家驻足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果子没有薄脆，也没有灵魂酱料，居然用拌沙拉用的酱了事，而外国人竟还在排队购买。陈皓总结，这果然就是国外美食想要入乡，就得随俗。

　　睡前，徐果收到陈皓发的微信，是一张她在集市里追鸽子的背影，外加一句解释：“整理相册，大鸽子和小果。”徐果点开照片，没想到自己在陈皓的相机里竟然这样矮小，其实她有一米六二，在南方女生里勉强算是中等身高了，陈皓也不过一米七八的样子，怎么在他的视角里她看起来像一米三呢。这样想着，徐果还是存下照片，感叹相机的光影效果比手机真是好很多，阳光从徐果前方打下来，皮肤上的绒毛被照地近乎透明，徐果追着鸽子奔跑，集市里的鸽子、鸽子的影子和她的背影成为逆光下的和谐存在。

　　周末的短暂放松结束，想到周一昏昏沉沉的一整天满课，徐果回复了一个［谢谢］的表情便睡了，没看到陈皓晚些时候发的第二张照片。

　　照片是更早些时候在剑河撑船时拍的，徐果坐在陈皓对面，侧脸对着剑河里的大白鹅发呆。陈皓这次附了一句：“大白鹅和小果。”

　　只此两张，剩下全是街景和建筑景观，陈皓对着电脑看相机一点点传进来的照片，回忆当时是如何拧对焦环拍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