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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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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挂在床头的玻璃瓶里还剩一点儿水没滴完,宁霄醒了挺久了,还是趴着,脸贴枕头上,两只眼睛没什么神采的盯着规规矩矩摆旁边插了针的手背。
露在外边的针头是黑色的,上边摁着一团酒精棉,手底下垫了一扁长的药盒,以做固定,白色医用胶带连盒子带手粘了好多条。
来给他看病的诊所医生刚走,外边房间门叩着,没锁。
酒店服务生去餐厅端了早点,回来一进门,脸上立即挂上了热情微笑服务:“您好,您的饭来了。”
宁霄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抬眼瞧了瞧他,没动:“我有点儿不想吃。”
服务生走过来,把托盘放在床头边的矮柜上,有些低落的叹了口气:“唉,我们酒店的饭是挺难吃的,但您昨晚就没吃了,不饿吗?”
这个服务生看着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长得挺清秀,身材高挑挺拔,胸前别着“实习生”的小牌子。
那天严绕走后,宁霄动不了,跟酒店寻求帮助,这两天一直是这个实习生在照顾他,给他送饭,扶他上厕所什么的。
初来乍到的小孩儿,啥也不怕,啥也敢说。
他们第一回见面,宁霄就已经领教过他的直白。
宁霄面色如常:“还行,不怎么饿。”
“刚我送医生下去,医生说让您别挑食,越好吃的东西你得越少吃,例如火锅串串麻辣烫,越难吃的东西你得越多吃,例如五谷杂粮鸡蛋黄。”实习生嘴皮子贼溜,跟说相声似的。
“多吃是吃多少?二十四小时不歇气儿的吃吗?撑死了怎么办?”宁霄笑笑,觉得他好玩,故意逗他。
“一天一个鸡蛋黄,三餐粗粮换细糠,刚刚老医生说了,这是他长寿的秘诀!”实习生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说着,拖了把椅子坐床边,弯腰从放床底下的药袋里掏了个朴实无华的玻璃瓶出来。
瓶子是鲜奶瓶儿,透明的,里边装了满满一大瓶老医生独家秘制跌打损伤药酒。
这回不仅看了感冒发烧,还连带着把屁股一块儿给看了,宁霄看着实习生塞瓶口的小半截玉米棒芯拔掉,一股臭味冲出来,他赶紧把被子拉头上捂住了。
“哎擦药呢!捂啥呀?”实习生在外边淡定的拍拍被子。
“你放边上,我缓缓,等会儿自己来。”被子里空气稀薄,宁霄呼吸不上来,慢慢的又把被子给拉了下去。
实习生哼笑了声,两只眼睛亮亮的,一脸阴险样儿:“咱俩节省时间,你吃饭,我给你擦呗。”
宁霄目露尴尬。
“这药得揉,每次十到二十分钟,不然你那淤血化不开。”实习生拉开被子往里看了看,“你是不是怕羞啊?别呀,刚刚医生给你瞧病,我又不是没见过,咱俩都男人怕啥啊?”
说着他还很过分的伸出一根指头在宁霄屁股肉上戳了戳。
宁霄瞪实习生一眼,自己把被子给掀了。
“哇!你的屁股居然可以肿这么高!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实习生十分兴高采烈地大声喊起来。
宁霄抬起脑袋往后瞅了瞅:“你刚不是说见过吗?”
“刚刚没好意思仔细看。”实习生老老实实的扣扣手,忍不住又瞥一眼他的屁股,嘿嘿一笑。
“行吧,二百块钱,赶紧给我弄。”宁霄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要不是伤得真痛,换他好好的,早跳起来打人了。
药酒倒掌心搓搓,实习生反手,愉快的把掌心按在宁霄尾巴骨上,五根手指不着力,虚虚兜他屁股上。
然后,实习生揉了揉:“你屁股很软哎!”
“你他妈擦药就擦药,别乱摸行不行?”宁霄特别烦躁,想都没想,抬起输液那只手猛地推他一把。
实习生受力往后晃荡几下,张嘴,话还没出口,房间里“滴滴”响了两声,宁霄跟着将视线挪过去,门从外边缓缓打开。
庄明敬站在门口,两人目光突然又短暂的碰了一下,没急着进来,他目光下移看了看宁霄的身体,又偏头看了看正好转身看他的实习生,微微抬了抬下巴:“干嘛呢你们!”
话一落地,跟突然惊醒了似的,宁霄飞快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实习生看清楚庄明敬的长相,愣没敢吱声,偷偷往旁边的衣帽架后面藏。
一时谁也没说话,但光看这场面,这“做贼心虚”的两人,不用听谁解释,庄明敬立即又懂了——他这小情儿死性不改又背着他偷人呢,不仅跟个鸭子偷,还跟酒店实习生偷,反正是个男人都能偷,就是不愿意一心一意的只跟他一个人好。
你说人怎么能下贱到这种程度呢?
好好的私人豪车非得作成公交,图什么?
庄明敬想起他俩在一起的这三年多,对宁霄的好,给宁霄花的钱,即使尽管他以前是对宁霄做了些不好的事,利益驱使,商人本色,他依旧为自己感到不值。
刚刚推人动作太大,宁霄输液的那只手这会儿回了血,胶带下边那段细管里全是红的,他草草扫一眼,没吭声。
房间里安静极了,庄明敬听着宁霄因为感冒发烧而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轻轻将门掩上,目光阴冷的盯着实习生,脚步踩得很实很重的向床这边靠近。
一步,二步……
他离宁霄越来越近,离实习生也越来越近。
“你你你你……”实习生脸色刷白,以为庄明敬是来收拾他的,吓得撒手扔了药酒瓶,直接蹲地上,抱住了面前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衣帽架。
宁霄闭着眼睛装死。
庄明敬把从外面刚打包带回来的外卖放刚刚实习生坐的那张椅子上,掏出烟盒,坐床边,背对宁霄,面冲实习生,点了一根。
很快,这根烟抽完,他又点了一根。
到第三根,抽到一半,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烟往嘴里塞了好几次,没能塞进去。
他索性不塞了,指着宁霄,抬眼冲实习生问:“他主动找的你?”
实习生瑟瑟发抖的点头。
庄明敬又问:“他给你多少钱?”
“二百……”实习生畏畏缩缩的伸出两根指头。
真被气狠了,庄明敬感觉脑子恍得一下,血液冲上头顶,晕乎乎的眼前一阵模糊。
难以想象,二百块钱嫖的男人,得是什么样儿的品质……庄明敬扭头看着宁霄,眼眶竟然渐渐红了:“他是不是你那天点的那个鸭子?”
宁霄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不是。”
“宁霄你这是要把自己往死了作贱,不嫌脏,也不怕得病……”
耳边叽里呱啦的,宁霄被庄明敬吵得头疼,抢声骂道:“行了,你烦不烦?”
把庄明敬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实习生瞥着了以为宁霄把庄明敬给镇压了,他偷偷瞄宁霄一眼,鼓起勇气,大声冲庄明敬喊:“他是病人!”
宁霄眼珠子一转,狠狠地瞪过去:“病人你妈病人,老子听不得你声音,你要不滚,再逼逼一句信不信老子爬起来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您……”实习生嚷嚷着,还想说点什么。
没说完,宁霄腾地坐起来,端起床柜上的托盘,劈头盖脸朝他砸了过去。
托盘与碗筷齐飞,托盘掉在了半路,碗砸在实习生肩上,浓稠的白粥溅了他半张脸。
这一瞬间,宁霄似乎都感觉不到疼了,他不管不顾,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看着那个实习生,指着门,嘶叫着,吼起来:“滚!滚出去!”
在动的过程中,宁霄手上的胶带松了,针头扎破血管,连着被扯得脱落,血立马从伤口里涌出来,打湿了酒精棉。
“宁霄。”庄明敬眉心一跳,赶紧扑上去把宁霄抱住,抓着他的手腕不让动。
宁霄在庄明敬怀里拼了命的挣扎,一边往外掀他,一边要扑上去打实习生。
实习生吓得,钱没敢问着要,撒腿跑了。
没了碍眼的人,宁霄总算安静下来。
他缩在庄明敬怀里,过了一会儿,迟疑的、试探着、小心的把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他刚刚摸我。”宁霄语气生硬地告状。
庄明敬淡淡“嗯”了一声以作回应,两手分别从他手腕和腰上松开,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
他做得太明显了,宁霄皱了皱眉,正要主动点儿跟他分开,尾巴骨突然一痛。
宁霄顿住:“你别动!”
庄明敬看见他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伸手摸了摸,凉的,吓了一跳:“怎么了?”
宁霄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又觉得好了点。他推开庄明敬,撕掉手上的胶带、棉花、和以作固定的药盒,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平躺下去,够到放在另一边床头充电的手机,按了开机键。
庄明敬坐在他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在往外冒血珠子的手背,心跟被戳了一个大洞一样,冷飕飕的,泛着疼。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宁霄的名字。
宁霄看着手机上来自杨琼华的好几十个未接电话,愣着,没应。
静悄悄的,庄明敬俯身过去。
宁霄抬腿,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上,用力抵着阻止了他前进的动作:“别靠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