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社（重生）》穆水七绝

7、黑暗之夜

　　商王嘴角勾着玩味，低低喘息道：“为什么？”
　　阿璃腻声道：“因为你不仅有至高无上的王位，也有一具充满力量的躯体……”
　　商王笑着低喘道：“我才发现你也很聪明。”
　　阿璃道：“你现在对我的样子，一定也是对姐姐的样子；我此刻看你的样子，一定也是姐姐看你的样子……”
　　商王道：“你姐姐这个时候的样子，一定比你现在更加投入，而不是想得这么多，猜得这么多。”
　　阿璃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语声还是那么娇柔，语意却已带上了刻薄：
　　“对着你，我实在无法投入进去。”
　　商王一呆，整个人猝然间僵住，脸色难看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身下的女人这时微微眯起了双眼，星眸半张，迷离而风情的道：
　　“你怎么不动了？……”
　　但闻“啪”的一声脆响，商王一巴掌掴在了少女柔嫩白皙的脸颊上。
　　阿璃捂着通红的脸，像是懵了那么一瞬，然后眨着一双又明又亮的大眼睛，道：
　　“你生气了？……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无法克制地想起姐姐，想起你抚摸姐姐时的动作、手法、力度，是不是和现在对我的一样……你喜欢过那么多的女人，拥有过那么多的女人，难道我连想一想姐姐都不行么？”
　　商王脖子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英俊的脸也在愤怒中扭曲，嘶声道：
　　“不知廉耻的疯女人！”
　　他将身体从阿璃身上抽出，凶狠的仿佛变作了凝碧山上那头龇牙咧嘴的野狼。
　　阿璃蜷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气急败坏地穿着衣物，心里的感觉却很愉快，脸上笑得也很愉快，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头正在发狂的野猪。
　　“你何必这么生气，你想要的，有哪一样没有得到？你想做的，又有哪一样没有做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商王咬着牙，转过身，扬手又要往她娇嫩的脸蛋上掴去，但这一次阿璃并没有让他得逞的意思，他的手腕赫然已被阿璃死死扣住。
　　“你敢阻我？”
　　男人盯着她，两目狰狞如鬼火。
　　阿璃非但不害怕，反而笑得更甜了，眼波流动，柔声道：
　　“你要也要了，打也打了，这回也该轮到我了……”
　　这动听的语声刚落，商王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
　　阴风下，惨灯中，他忽明忽暗的胸膛上，已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鲜血如泉喷涌。
　　商王痉挛着倒了下去，像是一塑破败的雕像，倒在床上时依然死死瞪住了阿璃的脸，仿佛一个死不瞑目的冤鬼厉魂。
　　轰隆！
　　紧闭的大门被狂风卷开，殿里的灯一刹那扑灭，一轮惨月照亮殿前的台阶，从阴影里，慢慢地，慢慢地走出了一道成熟的，晶莹的，修长的少女身影。
　　她纯真娇小的脸，流溢着狸一般的狡黠与妖异，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杀机。
　　当尖叫凄厉划破夜空，当丧钟敲醒如同野兽潜寐的宫宇，血迹斑斑的床榻前，黑压压伏跪一地人影，悲声哀泣。
　　她们哀泣的不是床上暴毙的男人，她们哀泣的是自己浮萍般飘向未知的命运。
　　妲妃在宫婢的随行下，缓缓踏入了这片悲声中，清冷到近乎无情的目光，从妇人们耸动的肩膀，淡淡移向了床头。
　　男人健壮的躯体已僵硬，曾经折射无尽风流的两目圆瞪天顶。
　　他死得是那么恨，又那么惧，一生的辉煌荣耀就这样随着那一缕亡魂，凄凉而离奇地断送于此。
　　妲妃此刻的眼波，如一泓最幽深的湖水，望不见丝毫的波澜。
　　她只是扫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凝碧山险峻的悬崖之上，银色的月辉似浮动的云岚，萦绕着一道单薄凄美的身影，清辉一粒粒泼洒在她晶莹剔透的dong体上，她仿佛是月光化身成的神女，又像是暗夜里诡艳飘荡的精灵。
　　她低眸，痴痴地望着星光下那漆黑幽幽的无底深壑，它像是一轮巨大的漩涡，吸噬着一切薄弱的精神与灵魂。
　　“你曾经在这里救过我，我原以为，自己短暂的余生，也将和你在这里欢欢喜喜地共度，直至终结。”
　　阿璃望着远方深处，仿佛那里有她向往的世界，喃喃道：
　　“你总是想我可以和你一样活的长久，所以日日往返于山崖险绝处，一次又一次为我以身试毒……可你却不知，在我心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生命只有一刻，我都已经很满足，很快乐……”
　　她眼中的光忽又化为了痛意，黯然道：
　　“妲妃，我们还能再回到从前吗？……”
　　“你心中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妲妃从阴影里现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阿璃的身后，声音清寒如风，道，“你本不该杀他。”
　　阿璃却笑了，捏紧了指尖，恨笑道：“自你化为人形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提他的名，清醒是他，梦里也是他，就连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也句句都离不开他！……”
　　她说到后来，情绪难以自控，大声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无法忍受，只要你一提起他，我就难受得要发疯！……”
　　“你已经疯了。”
　　“对，我是疯了，可你就没有疯么？”阿璃回眸瞪住了妲妃的脸，眼眶红透，恨声道，“你若没有疯，又怎会爱上那种贪得无厌薄情寡义之人？你若没有疯，又怎会对那样狂妄自大厚颜无耻的蠢男人念念不忘！”
　　妲妃怔怔地望着阿璃苍白的脸，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却噙满了悲伤和痛苦。
　　妲妃沉默了很久，暗声道：“也许他的确该死，但你不该杀他，也许天下人都可以有杀他的权力，但绝不可以是你。”
　　阿璃微微睁大了双眼，良久，良久，方化为了一湾冷冷的笑意：
　　“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了么？”
　　妲妃的唇抿得很紧，只是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没有人能看透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上，流露的真情实意。
　　阿璃却笑了，惨然笑道：“我很早就已经知道，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就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她痴痴地望着妲妃，眼角流露着苍凉的笑意，仿佛漆黑雨夜中，一抹孤独燃烧的篝火，凄然道：
　　“妲妃，你不该救我的……你虽救了我，却让我沦陷了更深的痛苦里……如果和你在一起却要面临另一个人的占有，那我宁可一开始就不曾在你的世界里出现。”
　　“我曾以为自己可以活到自然寿终的时候，有你在身边，然后幸福地死去，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结局，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她说完这句话，人就像是一只散落的风筝，纵入了悬崖。
　　“阿璃！……”
　　妲妃冲到悬崖边缘的时候，拼命抓住的，也只是披在她身上，那一缕单薄的柔纱。
　　凄哀的寒风中，传彻了一阵嘶哑绝望的呐喊。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那么突然，眨眼之间，阿璃单薄而又孤独的身影，就已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悬崖上呜咽的悲风，隐隐还夹有阿璃凄凉心碎的语声，但她的人，她的整个身影，晃眼却已不见。
　　妲妃全身都在发着抖，布满血丝的双眼，失魂地望着底下漆黑万丈的深渊，仿佛全部灵魂也都在那一刻，随她而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妲妃瘫倒在地，就这样目光空虚地凝注着地面，许久后，仰首望天，流着泪道：
　　“我原本以为自己得天独厚，拥有了这世上最特有的权力，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你给了我长生，可是这长生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饱尝人世痛苦，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离去，然后生不如死的继续活着？
　　你给了我长生，长生却带走了我的一切，让我一无所有。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长生对我而言，还有什么用呢？……”
　　妲妃慢慢地站起了身，痴了一般望着脚下的无底深渊。
　　悬崖下的风那么猛烈，似有一双无形的魔爪，张狂着欲将崖上的身躯拉下。
　　山风不停地吹着，拂乱了她两鬓的青丝，以及那藕荷色的褶裙。
　　“我只恨，自己明明是只狐狸，为何要变作一个人……”
　　她张开双臂，在如刀的疾风中拥抱黑暗，沉沦。
　　那凄美绝伦的女子，在坠落的月光里，褪去了人世的衣裳，现出了火红美丽的真身……
　　一条独一无二的生命，就这样悲凉的陨落。
　　这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结束，恰恰是凄惨而可悲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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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明明都有与生俱来的天份，或是后天形成的优势，成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自己，这样的天份或者优势让她在自己的人生里发着光，出着彩。
　　这样的光和彩明明可以一直持续，某一天里，她却忽然选择将它们埋葬，完完全全不留余地，然后投入到情爱的漩涡里，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凄惨境地。
　　情爱固然美好，却不是生命的全部。
　　若一个人只是为情而生，为情而死，那么这个人不仅不会长命，而且会死得很惨。
　　所谓痴情，至情，并不能给谁的人生套上光环，谁若觉得为情而死是一种伟大的牺牲精神，值得去讴歌、赞颂，并且引为信仰，那么她的人生一定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她将会是一个新的极端，悲剧。
　　悲剧固然令人击节长叹，有长郁于胸，不得释怀之感，但我写这个故事的目的并非要去宣扬悲剧，宣扬痴情或者至情。
　　所以我会改写这个结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