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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虫师的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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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师的新娘
一
村里一直有个习俗,送虫娘,每隔三年,就要选出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作为新娘,献祭给山里的虫舍。
连年的蝗灾,让村里人深信,只有献祭才可消了这难,无奈的是,从一百年前起,被送去山里的新娘,第二天早晨就会被送回来,可想而知后果,即是送出去的新娘了,便没有人再敢娶她了,有的孤独终老,有的当天就悬梁自尽了。
我就是被虫娘抚养长大的,出生之时我就被父母抛弃,放进木盆,顺水漂流,幸而阿奶在河边浣衣时发现,好心收留我将我抚养长大。
她常说能做虫师的新娘才是最幸福的事情,每每看到有姑娘被选做新娘,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她都巴不得替她出嫁,每当此时她就看着我,对我说,南枝快些长大,十八岁了,阿奶就送你上山做新娘,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做新娘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欢欢喜喜的答应。还有一年我就满十八了,我同她一起睡觉时,她就会说好多以前的故事,她说她这一辈子就见过新郎一次,为此,喜欢了好久好久,这一久就是一辈子,年轻时的阿奶那也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即使是虫娘,还是不乏追求者上门提亲。
十八岁的时候,阿奶患病走了。
我跟村里的巫师说我愿意当新娘。
我坐在红娇子里,晃晃悠悠,身体左摆右移,掀起红帘,探头,朝着轿夫喊,\"轿夫大哥们稳着点,快把我晃出病了\"
扛着左肩的轿夫说,\"姑娘,对不住啊,从前娇子里的新娘一路上哭的厉害,我们兄弟几个耳根子受不了,所以走的快,这一时习惯了\"
扛着右肩的轿夫又说道,\"嘿嘿,你这姑娘倒像个真出嫁的\"
我倒也不是不想搭话,只是胃里难受,不想多说话,正是日头最高的时候出发,现在已是红日伏山,朝霞尽落,轿子稳当的落地,四个轿夫也不知何时走了,竟也不说一句道别的话,从轿子里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轿子忒小了,缩的脖子疼。
四周寂静,几只萤火点缀在夜色里,通向虫舍的长阶像一条长蛇窜进深山里,甚是张扬,大山完全隐入夜色里,静的像庙里的大钟。
我抓起裙摆,望了一眼藏于山林之中长阶的尽头,高山披着星被,熠熠星光伴着山风倾泻在长阶,抓起裙摆,拾级而上。
走了许久,总算看见了虫舍,四周被树木围绕,顺着一条石板小路,曲曲折折才算看见,宽且厚的正身,廓大的台基托着全身皆是木结构的屋子,微翘的飞檐下挂着风铃,叮叮玲玲的响,似乎是在告诉有客人到了,紧闭的木门突然敞开,走出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俊逸少年,将将的把我一望,我眉毛微挑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打量着这小木屋内部,可惜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见。
山间林叶作响,晚风悉悉索索的从丛间吹来,裹着对面少年的药香味窜入我的鼻子里。
他身上的药香味真好闻。
\"下立何人\"
\"你的新娘\"
他的眉头稍动,思忖片刻,记起上一任虫舍主人说过,这个山下村子甚是奇怪,每隔三年便喜欢送女子进山,无需相迎,用虫术再送回便是了,今日把这茬忘了,正欲往屋里走。
我见他要走,便断定他是不肯要我了,一步做两步走,两步做四步跑,先他一步,闯进了虫舍,只管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赖着再说。
他在身后喊,我只当听不见。
他还是找到我了,不过,做人还是要有些筹码才能有底气。
\"姑娘,你别冲动,那罐子是我心爱之物,切莫冲动\"
\"好说好说,只要夫君肯留下我,这罐子我肯定不会给你砸了\"说完我就晃晃手里装满红色烟雾的罐子,做出要砸之势。
\"留,自然是肯留的\"他伸出两只手想要护着罐子,却又不敢靠近。
\"拿什么保证,万一你要是反悔了,我不成活寡妇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颇为满意,这少年长得风朗俊逸,清流之资,是个好欺负的夫君
二
日日唤他夫君夫君,他却装作没听见,只对我说一句。
\"你初来虫舍,切莫随意走动\"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说的话,我这个做妻子的怎敢不听呢。
可是,他每天就呆在一间大仓库里,闭门不出,这可怎么培养夫妻感情,一个字,愁啊。
我歪着脑袋倚着门边,表情木然,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拍打空中的白烟,刚被我拍撒的烟又飘飘然的聚在一起,难舍难分。
仓库里全是透明的玻璃罐子,罐子里是五颜六色的烟,有的暗淡,有的萤亮,还有的只有淡淡的色彩,罐子从大到小,颜色由深入浅的整齐排列在架子上。
他背对着我身板笔直的坐在案几前,从布袋里抓出一团烟来,双手搓圆,一个烟球就这样搓成型,扣进罐子里,挤上木塞。
\"夫君,这些都是什么呀\"我拿起一个玻璃罐,里面是蓝色的烟,左右用手掂量了一下,与我上回拿的红色罐子不同,这个更沉一些。
上次的事情还惊魂未定,他见我把罐子抛在空中,紧张的起身,夺回罐子,纳入怀中,心头宝似的摸了摸,又捧着放回了原处。
\"夫君放心,我这个人拿东西很稳的,从前帮阿奶担水,我可是一滴水都没撒出来\"说完,为了证明我的话,我又将他放回的罐子拿出,做的跟之前一样的动作,左右掂量。
他的嗓子眼从来没被这样吊着不敢放下,待她手里的罐子落回手上了,趁着时机,急急的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的将她拉到胸前。
我的额头好像被一片柔软的唇瓣扫过,惊的像小鸟一样,从树上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小鸟忙着飞走了,自然是管不了手里的罐子了,罐子掉到地上,又滚了一圈
木塞\"\"砰\"\"的一声,蓝色的烟从罐口像泄闸的洪水,齐齐涌出,从团子的形状,一跃变成了细长的带子形状。
像一场蓝色的大雾,把我罩住了,迷离之中看见,对面的人满是担忧之色。
他眼底腾出一股杀气,在刹那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滴水珠大小的白色火焰悬在他的掌中,反手一推,白色火焰像饕餮一样灼食着蓝色的烟,直至烧尽,白色的火焰同烟一齐消失。
我没有受到白色火焰半分的伤害,真是英雄救美啊,这桩婚事我可赚到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他翻开我的眼皮,检查我的眼球,又抓着我的下巴,让我张嘴,一番检查下来,我的脸竟有些酸。
我答说没有
他这样关切的问我,我倒有些愧疚,不该把从前好动的坏习性带过来的。
\"这不是什么坏习惯,不要拘束你自己,来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咦,是谁在和我说话,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嗡嗡作响,迫使我去做这做哪。
我早该听他的话,老老实实的不要招惹这些罐子。
不听夫君言,吃亏在眼前。
我被虫子进了脑,在虫舍里满屋子的跑,不停的笑,幸得没有左邻右舍,不然得感叹这么帅气的男子,娶了一个疯婆娘,他将大门锁上,又将罐子屋的门也锁上,这才放心的让我在虫舍里发疯。
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碗……
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灯..….
…………………
无限循环的笑,虫舍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被我笑了一遍,殷蛟在身后,神色如往常,只不过漆黑的瞳孔比往日更亮了些。
我累极了,直到脑子里再也没有那个讨厌的声音出现。
他跟我说,我睡了三天。
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四肢软弱无力,行动缓慢,他斜靠在门柱上,气定神闲,开口问。
\"睡的可好\"
当然好了,我可是睡了三天,四肢都要睡退化了。
\"给你舔麻烦了,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碰哪些罐子了,你不会想赶我走吧,如果你非要赶我走.....\"
\"饿了吗\"
\"我不走\"
他转过正身,关切的又问了一次
\"睡了三天什么也没吃,你不饿吗\"
我摸着肚子,表示相当饿。
在给我做饭前,他和大概说了一下,虫舍里的虫的概念。
\"世间的虫同我这里的虫可是大有不同,世间的虫,只是生物,没有灵性,虫舍的虫能化万物,不仅能化成人型,还能控制人的神智,你应该体验过了,这些虫能救人也能杀人,所以虫师的职责就在于捕捉和驯化这些虫子,等驯化好了,再把他们放回森林里,驯化好的虫子就再也不会跑到人的世界里,虫跟人一样分好坏,本性善良的虫一般颜色比较浅也比较淡,色泽靓丽,发出炫彩的光的虫是最危险的,因为它要引诱迷惑猎物乖乖的入网,入网的多为人间少女,把少女吃了之后,再幻成人型去勾引男人,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这故事前半段还挺好,后半段就有点像鬼故事了。能降伏住这些虫子的人,想必不一般,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又高出了一大截。
\"那你既然有本事捉虫,肯定也有办法治虫,为什么那天我发疯你都治不好\"
他用手抵住下巴,沉吟了片刻。
\"因为我要治你呀\"他歪着头,眉眼间居然有一丝调戏,说完就走了。
原来文质彬彬的人也有腹黑的时候,一定是记恨我乱动他的罐子,哼,可恶,夫妻哪能有隔夜仇的。
三
他总是夜里背着一个麻袋出去,留我一人在虫舍,这次我掐准了他出门的时间,一番哀求,他才允我同他一起出门,只有一个要求,路上要跟紧,听话。
走入夜色里,只觉身上披着一层黑纱,一同隐入黑色里了。
脚下的树枝被我一深一浅的踩断,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倒是走的悄无声息,我跟的紧,生怕跟丢了,脚下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停住了,我也停下,一团拳头大小的蓝色的烟聚在我的头顶,上下跳动着。
我打算用手驱散头顶的蓝烟,他在半道上就截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和我整个人都揽入了怀里,我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不对,我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这就是情动吧。
就这样待着不动有好一会,从黑暗处又涌出形状各异的蓝色的烟,在我头顶蹦哒的那团烟,是最小的,一大片蓝色的烟盖过了我们头顶的天空,发着蓝色的荧光。
我俩抬头看着空中巨物,我用余光一撇,从此余光尽是他的美色,从下颌开始,面部轮廓的线条行云流水一般,棱角分明流畅。
他突然低头,我的余光灼灼,像一颗石子投入波心,让他眉间起了澜。
收回余光,关心起他的布袋来。
他今天带的布袋似乎不够大,先不说要花多长时间把这片蓝烟搓成圆团,虫舍也没有那么大的玻璃罐装的下.....
\"你还是先担心怎么逃命吧,这虫可最喜欢吃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可不能各自飞,要飞一起飞\"
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最后用手给自己打了个死扣。
他笑笑,微微曲着膝盖,降低了身子,好让我这个矮子攀上她的脖子。
\"抓稳了\"
腰间使来了一股力量,他抱紧我的腰,像抱着一个娃娃一样,携着我不知朝着森林何处逃跑,他的速度很快,我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刮着我的耳廓,还是那股药香味,啊!我喜欢这个味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回到虫舍已是夜深,南枝困的抬不起眼皮,嘴里含糊的问着,我们是不是回来了,他掀开被子,把南枝放到床上,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还未解开,他空出手来解掉她的手,失去了支撑,南枝反而更加用力,两片薄唇,轻轻落下,又迅速逃开,犹豫了片刻,又再次落下去,灼热迷人,这下,他落入她的情网里了。
南枝一觉睡到了天亮。
四
我抱着舂桶坐在屋外的缘廊,不停的捣,不停的捣,他说山里常年雾气重,我又常年生活在山下,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寒,月亮草有防寒的功效,于是采了南边的月亮草给我,让我研成末,做成香片燃烧。
神明天天在下棋,天上的星星一颗都没少过,所以神的博弈,一般都是平局嘛。
月亮草捣的差不多了。
起身准备进屋,他已经在我身后待了好半会,我扭着脖子起身,抬眼,突然瞧见有一人,惊的把撅起的屁股又跌下去。
\"夫君~你吓到人家了\"阿奶说要获得一个男人的注意首先你要激起她的保护欲,示弱
咳咳,他侧身干咳了两声
.....
趁热打铁,借机更进一步,咧嘴顽笑,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他沉默半晌后,答说没有。
我装作一副山林小鹿可怜模样,向他投去哀求的目光。
他微微侧了脸,躲过我的眼神,犹豫的转身往罐子房里走,我亦穷追不舍,尾随其后,见着他颈背至耳根处,红霞一片。我与他并肩而行,先是轻轻拉着他的衣袖,见他没反抗再抓着手臂,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说嘛,说嘛,你的名字是什么,姓什么,赵,钱,孙,还是复姓,欧阳,皇甫....罗里吧嗦一大堆后。
停下,转身向我,一步一步向我走进,我一步一步后退,后背已经贴着墙壁了,他还是不断的贴近,附身,衣领往下走,我慌乱的眼神不知该向何处瞟去,颈窝,锁骨,结实的胸膛,腹肌,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他头一偏,一只手撑在墙上却又离我的耳朵极近,我能明显感受到他吐出气息的温度,对着我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
\"你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吗\"
这回轮到我面红耳赤,扑扇着睫毛,好像,没有。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他好看的一张脸就贴在我旁边,吐出的气息像一把软刷,不停的扫着我的耳朵。
太痒了,我想要逃,他把我最后一条路也封死了。
呜呜呜,我认怂。
他似乎听到了我内心的哀嚎,恢复高傲的姿态,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俯视着我。
\"老实了\"
我点头,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将我额前刘海撩拨开来,用食指轻轻的在我额头,种下一扣。
春天,就会发芽开花了。
五
我的头发生长的速度极快,好比那春天抽芽的柳树,短短的时间里已就垂下绿丝绦,长发及腰。
虫舍中央内挖有一个小池,满月的时候池子便可见底,池中无一物,月缺时便深不见底,常有五彩斑斓的光斑在池中游离,特别是墨云遮月时,那更是炫彩夺目,整个庭院的墙壁上印着五彩的光斑在墙上游走。
偏偏墨云遮月的时候,他叮嘱我不要靠近池子,我就远远瞧着。
今天是满月,屋里的铜镜实在是照的太模糊,小脸都被镜面拉长,大了一倍,怎么瞧都觉得丑,还是这池子的水好,映的人讨喜可爱。
讨喜可爱的脸旁边也映着一个讨喜俊俏的脸,我越看越喜欢,犯了痴。
\"看够了\"
我顺声瞧去,他却盯着池水看,明明是他先出的声,这时候就不理人了,比较了一番,还是池子里的人儿更可爱。
\"夫君有剪刀吗,我头发实在太长了,不好打理\"说着,便拿起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卷着手指。
\"不能剪\"
\"为什么\"
\"我本打算将你养的膘肥体壮,一丝一毫不能伤\"
我本想告诉他,膘肥体壮那是形容牧场上的肥牛,像我这样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呢,这样形容实在是不妥,脑袋里只顾想着要一把剪刀剪头发,所以把这茬忘了。
正苦恼我的三千头发丝,他一只手从发从我的进处揽过,打卷,轻轻松松的仔细将头发盘出一个好看的发髻,拿出一根梧桐木簪插入发髻,稳稳的固定住,鬓角处有几丝散发,柔柔弱弱的贴着脸,倒显得一股风流韵味。
\"这个木簪好漂亮,你做的吗\"
\"前几日,拾到一枝梧桐树枝,不大不小,刚好做只簪子\"
\"山里还有这样的好处,哪我天天出去拾,你负责做簪子,我们岂不是要发大财\"我一遍抚摸着头上的簪子一遍激动的说。
\"我不做这买卖,簪子只有一个\"赌气的口吻说着
是我财迷心窍了,这簪子一看就是他做了好久的,换着话题说
\"你以前经常帮别人盘发嘛\"
\"那倒没有,你是第一个\"
我是第一个这算是独宠嘛。
\"所以,就别想着把头发剪了\"他轻轻抓住我的下巴,抬起,看着水中的倒影,可是我却没有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而是一直盯着停留在我下巴上的那只手,光洁玉润。
他用手轻轻擦拭我的嘴边,再从袖口处拿出一只白色手帕,一角处绣着淡黄的花骨朵,不知是那种花。
我正纳闷的,他紧接着说一句。
\"饭点未到,怎的口水流了这么多\"眼中露着笑,流转的情波却藏在眼底
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看着他的手着了迷,忘乎所以的张了嘴,哎呀,真是丢死人了。慌乱之间我推开他,他摔坐在地,却也不恼,干脆倚着回廊内壁,右手搭在躬起的腿上,放生大笑,屋外飞檐下的风铃叮铃叮铃作响。
两只手臂阻挡在前遮住我通红的脸,只有两只眼睛不好意思的露在外面,这回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许笑,贪吃罢了,怎的不行嘛,我,我可没想别的\"借口倒还说的过去,比起色心大起,还不如说是贪吃。
\"好好好,我又没说你,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是,饿了,这就给你烧饭去\"一句一顿,琢磨起来,满打满算都是戏弄,他从地上起来,笑意未散,明明从他的嘴角处就可以看出来,却还要装着,一脸严肃,此事已过,无需再提。我也应着景,扭头看向别处。
地上的手帕他忘了收起,毁尸灭迹,这是我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不能让他留着,日后笑话我。
我伸手去捡,离我不远,不知从哪来的风,将它扫进池子里,我已刹住了手,不再向前,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将我一拖,掉入了池子,不像大石掉入水中,扑通一声。我像是滑入了水里,没有声响。
九天上的银盘不知何时被食的只剩一抹银屑,夜云空空的在天上徘徊。
池子变得流光溢彩,色彩斑斓,而我处在这光的世界中,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我能感受到,这些光斑就聚在我的周围,试探,一遍一遍的试探。
当这些光斑靠近我,贴近我的皮肤是,它们像是烧红的铁块,烫的我的皮肤滋滋作响,嘴里吐出的气泡,从珍珠大小扩成圆镜那般大,然后被撑破,犹如我活着的希望一样。脑海里闪过和他这段时间生活的景象,温暖又留恋。
六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失去了意识之前,只听见有人不断在我耳边说话,什么金角银角。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在对一个人挥手告别,泪流满面,我背着他渐行渐远,突然想到,既然这么难过,不走不就好了,遂转身,一路奔跑,投入到那人怀里,仔细一看,他长着一对银光熠熠的银角,再想仔细打量他的脸,我的梦就已经醒了。
他睡在我的左侧,果然是仙人之资,就连睡觉都那么赏心悦目,只不过眉心聚拢,挤在一处,不雅观,不雅观,仙人也有忧愁,只让我把你摇醒,问一问就好了,疏通疏通心结。
我才发现自己除了脑袋能思考,四肢僵硬不能动,我朝他脸上吹口气,没反应,再来一次,气从丹田起,那真真是一股飓风,他才算醒了。
\"别动,切莫动了伤口出血\"
这哪是我要动,是你按着我的肩激动的抖了两下,我现在可是废人一个。
\"伤在脖颈,我要是晚来一步,那池子里的妖虫,非把你的头咬下来不可\"殷蛟如此如此的说,脸色阴沉。
\"你到底是叫金角还是银角\"
\"殷蛟\"
八成是掉入水里,耳朵进了水,才把殷蛟听成银角,不知怎的,脑子里出现了他额前长出了一对银角的画面,可爱又可笑,手不自觉的抬起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脸上挂着笑,还调皮的将脸凑近挑衅他。
\"这是病好了,都有力气欺负人了\"他无奈的说道。
我又将手缩回被子里,装虚弱,眼睛微微阖着,气若游丝地说:没有,没有,银角,咳咳,殷蛟,我饿了。
见她知道饿,肯定身体也无大碍了,温柔的说道“等我一会”
我乖巧的点头,想到有好吃的,痛苦都消了一半,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拳头大小的鎏金镂空的圆球,将它挂在屋子的东南角,袅袅香烟,缓缓的从小金球里婀娜溢出。
\"这叫食香,一来可以医治你的伤,二来可以饱腹....\"殷蛟如此说着,我根本听不进,即是大病一场,也该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啊,山珍海味没有,野味飞禽总得抓几只吧,呜呜呜。
\"世间君王为求得这一根香,金山银山做交换呢\"
\"我又不是君王,我只想吃肉\"
\"你闭上眼睛,想有什么便有什么了\"
半信半疑的听了他的话照做,烧鹅,果然嘴巴里果然有烧鹅的味道。
殷蛟闭上眼睛,却又侧头低下,火烧云似的燎烧了他整张脸,活像一只烧鹅。
他双手握着我的肩膀,眼里氤氲着水汽,像月光下粼粼的湖面,深情的看着我说。
\"我们做虫师的,是不能让人知道名字的,一旦知道了,那个人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正合我意!”我激动的说着
殷蛟接着又吓唬的说
\"做虫师的新娘可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喂了虫子\"
既然认了他做夫君,那我就不能后悔了,谁让他既生的好看,又生的好看呢。
我勾了勾手指,招他到身边,在他耳朵旁边说。
\"夫君,那是我从了你,还是你从了我呢\"
\"为夫现在就可以从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