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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随君行,随军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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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黄沙千里,远处渐见的黑点向城中移动,原是一行骆驼商队,骆驼背上驼着小山一样的货物,商队进城做交易,每次总能赚的盆满钵满,虽是塞外的城,中原人也不少,塞外的商品总比中原多一份新奇,相反骆驼商队也会带走一些中原物品,带回去给族人。
我嘴里吃着馕,就着酒,本就是将门之后,从小爹爹就把我当男儿养,可惜了,他多年求子不得,与我娘恩爱有加,不肯纳妾。
在外巡境的骑兵回城,马蹄声响,各个鱼贯而入,威风凛凛,领头的骑着一匹上等的赤红色烈马,手执缰绳,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身挺如松,气势就如同大漠上的鹰,桀骜不驯。
我混迹在人群中不想被他发现,看日头还早着,他应该要先去都护府那里处理政务,不会那么早回府,手里的馕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酒馆有我的好友,胡玲耶,翻译过来就是仙女的意思,人配其名,她深眸高鼻梁,眼睛就像是夏天里大漠上的北极星,又亮又美,第一眼看见她,用中原的话来说就是西域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酒馆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一来是看美人,二来也是来喝酒,三来嘛,就是听她弹月琴,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无奈对面还是坐了一位兄弟,此人衣衫朴素,却难掩贵书门贵气,让人多有品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阿耶,眼神里是尊重与欣赏,不像其他酒客,眼神里皆是贪恋欲望,是个正人君子,交个朋友也无妨。
一大片橘红色余辉尽撒在这个塞外边城上,他桌上无酒,塞外不比中原,昼夜温差大,我向伙计要来一壶热酒。
“你是江南人吧!”
听到家乡名,他将神收回,转头来看我,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隧又回我,“正是”。
我给他倒酒,先干为敬,他颇有欣赏的看着我,亦喝了酒,这回轮到他给我倒酒,三两杯下肚,身子也暖了起来,言语交谈变得欢快起来。
他问我如何猜得出他是江南人,我说我娘就是江南人,以前在外祖父家住,见惯了江南人,江南人水嫩光滑,按理说评价一个男子,不该用水嫩光滑,有些轻薄的意思。他也不生气,听见我说水嫩光滑,反倒笑起来。
余辉散尽,夕阳落到黄沙之下,夜色铺天盖地的将整个塞外包裹住,大漠上的狼对着天空嗷呜嗷呜的叫着,这是塞外城外独有的热闹。
酒客渐渐散去,就剩我和胡立,他看了一眼阿耶,二人对视,默契的低眼不语,似乎是在做无声的告别,我早就看出二人关系不同,却也不好捅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纠缠胡立喝酒了,他向我道别,走出酒馆,阿耶抱着月琴,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背后。
“还看呢,说不定回家抱娘子了”
“瞎说,他还没成家”啊耶说着拗口的中原话为他辩解,一着急反倒咬了舌头。
“还好你是弹月琴的,若是唱曲的,我得赔你多少钱”我就知道他们二人认识,居然还想瞒着我,这样的乐趣可不能少了我。
阿耶知道我要套她的话,催促我赶紧回家,天已经晚成这样,将军该又生气了。我是真的很想一探究竟,只不过阿耶说的倒是实情,我要再不回去,恐怕他就要派兵来抓我了。
第二节
府里的下人个个神色紧张,见到我之后便像是喉咙里的鱼刺被挑出来了,长舒了一口气,他们这等做派我是见习惯了,别说整个府,就连整个塞外边疆,听见他杜翼都得抖上三分。
回廊里有人提着灯笼慌慌张张的朝我这走来,快要走近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他急促的声音,“小姐,你可回来了,将军可急坏了!”阿福的鼻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别人着急都是满头大汗,他倒好,满鼻大汗。
“他有多急,是吃不下饭了还是看不下书了?”我不以为然,要说着急,他是第一个算不上数的,杀敌浴血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可能因为我回家晚了就急坏了,这个阿福就会夸大事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杜翼贪恋美色,不务正业了呢。
“你去跟将军说我已经回来了,我好累,先去洗个澡”我转身要走,杜翼不知在我身后站了有多久,穿着一身绿绸画云莽纹袍,他提着一只灯笼,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眉目如大漠夜晚上的圆月,如画如神一般,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这样贪玩晚归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会被他逮着,按理说我应该习惯了,可是他这么一看我,我就有一种负罪感。
“又喝酒了?”
“嗯”
他舒一口短气,无可奈何,提着灯笼又走了,他手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估计是办公时不注意弄到的。
等杜翼走了,阿福才又出现,要说这个府里,最懂事的当数阿福,只要是我与杜翼说话,他在一旁,必能将自己藏起来,等杜翼走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小姐,将军的吩咐,热水已经给您备好了!”
“将军今日公务多嘛?”
“朝廷来了许多公文,加上边塞事务,今夜怕是要通宵达旦了”
从前爹爹也是这样,白日里操练士兵,夜里就不合眼的处理公文,母亲送完夜宵后,就躲在房里抹眼泪,我多少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情了。
第三节
转眼已是冬月,正是中原葭草吐绿头的时候,在这里亦有比葭草更有看头的事情,泼寒胡戏,书里说“且泼寒胡未闻典故,裸体跳足,盛德何观;挥水投泥,失容斯甚。”当时看到书里所说的,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在天寒时裸体而舞,且让人泼水,只当是笑话来看,现如今到了塞外,体会到了这里的人文生活,反倒能理解,还有点期待泼寒胡戏。
我约了阿耶,那日正好大家都去街上看泼胡,酒馆也做不了生意,南街口已聚集了好些人,都是准备跳泼胡的人,我们二人坐在南街口对面的茶馆二楼上,瞧的远,看的不真切,毕竟哪里全是男人赤身裸足的,没有女子过去的。
“小冉,我们还是回去吧”阿耶耳根子已经红了,明明是在跟我说话,眼睛却左右的游走,生怕碰见熟人。
“你是不是怕碰见胡立?”我果然一语中的,说中她的心事,啧啧啧,四周全是他们胡人女子,独我一个中原来的女子,都敢凑这热闹,她居然畏畏缩缩,果然爱情让人变得不是自己。
那边鼓乐已起,众人叫喊着我听不懂的胡话,一个个健壮的年轻男子脱下衣物,在众人围成的圈子里赤脚跳舞,旁人开始泼水,我怎么觉得这个泼胡的乐趣其实是在泼水人的身上呢,一番热场后,围成的圈子退出一个口,走进几名男子,不像是胡人,居然是杜翼!他怎么会来,他是来泼水的还是来跳舞的?
远远的就看见杜翼的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着,他和他身后的将士就开始脱衣服,我还没怎么样呢,我这边的,对面的胡人女子已经开始兴奋尖叫了,唉,这样大声喊叫,生怕不知道远处有一群女子正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们。
杜翼和将士们只脱去了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了孔武结实的胸膛,没有中原人的白净细嫩,久经沙场,古铜色的皮肤,更像是另外一种戎装,不亏是我中原好儿郎,身材相貌各个都不比他们胡人差。
众人开始泼水,被泼的最多的就是杜翼了,阿耶说,被泼的最多的人,说明他越受人喜爱和敬佩。
我以为杜翼暂时还脱不了身,所以就歇会暂时要了一壶热酒,不一会楼下有些吵,直到声音吵到了楼上,就在我举杯喝酒时,低眼看酒,再顺着杯沿看过去,从下往上看,皂靴,云纹,杜翼已穿好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日见到的绿袍,只是有些不整,头发被玉冠束着,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脸色难看到极致,可以说是一张好看的臭脸,肃杀之气,叫人不敢做声,身后的副指挥使真切的瞧见他握拳的青筋,跟随将军多年,他这是动怒了,不过怎么有种他吃瘪了的感觉,按理说大人杀伐果断,不应该是这个姿态,他抬头看到我,与旁边和身后的将士对着口型说快走快走。
回到府里,他只说了一句封府,阿福从未见将军有这样难看的脸色,大概猜出个七八分,后又看见我灰头土脸,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阿福吩咐所有的下人,回到自己房里,暂时不许出去。
偌大一个将军府,变得空无一人,好生诡异,我只觉口干,不停吞咽着口水。
“你一个女孩子,尚未成亲,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是责备却又不敢把话说重,只好将眉毛压低神色抑郁。
“你不也没成亲,你不也去了,而且还光着身子呢,我全都看见了”我倔强着说。
“全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什么了!”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杀敌的气势用不上,倒是多几分男女间的怨气,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居然偷偷去看泼胡,整个城里的中原女子就他有这个胆子。今日他去参加泼胡完全是因为政治目的,管理地方不仅是用武力,笼络人心也很重要。
“我会向你父亲将婚事提上议程的”
“我不嫁!”说完潇洒的转身朝着自己院子走,夜里的寒气更加重了,清冷的月光坦坦荡荡的散在石板上,只照得一个孤影。
第四
不到七日,我便收到爹爹的信,信上说他大喜,杜翼终于把婚事提上议程了,从前杜翼说我还小,谈婚论嫁还早,我与他只不过差了三岁,明明就是他不喜欢我。
我和阿耶两个人简直就是在照镜子,我叹气,她也叹气,都是一样的苦瓜脸,“阿耶叹气是因为胡立嘛?”她点点头,反问我,“那你是因为将军嘛?”我也点点头,我将昨晚的事情和她说了个大概,她听完激动的用胡语说了一长串,意识到自己说了我听不懂的话,又将刚才的话用中原话说了一遍“你都要和将军成亲了,为什么还要叹气啊,用你们中原话来说你就是得了好大一串葡萄,还卖乖”
我也懒得去纠正她,心情太复杂了,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阿耶,你说他若是因为我爹的原因才肯娶我,那岂不是委屈他了”说到这,我的心好像在隐隐作痛,只能用叹气来缓解。
“小冉,你这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中原女子”阿耶安慰我,说的真诚无比,果然美的人会互相吸引和欣赏,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两人同时叹气。
我不想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了,还是听听阿耶的事情吧,原来胡立已经好久没来酒馆里了,阿耶很是思念,这两个人平时里都是用眼神交流,一句半句的都嫌多了。
城墙上吹起号角,许久未有战事了,今日号声吹的急,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马蹄扬起街道上的灰尘,一路向城门奔去,那匹赤红色的烈马永远都是跑在最前面,我跑出酒馆,不为别的就是有种不舍,扬起的尘土模糊了我的视线,等尘土落定,他早已领着将士们出了城。
阿福出府来寻我回去,说有战事发生,街上不安全,让我这几日都在府里待着哪也别去,我想爬上城墙,兴许可以看见他的背影呢,阿福拉着我死活不让,说什么将军吩咐过,一定要看好我,他走的那样急,还有时间想到我吗?
纷纷的大雪将大漠的黄沙掩盖,此起彼伏的沙丘一眼望去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样的天气作战,人和马都受不了,看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嘴唇冻的发紫,他却还来关心我,对我说:“夫人,天寒,请您回去吧”
额,夫人?我没听错吧,我还没和杜翼成亲呢,平常阿福都叫我小姐小姐的,突然有人叫我夫人,心脏都比往日跳的快,我尽量压着嘴唇,不让自己显露出笑意来,咳嗽了两声,嘱咐他两句就走了。
我去了都护府,那里的消息最灵通,还没进到内厅里就听见狮吼般的声音,大骂道:“将军已经出城四五日了,你们这些探子如今一点消息都没,废物!”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啊,都四五日了,又碰上这样的恶劣的天气,万一有什么不测,呸呸呸,他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可是我现在就是想去见他,陪在他身边!
我去马厩取了一匹上好的马,在他书房偷拿了出城的令牌,城门打开,我狠抽着马鞭,马儿像离弦的剑一样,飞一般的快,我用红色的头巾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后的城越变越小直到回头望不到,我心中大概算了一下距离,大概跑了有几十里地,雪停了,视线变得清楚,远远的看见一根粗木棍,上面挂着黑布,明显已是被冻的无法翻动,黑旗越近,随后又冒出几个人头,摇摇欲坠的坐在马上,是杜翼他们,我驾马朝着他们那边快速移动着,扯下红色头巾挥舞,大声呼喊着:“杜翼,杜翼!”
驾马来迎我的是那日茶馆里杜翼身后的将士,他们个个都身负重伤,缺水缺食,嘴皮干的白皮翻起裂开,杜翼被马驮着,昏迷不醒,我眼底发红,分清缓急,此刻不应该哭,他们受重伤,不能快马回去,我将带来的食物和酒分给他们,将红头巾盖在他身上,骑马回城搬救兵。
第五节
汴京城上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我穿着一身绾粉色襦裙,茶白色的短衣,杜翼穿一身孝服神色悲伤的站在庭院里,那年他十岁,我七岁,爹爹说这是我的新哥哥,他长得这样好看,当哥哥太可惜了,我胆大包天的指着他说:“就当我的相公好啦”,他悲伤的神色终有一丝缓解………
阿福将我摇醒,我扶着床沿睡着了,揉揉眼,杜翼还没醒,接过阿福端来的药,仔细的喂着杜翼,还是我不会照顾人,把他呛醒了,算了!好歹也醒了。
我把药碗有递还给阿福,杜翼看着我,眼神就像雪地里燃起的一团火,靠近了才知道暖,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投来的视线,阿福这家伙借口说药凉了,拿去热一热。
外边的雪簌簌的下了起来,又想起在大漠里见到他的情景,不由得眼眶氤氲,一滴热泪啪嗒的落在床沿上。
“对不起”眼泪像窗外的飞雪一样,簌簌的落下,杜翼原本躺在床上,看见我哭,着急的从床上坐起,如惊弓之鸟,上阵迎敌的冷静全然没了用处,开口闭口说不出半个字,从腰间拿出一颗碧珠,光泽晶莹,颜色鲜艳。
碧珠还连着他身上的温度,放到我手心里,暖暖的,他拭去我脸上的泪,“本来是打算给你做成戒指的,就现在来看是来不及了”
屋外,三五个将士还有阿福正蹲在窗沿下偷听,副指挥使悄悄的说:“将军这话不该这样说”阿福和其余几个士兵疑惑,阿福问:“那该怎么说?”副指挥使解惑说:“将军应该说本来打算当做成亲礼物送你,现在怕是来不及了”众人茅塞顿开,给出一副,啧啧可惜理应如此的样子,又齐声道:“求婚,嗯,这是求婚呐!”
这群笨蛋!说话那么大声,我和杜翼听的一清二楚,我只觉得耳根发热,脸颊发红,不敢去看杜翼的脸。
我以为他们说完就打算离去了,谁知那副指挥使又开口说:“将军真是我军楷模,熟读兵法,又擅长宠妻之道”其余几人又附和道:“对对对,我军楷模,楷模!”
我再也忍不了了,大声吼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出来”,一,二,三,四,依次从窗沿下拔起,从高到矮,倒是很有顺序。
他们几个眼见自己被发现,将军在前,几个人心里打鼓,感到不妙。副指挥使是个嘴甜聪明的“夫人安康!”
我我我,说不出训斥他们的话,算了,我又不是操练士兵的将军,干脆让他们的将军来,好让他们长记性。
我转头就看见杜翼嘴角噙着笑,这么一笑,好似千军万马都要溃败了,至少我是,我还在出神时,那几个话痨又开始了。
杜翼让他们退下,房间里又只剩我们二人了,我欲离开,身后一双手已经环住我,他炙热的身体贴着我,他的头贴着我的发髻。
“从前,我只怕上了战场就回不来,所以一直没有把与你成亲的事情提上议程,生死之际我的脑海里全是你”杜翼常年征战,身边全是男人,什么体贴入微的话,大家更是不会说,如今这话,或许已是他最动听的情话了。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不像从前那样总觉得捕捉不到他的心意,我的心终于得到了回应。
第六节
将军要成婚的消息放了出去,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决定还是亲自将这消息告诉阿耶,酒馆里的老板娘说她今日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阿耶的父母认识我,他们说阿耶这几天心情很低落,几乎没怎么吃饭,我大概是猜出了原因,阿耶什么也不肯说,只有找到胡立。
我才到都护府,打算让他们帮我查一查,原来杜翼和胡立认识,二人正交谈甚欢。
“杜翼借个人”说完就把胡立拉走了,走到街巷一角,“你喜欢阿耶,为什么躲着不见他?”
“我明日就要回汴京了,这辈子都不会来塞外了”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着,像是对阿耶的爱情判了死刑。
“你是穿堂风,你可以一走了之,阿耶就活该被你葬在你引来的山洪下吗?”他应该早已将这样绝情的话和阿耶说了,她得多伤心。
自从和胡立说完阿耶的事情后,我也变得郁郁寡欢了,杜翼在院子里耍枪,我长吁短叹,帮他擦汗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胡立有婚约在身,官家指的婚”
“他既已有婚约为何还来招惹阿耶,阿耶是个死心眼,恐怕这辈子都要为他守着了”我生气的将汗巾丢在地上,他又好脾气的弯腰捡起来。
“小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世间也有爱而不得的人!”
不知是哪里吹起了筚篥,哀婉悲凉,我该怎么去和阿耶说,我们中原有句话叫爱而不得,不是胡立不爱他,是他无可奈何。
马夫传话给都护府的将士,将士回禀给杜翼说,马已喂饱。
我骑着杜翼的烈马,带着阿耶,穿过一片湖,眼看就要追到胡立,她却让我停下,选了一个最高的沙丘,我将马系在白杨树下,看着阿耶的背影,她穿着湖蓝色的胡服,美丽极了,像这片沙漠上的蓝宝石,我想胡立应该看到她了,他们就像往日那样,颔首低眉,表道别,这次就再也不见了。
阿耶对我说,她终于理解了中原人口中所说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七节
边疆军事安定,初春已至,牛羊成群,水草肥美,正是结亲的大好时光,不论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听说杜翼要成婚了,贺礼自然是不少,送来的牛羊不知何时才能宰杀吃完,我婚后怕是要变成一个放牛养羊的了。
杜翼今日早早的处理完公文,牵来那只红马,人马相立在大门口,体贴合身的墨青袍子,我仿佛回到了汴京城,安静的野道,踏青郊外赏好春光。
我坐在马上,他牵着马,带我穿过热闹的街市,我穿着茶白色的衣裙,端庄的梳着中原的发髻,真是太招摇了,路人看看他又看看我,胆大的,还向他打趣道:“将军这是得了一位美娇娘,还要炫耀一下”引得众人大笑。
杜翼牵马在前,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从路人的不断打趣中,感受到他还挺享受。杜翼回首,灯火阑珊不见,只见一人白衣嫣然坐于马上。
硕大的月亮低低的悬在大漠上,银白色的月光将黄沙都浸的柔和了许多,眼前这片绿洲,有芦苇有白杨,马儿在水边低头喝水,我同杜翼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地上。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丰郎英俊的样貌,要是再会些甜言蜜语确实是不好,至少对我是一种威胁。
我抬头看着月亮,感觉大腿间有东西压着,低下头正看见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在我的腿上,我偏不让,抓着几缕发丝挠着他的鼻子,他岿然不动。
肩膀上一股力量袭来,杜翼将我按倒在地上压着我,我的后脑勺下是他温热的大手,灼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居然将我的气息也给打乱了,他吻的极为温柔,先是像春雨沾着花瓣一样,慢慢的,然后不可控制的加大力气,我也回应着,他的手开始游走在我身上,此时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其它。
杜翼停下,将我搂在怀里,对我说:“我是大漠上的将军,所以大漠上的月亮我说了算,我将它送给你,你可愿意嫁我?”
“愿意”
风将芦苇吹动,水波涟漪,爱你的人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