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电视剧》倒扣一只碗

16、第十五章 能做的只有这些

　　说是要管朴有铭，但陈伏第二天就跟着朴正焕和朴有清去了朴氏集团，毕竟相比刘易枫，陈伏对于朴氏还是更熟悉，就先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而刘易枫反正现在属于交了辞职信交接的空档期，本来也就不忙，第二天依旧载着朴有铭去医院陪爷爷唠嗑。
　　于是在病房门外就恰好撞见了两兄弟的父母。
　　董事长一共只有两个儿子，朴正焕的父母在朴正焕升上管理层之后，就逐渐从公司的直接管理中抽手，但在董事会内还是非常积极参与公司的事务，算是董事长坚实的支持。但朴有铭的父母则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持有份额不小的股份，不仅不在董事会中，公司相关的任何事情都见不到他们的参与。
　　刘易枫从来没有在任何报道中见到过他们，但见到朴父朴母的第一眼就觉得无比熟悉，而且绝对不仅仅是因为遗传学上长得相似，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朴有清遗传父亲的长相更多些，棱角分明、刚毅坚朗，而朴有铭则是母亲，尤其是一双丹凤眼，有些媚态在里面。

　　朴父朴母站在病房外，刚刚和医生说过话，神情不能更疲惫，看起来是下了飞机直接赶过来的。
　　朴母一见到朴有铭就飞奔过来抱住了儿子，也没有说话。朴有铭任由她抱了一会，然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朴母便松开了手，这时才看到朴有铭身后的刘易枫。
　　在刘易枫说话之前，朴母倒是先开了口。
　　“小枫，对吗？”
　　刘易枫诧异地点点头。
　　“比照片看起来要更瘦一些啊。”朴母走近刘易枫，拉起她的手。“家里这几个都不懂事，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也顾不上他们。要是这几个欺负你了，随时和妈妈说啊。”
　　朴母的话和她自称“妈妈”都让刘易枫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有木讷的点了点头。
　　“我们先进去吧。”朴父走过来揽过朴母的肩，打开病房门往里走，结束了这尴尬的会话。
　　刘易枫这才有心神看向朴有铭，却发现后者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我什么事都和我妈说。”朴有铭解释。
　　“哈？”
　　“所以你刚刚算是见了公婆。”“你TM什么毛病……”
　　刘易枫突然灵光一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叔叔阿姨……是不是网红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发现了。我爸妈可是国外社交媒体上特别火的旅游博主，上天入地没有他们不去的地方。”
　　“……我说怎么看怎么脸熟……”
　　刘易枫想到他们分享下那些“我五十岁也要成为这样的人”的留言，不禁掩面。果然每一个博主后面都是大金矿，没有金山银山就别想着走遍万水千山了。

　　十五天之后，朴氏召开董事会，董事长正常出席，董事会决议通过朴正焕任职公司董事，继续担任总裁职务。对于朴正焕的任命，大家都觉得水到渠成，让人信服。作为一个家族企业，朴正焕接班总是早晚的事。虽然对于统领公司而言，朴正焕年纪尚轻，近几年作为总裁不论是公司策略、业务拓展、稳固市场还是为人处事，都显示出了能够接手公司的能力。当天的新闻资讯从社会报道到财经报道都非常正面，想必是公关团队也花了极大的力气打点。
　　会议上的人都能看出董事长有些憔悴，散会后交头接耳的人不在少数。
　　但董事长却没有让人谈论很久这件事情，因为不到一周的时间，朴氏集团便发布了官方公告，宣布董事长辞世的消息，由长子，也就是朴正焕的父亲，暂代董事长一职。朴爷爷真的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安安稳稳让大孙子进入了公司董事会，才离开。

　　因为翠意加上朴氏的事，陈伏这个月也是颇为焦头烂额。朴有铭近一个月几乎住在医院里，也不回家，朴正焕也拖不动他，倒是朴有清跟着他开始频繁往来于集团的各个地方。刘易枫正式离职之后，索性负责起了朴有铭的一日三餐，保证他正常活着。

　　接到消息之后，陈伏和朴有清直接赶回了郊区别墅，爷爷的住所。一切发生太快，只有陪床的朴有铭和陪着朴有铭的刘易枫守到了最后。大家收到消息的时候，丁秘书就让大家直接回去了别墅。
　　在场没有一个慌乱的人，朴爷爷似乎已经将所有的身后事都交代妥当，连吕律师也已经到场。见陈伏和朴有清到了，丁秘书便开始和大家交代葬礼的事宜，事无巨细一件一件却全都是已经定好的，从寿衣、化妆师、礼堂到邀请宾客名单，有条不紊。
　　陈伏环顾了一周，慌乱是没有慌乱，但很明显没有几个人的心思在操办这些事上。朴正焕和父母因为公司的事情本就有些操劳过度，而两兄弟的父母和艾莉又都是性情中人，朴母和艾莉很明显已经是哭过一轮有些脱力。
　　朴有铭缩在会客厅一边，头耷拉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陈伏的到来。刘易枫站在他身边，朝陈伏摇摇头。

　　“怎么说？”
　　丁秘书交代着各项事宜之后，陈伏才走到朴有铭身边。问题是问刘易枫，但朴有铭听到他的声音却是第一次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也没有哭过的样子，只是双眼有些无神罢了。
　　刘易枫又一次摇了摇头。
　　“爷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事是省了不少。但他生病这事情瞒着大家，就连大伯大婶他们知道也不过这几个月的事，光安排公司那边就没什么余力了。受了打击的，叔叔阿姨他们那样，这人又这样，哪管得了啊。”
　　刘易枫轻抬下巴，指了指会客厅沙发上瘫倒的朴父朴母和这厢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朴有铭。
　　“那我要不要……”
　　“没事。”打断的是朴有清，声音沉稳，甚至有些朴正焕的感觉。“你管好有铭。你跟我过来。”
　　前一个“你”是说陈伏，后一个“你”的主人刘易枫闻言点点头，跟他到丁秘书那边去帮着落实葬礼的事了。
　　陈伏朝朴有铭又走近一步，后者把重心从椅背上转移到了他身上，就这么靠着他，也不说话。陈伏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朴有铭的头发。他的头发长了，卷发也没有打理，本来柔顺的棕褐色有些干枯的感觉。
　　“今晚跟我回家吧，收拾收拾。我们可不能垮啊。”陈伏声音有些沙哑。
　　靠在他肚子上的脑袋点了一下。

　　两天之后的葬礼堂，宾客们见到接待的四个孙辈，谁都没有露出任何疲态。朴正焕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有条不紊地接待前来吊唁的商界大佬们，同时丝毫不慌张的将他们引荐给帮着接待的刘易枫和陈伏。艾莉在他边上站着，带着一对女儿，虽然眼眶还是有些泛红，但提着十二分的精神，表演出了落落大方的姿态。朴有清和朴有铭则接待着亲戚们，其中不乏集团的董事和分公司的高管。
　　朴有铭把头发束了起来，加上纯黑的正装，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荡然无存。之前或许对他或多或少有些成见的亲戚们，也是碍于场合，今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怎么样？”趁着空当，刘易枫问陈伏。刘易枫到底是熬惯了大夜的人，这两天跟着朴有清安排葬礼的事，陈伏不用想也知道她出了多少力，但化个妆一遮，又是百分的精神。
　　“这两天基本上话也不说，饭喂到嘴边就吃一点，按到床上就睡一觉。今天倒是起的早，把自己倒饬的像那么回事。”陈伏说这，眼睛看着门口迎来送往甚至挂着一抹浅笑的人，本来就习惯皱起来的眉头拧得更深。
　　“那你怎么样？”刘易枫问。
　　“我？”
　　“嗯。”
　　“……我不知道。感觉没有什么实感。有点空闲的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爷爷把我当亲孙子养。他可能也这样吧，就明明应该是伤心的，但没有什么地方依靠着，也不知道从哪儿伤心……”
　　陈伏说着说着又说到朴有铭身上去了。
　　“哦……有清哥怎么样？”
　　“他什么都没说过。”

　　葬礼仪式结束之后，丁秘书将所有人召集到了礼堂边的会议室，由吕律师公布最新修改并公证 的遗嘱。除了各项财产的分配，董事长持有的朴氏集团所有股份，均分给朴有清和朴有铭二人，瞬间两人就成为了朴氏集团举足轻重的股东。听到遗嘱的时候，陈伏才算是知道爷爷说的“和老吕商量好了”是什么意思。
　　长子那边，虽然大伯大婶持有一定股份，也占有董事会的席位，但两人不像老人家一样对商界有那么大的热情，所以这些都是给朴正焕在朴氏集团作为支撑的东西。而现在朴正焕也加入董事会，自然这个一把手能够坐得更加稳当一些。而两兄弟这边，朴父朴母别说是没有那么大热情，自家的生意是一点不沾，两个儿子更是放养着。爷爷反倒是放不下两兄弟，用这一纸遗嘱，将两人捆紧了家业之中。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两兄弟都必须要为朴氏尽职，要撑起这个家，不能少了任何一个人。
　　会议室里没有发生任何电视剧里那种大房二房争财产的戏码，甚至感觉大家对遗嘱早已心知肚明似的。吕律师宣读完遗嘱，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把桌上三个锦盒，分别推给了朴正焕、朴有铭和朴有清。
　　朴有铭打开锦盒，是一对玉如意，光看玉的成色，不用专家鉴赏，就知道价值不菲。朴有清的盒子里也是一样。朴正焕的盒子稍小些，是两只翡翠的镯子。爷爷速来不喜欢这些玉石金银的，朴正焕看着那两对玉如意，眉头却是一皱。
　　吕律师顿了顿，说：“这对镯子，是留给姑娘们的。这两对玉如意，是你们成年的那年，董事长让人去寻的，本来应该在你们结婚的时候送给你们。”
　　吕律师这么一说，刘易枫想起当时在朴正焕别墅的书房里，的确摆着一对镶金的玉如意。估计也是和艾莉结婚的时候，爷爷送的礼物。
　　吕律师交完锦盒，便不再有其他事情。大家也都纷纷离开了会议室，回到丧礼宴席上，只留下两兄弟和陈刘四人。
　　吕律师在离开会议室前，对两兄弟说：“董事长说，他虽然是等不到了，但你们能够有人陪着，他也算能放心了。”
　　陈伏看到朴有铭抓在锦盒上的手紧了紧。而在会议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肩膀便颤抖起来。然后逐渐越哭越大声，手指深深扣在锦盒之上。
　　朴有清也听到了吕律师的话，看向刘易枫。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朴有清使了个眼色起身，刘易枫便也起身，拍了拍陈伏，跟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朴有铭就这么保持着半伏在锦盒上的姿势，像决堤一般嚎啕大哭。一直哭到接不上气，哭到断断续续，哭到打嗝又停下，哭到发不出声音。眼泪却还是止不住。陈伏就这么静静坐在他旁边，也不说什么，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
　　终于朴有铭稍微镇定一点之后，陈伏将他扶到一边的沙发上，让他靠着自己。朴有铭紧紧抱着锦盒，因为一下子哭得太猛的原因，有些脱力，坐下的时候甚至有些歪斜。
　　朴有铭保持着靠着陈伏的姿势，再一次打开锦盒，发现盒盖内侧还卡着一张纸。朴有铭的手都有些颤抖，于是陈伏帮他扶着盒子，让他取下盒盖内的纸条。纸条上是两句简单的话。
　　“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照顾好小伏。”
　　陈伏读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朴有铭的手猝然收紧，纸条便被揉了起来，而揉它起来的手又再一次抖动。陈伏只感觉靠着他刚刚有所放松的身体，有一次紧绷起来，比之前更加无助，更加心痛。
　　陈伏把朴有铭抱紧怀里。然后才想起纸条上“照顾好小伏”这几个字。他知道自己不是朴家的孩子，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朴家人早已是他的家人。爷爷也知道所有给到朴有铭的东西，也有他的一份。陈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但也说不出具体矛盾在哪儿。只是暗暗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也要好好照顾好朴有铭，就像他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一样。
　　朴有铭不知道哭了多久，再一次哭到断断续续。也因为这几天没有怎么好好吃东西，今日又提着精神一整天，现在大哭了一晚上，终于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陈伏从抱着朴有铭的姿势把他放下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一些。朴有铭依旧抱着锦盒，明显有些硌手。陈伏将锦盒轻轻抽出来放在一边。朴有铭手里突然空了，迷糊中寻摸了一会，却是抱住了陈伏环着他的手臂，张开手掌将陈伏的手握紧了自己手里。

　　那厢刘易枫跟着朴有清出去，却也没有回到主会场，反倒是顺了几瓶酒去了会场后边人工湖旁的亭子。朴有清把酒和两个杯子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从腋下抽出夹着的锦盒放在一边，一边坐下一边去开酒。刘易枫看着那如纯净水颜色的酒，本来就堵得慌的喉咙更加堵得慌了。
　　朴有清把一个杯子推给刘易枫，然后直接探杯子碰了一下，便一口闷了下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刘易枫叹了口气，也坐下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一时间竟辣出了一点眼泪。
　　朴有清没说话，只是又倒上了酒。
　　刘易枫多少知道他的郁结。朴氏集团的产业实在太大，如果没有他们两兄弟的帮衬，就算朴正焕的经营管理做得再好，在董事会里的话语权还是有限。但不管是朴有清朴有铭，对于做企业家这件事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派上点用场的，还是法学院的高材生朴有清。
　　两人无言的又喝了几盏，朴有清把锦盒拿上石桌，打开之后同样在盒盖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
　　“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照顾好小柠檬。”
　　朴有清看着这两句话，歪了下脑袋。然后抬起眼看向刘易枫。
　　“你答应了大哥，加入朴氏，对吗？”
　　“嗯。”
　　“是这样啊。”
　　“啊？”
　　一家人的责任，是一家人担的。玉如意是一对，人也是一双。这个担子如果有人能够也愿意帮着扛下来，那么爷爷所提的要求不正是合了所有人的意吗？对于他来说，他遇见了刘易枫。只是这一层，怕是还不能告诉她。
　　朴有清想到这一点之后，再看向那个眼角还挂着泪的姑娘，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更沉重了。老爷子到头来，还是照顾了所有人啊。
　　接着一转念，吕律师的话是说给两兄弟的，如果说能够帮衬他的是刘易枫的话，那朴有铭那儿……难不成……
　　“有铭告诉爷爷了？”朴有清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嗯？”刘易枫先是一愣 。
　　“他喜欢陈伏的事。”
　　“是啊。”
　　在最后的日子里，朴有铭一直陪着爷爷，说了不知道多少话。甚至包括他对陈伏的感情。爷爷就算是个开明的人，就算对他们两兄弟没有太多的要求，却也没有评论过这件事情。但今日听到了吕律师的话，就算是刘易枫没有看到字条，也知道爷爷是希望他和陈伏能够好好的，这恐怕就是陈伏崩溃的原因吧。
　　朴有清摇了摇头，再次把两个杯子倒满。刘易枫叹了口气，还是拿起了杯子。他们不再多话，只是在这夜里推杯换盏，再无表情上的波澜。

　　反倒是凉亭旁边，因为胸闷出来抽烟的朴正焕，正好听到了那段“他喜欢陈伏”的对话，一时间脸色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