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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续又见紫萱(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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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稀稀落落地照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透着丝丝光芒,一身正装的司马晗旸刚踏进院子,便看到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对着那满园金黄色的菊落寞的身影。不止一次,他撞见这样的身影,他想不明白,究竟压在那瘦弱的肩膀上的,是怎样的沉痛。让她看上去那样的憔悴而寂寥,让人不忍心,让人情不自禁,甚至让人愿意不顾一切去为她驱散那异样的碍眼的阴霾……
司马晗旸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慑到,收摄心神,却不慎碰到了脚边排放的花盆,“咚”的声音碎步刺耳却也已足以将这片静寂的沉默打破。
不好,被发现了!司马心下暗暗道,忖度着该如何逃脱她的视线。
琉奈亦被惊醒,施施然地转身,不期然与他慌乱中略显复杂的眼神相对,撇开尴尬,淡淡微笑着说:“是小季回来了呢。”
“说过不要叫我小季!”乍听下似是有着一丝丝的不满在其中,却听不出他的恼,而是别扭地反驳道。
眸光流转下,她已是另一副光景,清泠的泪痕犹在,却是抹去了神伤之色,“哦~司马小季总行了吧!”故意拖长了声调,装作很是了解的样子,妍丽的面容笑得灿烂。
“你。”司马晗旸眼见又要杠上了,转而道,“好歹我也是你老师,尊师重教且不论,你叫我一声哥哥总不为过吧!”
她也不落下风,回嘴道:“按年纪,我还比你大几岁呢。长幼有序才是正经。”故作正经的架势令人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貌似某人才个位数。”他的目光落在她灿烂的脸上,心情没来由的舒畅。
她怎也不示弱:“我还有前世呢!”
“哈,我可是跟萧忆平辈儿。”司马晗旸脱口而出,可随即,懊悔得肠子都青了,纠结的心理使得他有些讪讪。
不说萧忆还好,说起萧忆她还没找他算账呢。老狐狸司马临渊给她捏身份的事儿是交给他司马晗旸办的。按照原先的想法,把萧夏弄成一个孤儿。没曾想,萧忆家的老爷子不知道听了什么,竟让萧忆传话说,她既然姓萧,归入她们家也不错。确实,萧忆她本人也想要个妹妹。
但,结果呢?
琉奈恨恨的眼神瞪向他。他,居然一个不小心弄成了母女,她跟萧忆成了母女关系!这下,不仅萧忆成了未婚妈妈,而她,父不详。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怎么搞的愣是不让改,萧忆哀怨了多长时间来着,这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眼神愈发凌厉,看得他心虚得不行,目光不由得转向别处,不敢与她正面相对。
要不是萧老爷子,我至于吗我?害他找了这么蹩脚的理由。司马晗旸在心里默哀,他也只能在心里默哀了。
蓦地,静立的琉奈悠悠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地想做我父亲,早说嘛!”笑得谄媚而战栗,算计着什么的样子。
他,这是惹到谁了。
又听她清脆的童声道:“那以后,就请您不吝赐教了,父亲大人!”特意强调了后面的四个字,生怕他听不到似的咬牙切齿。
“不行!”他想也没想便干脆地回绝道,她的话犹当头棒喝,震得他某个地方生疼。心底似乎有把火正不断地燎原蔓延,莫名地生出些气愤之感,他就是不喜欢她说话,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额,好吧,她承认自己在恶作剧,司马晗旸不像是会骗她的,虽然她是生气,气的却是他的隐瞒,看着他微红的脸,道:“那,就只能是小季了。”恍若是无奈下的选择,心里还是挺恶作剧的实感。
不见他否认,只听他低醇如陈酒的声音轻道:“只能在私下叫。”只能说,他已经不抵触这样的称呼了。琉奈立马就势而下,不与他僵持。
“不嘛不嘛!”她不依地晃动着他的衣袖懒懒撒娇,“是昵称耶,你不觉得,在任何状况下都很亲昵吗?好吧好吧?!”她倾城的眸就那样期许地看着他,让人难以拒绝。
事实上,在听到亲昵一词时,他业已鬼使神差地点头了,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莫名的雀跃在四肢百骸中扩散。
“耶!”琉奈欢呼,“为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ne,小季,我带你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目的地——
眼前的荒凉与残败让人心生凉意,这就是她所谓的很重要的地方?
他好似看陌生人似的疑惑地看向琉奈:“你确定没走错地儿?”不是小女孩儿都喜欢公园游乐场的吗?这里是什么——圆明园呐。
“怎么会错,它还是没变啊。”
她的脸上换上了静穆,再加之这园子本身所具有的荒凉肃杀,竟有种她与之恍若融为一体般的错觉。司马晗旸突然很想握住她的纤纤细手,或是抱她在怀中,而他的脚步却似生根了那般难以动弹,他只是,不,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瞬都不敢离开,生怕,他稍一眨眼的刹那,她就消失不见了。
“小季,这可是我的秘密哦,不可以对他人说的,就算是萧忆也不可以!”用那与她糯糯的童声相反的语气相当郑重地对他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式的陈述,她的身影瞬间变得有些飘渺。
司马晗旸刚想说,你干嘛老把我跟她扯在一块儿,却是听得悠扬而灵动的笛声在耳边悠悠响起,乐符滑出一串前所未有的情深,彻底将其湮没,直至无声。
先是似有若无地辗转反侧,而后,笛声徒然掉转声调,变得缠绵悱恻,依依惜别的情别离。他恍若透过那笛声见证了一对幸福的恋人的幸福时刻。恋情起初的极尽美好,就好像热恋中的形影不离,继而,笛声渐转,笛声虽悠扬却透着忧伤,夹杂着离别,生死,战场,直至,幸福蓦地,失去了。剩下的是,无尽的孤寂,久久盘旋不去的低吟,苦涩滋味堵在恋人心头。又或忽而,高昂的基调不顾一切地冲断了苦涩的桥,怔怔铁马金戈,沙场驰骋豪情万丈,正待他对他们的故事后续有着期待地时刻,笛声却戛然而止。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抓过,猛然收紧,继而,是平淡的曲调围绕,久久盘旋在耳,不肯散去……
他记起来了,记起这首曲子的出处,不正是她书案上唯一的一篇草书吗。她最宝贝的那篇草书,他记得的:
清风一夜
多少浮沉踏云巅
多少飞花拈指间
月中天金樽前
谁袖盈华年
谁独眠谁挽箭
满城花谢
谁家关山漫枯叶
谁家天下尽尘烟
笑龙渊 纵马间
谁饮尽华年
谁无眠谁射月
血溅宫阙
有人独饮天涯前
有人醉卧忘川边
再十年尘满面
谁青丝飞雪
谁长眠谁相逢
陌路却不见
笛声一帘
谁许红叶与碧天
谁将尺素托鸿雁
待沧田若再见
谁不负华年
谁断长夜 谁射落明月
前尘一页
谁与相念
原来如此么,原来皆是源于这里。前尘一页,谁与相念,好一曲千秋恋歌。极尽缠绵,极尽辉煌,极尽惨烈,极尽荒唐吗?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她一个小小的孩子,领悟得竟是如此透彻。
曲终,琉奈明紫的眸缓缓抬眼,望向那一望无垠的天际,残阳似血。
故地重游,物依旧,人非昨。就在他以为她会哭泣的下一刻,她,却是笑了,难以言说的绝代风华,万千失色的倾国倾城。
兴许,她的外貌从不会让她有太过惊艳的感觉,而此刻,她疏离又飘渺的笑容,竟让他觉着如斯炫目,绚烂得他睁不开眼。
不要再这样笑了!司马晗旸心底丝丝抽痛,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话,不要再这样笑了。
“小季,谢谢你!”她转过身浅笑着道。
突然的转变不禁让他有些不解:“恩?”
“我决定放下了。”她似是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会很难过呢,幸好有你啊,谢啦。”明明是微笑着,却是比哭泣更为让人心疼。
“是什么?”尽管理智告诉他不该问,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了解她,想要分享她的喜悦,分担她的忧伤。
“我的精神支柱,他可是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辉煌呢!”是释然,还是新的轮回的思念?他非常想问,却是不忍,生生将欲呼之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那,我来做你的精神支柱,以后。”他道。认真,诚然,希望她能看到,他的心,他此刻的牵挂。
“好啊!”她轻快的声音如珠颗颗落入他耳,已是走出了那个角落,挥别了她的伤心地。
她的身影被夕阳愈拉愈长,如果,我是认真的呢?司马晗旸喃喃。
“喂,小季,你在做什么!”她对着落后了她一大截的人喊道。
“来了!”她还是没有懂吧!苦涩地摇摇头赶上她的步伐。
……
明天的事,谁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