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鱼和雨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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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池昨晚没睡好，失眠至半夜。他盯着天花板的顶灯看了又看，暗骂自己没出息，好像生竞决赛前一晚也没这么紧张吧。
手机里头信息过载。墨西哥餐厅，网上的装潢图翻过无数遍，餐位挑在哪儿？餐品的质量如何？第一次和女生吃饭应该注意些什么？怎么和喜欢的人告白？
搜索至后半夜，笔记做了整整一页备忘录，思路倒挺清晰，但心里依旧惴惴不安。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刷生竞题刷到了凌晨三点。
此刻，坐上开往杭州的大巴车，窗外掠过钢筋水泥的森林与人群，窗内充斥着朋友们的闲谈与低语。纪池想起不久前的种种，手指尖的温度，柔软的耳垂，小姑娘热情拥抱时好闻的发梢，忽而觉得好惬意，靠着椅背安稳地睡了一觉。
抵达杭州，跟着大队伍吃了个晚饭，回酒店后发现手机里好几条未读短信。
4:28分，自己说完困了想睡觉之后，江然回复：“那就祝你好梦，最好能梦到我:D”
5:57分，江然汇报自己吃完晚饭了，发来饭后水果的照片，手掌心里摆着两颗小橘子，露出腕间精巧的银手链。
6:40分，拍了书桌上的一沓作业，“刚刚看了小半会儿电视，现在开始写作业啦，你也要认认真真集训！”
几行字几张图，纪池来来回回翻过好几遍，他心里像是掬了一捧清泉，甘甜的滋味晃来晃去。怎么能有这么乖巧的女朋友啊，做了什么统统都主动报备，没及时回信也不闹脾气。
纪池又喜又愧，赶紧捧着手机一一回复。又捞来了之后五天的课表，拍了发过去：“今天从女朋友这儿学了一课，谈恋爱就得自觉交代行程，是我迟钝了。”
江然应该正在写作业，当下没有回复。纪池对着她发来的照片咂摸出些甜味，忽然也想吃橘子了，于是不嫌麻烦地跑到附近的水果摊买了五盒。
自己藏了一盒，同行的队友三盒，又敲开生竞教练的房门，给人送去一盒。
教练那叫一个意外：“干嘛？上回拿了你两颗橘子都不乐意，这回倒是大大方方了？”
纪池点点头：“不一样，上回是送人的，这回是专门送你的。”
“你送我干嘛？犯事儿了？”
“怎么可能。”纪池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请您吃盒橘子，庆祝我找了个女朋友。”
“啥？！”教练吃着小蜜橘，一口吞下去差点没噎死，“你再说一次，干什么了？”
再说一百次都行，纪池慢悠悠开口：“也没干什么，就交了个女朋友。”
……
教练这回听清楚了，愣了好一会儿，在琢磨为人师表的应该说些什么话。他内心最想说的还是：“了不起啊，闷头搞竞赛的愣学生竟然也开窍了。”但毕竟这样有失妥当，于是先装模作样地唱了个红脸：
“我说你这家伙儿，别拿了个金牌就开始放松了啊？咱们明年三月还得筛选国家队，明年七月还得出国比赛，弦得绷紧点，听到了么？”
“听到了。”纪池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一副谦逊稳妥的模样，教练看了红脸哪儿还唱得下去，立刻放低了声，悄么着打听：“那…女朋友是谁呀？是不是我们队里的呀？”
“当然不是，是一个学妹，乖学妹。”
纪池显摆完就溜，身后传来教练由衷的一句盛赞：“挺牛啊你，还学会早恋了。”
＊
早恋这个词天生带着一些恐慌感与侥幸感。
那是两个人在共同完成一件世俗意义上不太好，甚至有点坏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样，找到同谋的感觉实在开心。
江然国庆假期的后半场就这样忧喜参半地虚度在短信聊天上，一边要躲躲藏藏时刻防备着爸妈，另一边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打探着纪池生活里的无聊琐事。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无锡是晴天呢。
杭州的口味也是偏甜吗？
我好喜欢甜甜的口味！
在一起之后，突然间有了立场可以相互关心，也可以不怕打扰地分享生活点滴，尽管常常鸡零狗碎、毫无营养。
两人就这样远距离甜蜜了好几天后，终于返校。
江然一大早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打扫包干区时忍不住绕到高三教学楼前闲晃；盯着走廊公告栏里简单的姓名也会愣神；又或者升旗仪式上常常四处乱瞥，在看到队列后排模糊的侧脸之后又害羞地转回视线……
最后直到班级队伍散开，庄秋芸从后方拍了拍她的肩膀，江然才终于从思绪不定之中晃过神来。
“干嘛呀？找人呢？”
江然摇了摇头，过几秒又点点头，小声地贴着庄秋芸的耳边：“确实在找人，在找男朋友呢。”
她说起“男朋友”这三个字时，紧张又骄傲。无论什么年纪，令人狂喜的秘密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讲出来。
庄秋芸见她那娇羞的小媳妇模样，一把绕过脖子，使了劲儿地勾到怀里：“我得提前警告你啊，千万不准见色忘友。”
“不忘不忘，我哪里敢。”
“说得倒好听，那你中午请我吃顿好的。”
“请，当让要请。 ”江然非常识相地答应下来。让好朋友占点便宜怎么了？她才是那个真正捡了大便宜的人。
＊
平野高中说大不大，但倘若没有精心计算，想要偶遇心上人的概率也小的可怜。江然一整天没和纪池说上话，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下课，便提上那个装着校服的纸袋，火急火燎地往高三楼里钻。
高三比其他年级要晚五分钟下自习。江然穿过长廊，顺着楼梯往上，一整排的教室依旧灯火通明，隔着窗子全是伏案自习的身影。她有些无聊地倚着栏杆等人下课，看着对面高二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灭掉。
最角落的文强班还逗留着两位女孩儿，躲在后阳台窃窃私语，在彻底暗下来的夜色中，光明正大地拿出了电子产品，一人塞着一只耳机，不知在在哼唱些什么。
关于电子产品啊，江然返校的时候不是没有动过坏心思，如果她能带上手机就好了，这样就不必费尽心力地克服某些不安分的思念情绪。可惜她的胆子小，返校前把手机藏进书包里，还没过完五分钟，整个人就已经焦灼得不像话，取了放，放了取，来来回回折腾自己。
正懊恼时，高三晚自习的下课铃恰好响了。陈以薇眼尖，第一眼就看到攀在栏杆上的江然：“你怎么在这儿呀？”
江然回身，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学姐好，我过来还东西的。”
“还给谁呀？需要我帮你喊一下吗？”
“不用不用。”江然推辞完，视线落在了陈以薇的耳钉上，不免好奇道，“学姐，老唐没让你把耳钉摘了呀？”
“没呀，他就是唠叨几句，从来不管这些的。”
这么好啊…江然嘀咕了几声，揉了揉耳垂也想再打一次耳洞了。
纪池出教室就看到江然不安分地挠着耳朵，三步并两步地走近：“怎么了？淋巴结还没消下去？”
“没，已经消了。”江然把纸袋递过去，“你的校服还你，已经洗好了。”
“洗好了？”纪池摸了摸江然的耳后，淋巴结确实消了，又追弄似地揪着她的脸蛋问，“那衣服是你给我洗的么？”
江然心间一紧，这是什么羞人的问题啊，忸怩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
旁边的陈以薇看傻了，这位同窗你在干嘛？手那么一摸，脸那么一掐，还不羞不臊地说些暧昧话。她狐疑地瞪着纪池，最后轻咳一声：“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怎么说话的？”纪池斜睨她一眼，“什么叫暗度陈仓？我和然然自由恋爱，名正言顺。”
八个大字，掷地有声。说完就毫不避讳地揽着江然往另一个楼道走去。
陈以薇愣在原地缓了几秒，这位同窗到底在嚣张什么啊？论早恋姐比你早了不知道多少？她气的骂出声：“妈的？谈个恋爱了不起了啊？”
确实了不起！！！江然被喜悦冲昏头脑，反反复复回味着纪池刚刚丢下的那句话。而他依旧一脸平静，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在人潮拥堵的楼道里替她开出一条窄路。
怎么说呢，安安静静跟在喜欢的人后面，不用动脑子，不用讲废话，只需合着脚步，听着心脏扑通乱跳，这样的感觉真是美好。
逃脱狭窄的楼道之后，空气变得澄澈起来。江然微仰着头，和纪池确认刚刚说的那句话：“我们是自由恋爱，名正言顺噢？”
“不然呢？你难道非自愿吗？”
“当然不是。”江然立刻反驳，她只是被这分别几天之后、突如其来的直白表态给迷晕了眼，觉得这个夜晚有些醉醉醺醺的，她在充满爱意的温柔月色里藏了一句悄悄话：“能被你喜欢，我真是梦寐以求。”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鱼和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