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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车 ...

  •   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午夜里,道旁芦苇丛生,星月黯淡无光,偶有低矮楼房静默的黑影掠过,点缀着灯火寥寥。

      路灯微弱的橘色只能照亮脸的轮廓,禹长歌仍是一言不发,紧绷着脸部线条,沉默望着前方行驶,雪白车灯前无数细微尘土飞舞。

      路笙低头看着自己无意交叠在一起的手指,有些发愣。

      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也许车就会这么开一路,就像漫长的黑夜没有尽头,也许下一秒身边的这个男人就会停车把她拽出去扔在路边。

      她抬头悄悄瞄了瞄禹长歌,男人凌厉的目光已经对上了她的双眼,旋即又移向前方。路笙张了张嘴,又沉默了,她擅长观察微小的动作和表情,现在不能说话。

      禹长歌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紧了些,青筋凸起,不耐的叹息悄然消散在浓重的夜色里。

      车猛地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将她从昏昏沉沉的世界拉出。男人摸出一盒香烟,展开车门长腿一迈垮了出去,砰地一声又重重合上。

      夜色里一星红光闪烁然后又黯淡下来,白烟飘散在夜风里。深秋的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如浪涛一般滚滚来去。她安静地听着夜色里的声音,看那个男人沉默地抽烟,秋风将他大衣的下摆扬起,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而萧瑟。

      约是过了有近十分钟,他打开车门坐进来。

      香烟味已经极淡,但她仍觉得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直往胃里钻,牵着她的五脏六腑都不自在起来,难受得想吐。路笙立马捂住了嘴巴,一手按住自己的胃部,有些愠色地瞧着他。

      禹长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微侧身子半偏着脑袋,抬起漆黑眸子,淡漠冰冷的眼神冷不防移到她的身上。

      她收了脸色,定定望着他。几日不见还不曾仔细打量,这男人竟然生出些沧桑成熟的况味,更添了男性荷尔蒙的些微粗糙性感,但还是阴阳怪气地撩人,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禹长歌的手又不老实,摸着她的面颊,低沉声音缓缓说道:“当几天流浪猫特别快活是吧?我看你到时候死在哪里。”说着,手掌钳住路笙的肩膀,发力捏了一把。

      见她神色透露出难耐,他松开手重新回到驾驶座。拿出手机划开,白色荧光在黑暗里嵌出他的轮廓,低垂的细密睫毛下难辨情绪。

      禹长歌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是名声斐然的资本家,生得一副好皮囊,正当盛年,多金又英俊,事业上野心不小,能力够硬手段够强。他活在别人或讨好或仰视,或畏惧或崇拜的目光里,很少有人能近距离地靠近他的私人生活。

      可路笙对这些兴趣不大,两年婚姻说长不长,平平淡淡而已,待在一起的时间短些便相安无事,时间一长就免不了摩擦。说实话,这样既无趣又疲惫。

      禹长歌锁了手机随意一扔,单手把头发往上顺,露出额头与浓长的眉,随即长长的碎发又垂下来。他启动车子,笑说:“不理我是吧?行。”

      路笙扭头继续望着窗外,语调平静问道:“我们回家吗?”

      “回家?”他顿了顿,“你不知道这是哪里么,真会选地方啊,还在这装傻。”

      “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你那么忙,我不想打扰你。”

      禹长歌摆摆手:“别说的那么好听。”

      两人又互相呛得无话,路笙已经接受了自己逃跑失败的事实,她的确是在装傻,一纸婚约还在,无论走到天南地北她还是要回那个家,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哪里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不过是一再挑战他的底线罢了。想来世上真有又变态又矛盾的人,不见得真的爱谁,却一定要占着,要瞎折腾。

      想到“瞎折腾”三个字,不觉想到自己更是在践行“瞎折腾”的宗旨,不由发笑。

      禹长歌听她轻笑,扭过头觑着她:“你笑什么?”

      他面容舒缓不少,眼神带有些温度,路笙却瞬间正色,开口道:“禹长歌。”

      “怎么了?”

      “我们真的离婚吧,这样挺没意思的。”

      这位脸色一变,仍是沉默。

      “算了,当我没说。”路笙悻悻垂下眼。

      “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么?”他说。

      “什么?”

      路笙迅速回忆起这些天来身体种种奇怪的反应,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镇定脸孔,神色自若道:“那又怎样,因为有孩子就不离婚了?而且我也没说要留下它。”她的眸子淡淡的,好像这是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禹长歌却说:“家里已经知道了。”

      路笙转过头看他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不管禹长歌怎么想,只是家里知道这个消息,这个婚是肯定离不成了。

      没想到最痛恨的东西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她已经向所谓的命运妥协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次她决不让步。

      “我不想,谁也不能逼我。”她直起脖子,表示自己很不屑。

      其实她和禹长歌的父母没见过几面,他们远在异国一年都不见得能回来几次,好像对禹长歌也没有太上心,更别说自己这个儿媳妇。她也不怕自家母亲对自己施压,找个时间解决了,先斩后奏即可,揣着这么一个并非自己期待的小东西在肚子里还是别扭的。

      “你不问问我的意思?”禹长歌蓦得又问。

      路笙讶异非常:“你还有什么意思?”

      那男人难得沉声摆出正经模样来:“考虑一下现实情况,你没有太多我不满意的地方,而我确实也有一些性格上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不过婚姻都是需要磨合的,不像谈恋爱,不合适可以随时分手。我今年也三十四了,没什么精力在别人身上耗,更不想折腾,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路笙愣了半晌,倒是气笑了。

      “你还句句在理。不合适怎么就不能分开,还要一辈子绑着不成?”她撇撇嘴,又道:“我生下来也不是为了让谁谁满意的。而且三十四怎么了,正是风流的好时候呢,我一走就有大把的美女巴巴地贴过来,随便挑一个让你哪哪都十二分满意的就好了,你也不用多劳费心神呢。”

      说着,她瞪住他,“还有,我不觉得有个孩子还挺好,你倒是说说哪里好?”

      “我觉得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你那么喜欢闹腾不就是因为没什么安全感么?”禹长歌目视前方,声音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

      安全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词从禹长歌的嘴里蹦出来,路笙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有点怅然,是他戳中了自己么,但心里空空的,又很平静。大概一个人心里模模糊糊没有另一个人,连感觉都是淡淡的。

      她惯会嘴硬:“那是因为我喜欢自由,你管不着。安全感这东西又不是生一个小孩给的,你这是什么思想啊?”

      “我的意思是,有个孩子能让我们的关系缓和一些。”禹长歌道,“我不承诺自己一定会变成你满意的那样,但能改的我都会慢慢改起来,这是我的让步了。”

      不知后面半句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急忙回道:“不要,我要上班,我要工作,生孩子很累,带孩子也很累,我就不喜欢有孩子。”

      这样已经说得够绝了吧。

      她知道禹长歌的原意,但总有种感觉似曾相识,夫妻之间感情疏离却意图用孩子做粘合剂,多半都是悲剧的。

      见禹长歌脸色不悦,路笙又趁热打铁:“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你知道的,那晚上是不小心,就这样让一个不小心才出现的生命降临人世对它来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呢,你也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

      禹长歌不再说话了,沉默地开车。

      是的,他们没有坚实的感情基础,这个二人家庭随时可能分崩离析,要用一时的心血来潮决定一个人的人生么?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而孩子的母亲......

      他看了一眼路笙,轻叹了口气。

      路笙大半个脸脸被帽子遮住,她打了个哈欠,把毛毯往身上一拉,眼睛一闭,嘴里嘟囔:

      “真是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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