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谢青青

1、朝堂变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后人道，赵氏女青青，许过帝王家，配过朝中相，却一生孤苦终老。
　　别人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赵青青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其实不止她，初元年间六年革新之祸，旧日世家贵胄纷纷落败，新贵起于朝堂，还有的深闺名门之女最后流落于烟花柳巷。
　　其实从小皇帝登基，定号初元，这些命运隐隐约约就定好了谁也躲不开，逃不掉。
　　史记“初元二年，两朝元老丞相燕鹤成被赐死，燕家满门抄家流放，杜楼登阁拜相，革新之乱伊始。”
　　初元二年春天来得晚了些，出了三月还是大雪封路，京都街道冷寂。
　　御林军浩浩荡荡踏着没过脚踝的大雪包围了燕家，一点声息也没有传了出去。老相爷燕鹤成在大成殿西暖阁老泪纵横饮下御赐毒酒，望着替小皇帝出面赐酒的御前红人太傅杜楼，留下他这一生最后的话：“皇上重小人，亡也亡也。”
　　御史赵保和与将军林方知晓消息已是那日晚，燕家小厮拼死逃出来求救于赵府，赵保和急忙让人给林方捎信，一同进宫打探消息。
　　还是小皇帝的伴读赵府大少爷赵郁在御书房门口告诉自己父亲：“父亲还是回家去吧，你们求见，圣上只会更恼。”
　　赵郁低声说道：“情况等晚些我回去了再告诉父亲。”
　　赵郁回到府中已是天亮以后，他先回了屋子换了衣服，丫鬟走秋忙替他取了常服，桌上一碗荷叶粥还散着热气，赵郁看了一眼，也不急着去书房找赵大人，坐了下来：“青青送来的？”
　　走秋回道;“大小姐让人捎话，您今儿应该天不亮回不来，让我们睡会，刚送过来，真掐着您的点了。”
　　赵郁“嗯”了一声便没有在接话。
　　赵郁到书房时，赵保和一夜没睡在那里等着他：“怎么样了？”
　　赵郁对着自己父亲拱了拱手：“是杜楼！他让京兆尹梅深参了燕来中举乃是因为那年主考官是燕相门生，还找了一篇假文章让陛下定夺。”
　　赵保和一惊：“他竟这么明目张胆。”
　　“那日开科，杜楼那日轻易让出主考之位，我还道他真小人 ，没想到他算计在后头。我上谏陛下不可如此武断，杜楼却趁陛下初登基着恼世家把持朝政已久，火上浇油让陛下速速下令抄了燕家不给燕家反应的机会。”
　　赵郁又道：“父亲，孩儿知道您与燕相相交半辈，但是越是这时候越不可冲动，我们赵家在陛下眼中也莫不是一块绊脚石。”
　　赵保和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赵郁说道：“横竖孩儿还能在陛下身前打探打探消息。”
　　赵郁从书房出来，迎面冷风吹得他心里凉飕飕的，半空中还飘着细碎的雪花，无边无序。
　　赵郁没有回自己房，而是到了西院，赵府大小姐赵青青这儿来，赵青青的丫鬟见春急忙让人沏茶，进门告诉赵青青：“少爷来了。”
　　赵青青在抄《花间集》,一手簪花小楷，秀丽温婉，她没抬眼，只是应了一声：“嗯。”
　　赵郁见赵青青在写字，也没出声，坐在一旁看着，赵青青抄完了一首才丢了笔：“哥哥不去睡一觉还记得来看我，还是惦记我的茶。”
　　赵青青集了一罐枝头梅瓣上的雪水，用来冲南方运来的青茶，赵青青自己都舍不得泡几次，还是给赵郁泡了大半。
　　赵郁见赵青青神色如常问道：“你还不知燕家之事？”
　　赵青青点了点头：“昨儿就知道了，那来报信小厮吓坏了，说话不清不楚的，还是我问了清楚地，再告诉的父亲。”
　　赵郁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遇事比他和父亲这两个朝廷之上战战兢兢朝官冷静多了，昔日赵老爷也曾说过，幸好赵青青不为男儿身，不然必是如太傅杜楼一派奸诈之徒。只是燕家大少爷燕来是赵青青定下亲事未来的夫婿，燕家小姐燕喜也是赵青青深闺好友。
　　赵青青大概是猜到赵郁心中所想，笑着问：“哥哥是没读过，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吗？现在是燕家，赵家也不远了。”
　　“那依你看？”
　　“闺阁女子能怎么看，哥哥回去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好好保护赵家，妹妹一介女流，全指望哥哥与父亲了。”赵青青道。
　　赵郁没有起身，只是道：“我会尽力看能不能为燕家小辈求情。”
　　赵青青出言提醒：“哥哥求情要记得求女不求男，皇上也会怕养虎为患的，男子莫不是充军流放，女子要么充入军营，要么流落烟花乐坊，左右都是为妓。”
　　“杜楼估摸是说要就来个措手不及，不给小皇帝思考的机会，反正燕相年事已高昏庸固执，就当是他能为国尽最后一次忠，燕相已死，哥哥可等七日燕相忌时，为燕家其他人求情。”
　　赵郁听得有些心惊，赵青青学的话与杜楼那日意思有七八分相像，只是他知道赵青青只会自保不会有害人之心，算是一些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