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星辰》九衢尘

14、闹情绪

　　时间一天天过去，圣殿联盟的六座雄关先后向魔族一方交出了用以‘赎买’的物资，其中‘赎买价格’最高的刺客圣殿直到约定的最后一日，才险险将足量的物资调拨到了驱魔关中。
　　交接物资时，面对情魔神若有若无的轻柔笑意，回想起这些天的遭遇，压阵的刺客圣殿殿主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这批物资数量实在太大，他不得不亲自带着人连夜赶回圣城，向圣盟‘解释’这远远超出预计的巨大数额。

　　灵魂圣殿驻守圣城的主事人被他提前告知了这件事，当场失态地质问他‘怎么敢不过问本殿的意思，就私自答应这种条件！’，连夜向万兽关传信。

　　好在第二天正式走流程时，灵魂圣殿内部争吵过一轮后似乎达成了共识，主事人尽管表情难看的要命，还是明确表示‘一切代价都由本殿付出’，为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与质疑。
　　只是魔法装备还好，粮食和各种珍贵物产以单个圣殿之力十天内不可能凑齐。这部分由圣盟代出，灵魂圣殿随后分批次付清。

　　负责人冷着脸签了魔法契约，又硬邦邦丢下一句‘感谢贵殿为救出本殿召唤师所做的努力’，随后袍角翻飞，气势汹汹地带着随从离开了。

　　刺客圣殿殿主吃了一肚子气返回驱魔关，迎面就遭到了第二重毁灭性打击。

　　除了先一步返回的猎魔团刺客、法师、召唤师，以及被空间乱流卷走的龙皓晨，其余所有人，包括五名九阶在内——
　　全灭！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气血一阵翻涌，眼神发黑，差一点当场气晕过去。

　　那里面可是有四名……足足四名九阶侠者啊！
　　整个刺客圣殿，也只有不到三十位侠者，这一战就去了七分之一的家底！

　　好不容易缓过气，又立刻命令人去探查战场。
　　然而山石崩落毁灭了所有痕迹，追着父子两魔的那部分职业者又在深入海勒行省后，被赶来救援的情魔与树魔杀死，他白费了许多力气，却什么结果都没能得到。

　　刺客圣殿殿主理智尚存，没有不讲道理的迁怒龙皓晨，却难免对他冷淡了几分。
　　沉思后请人过来，表示要送他回去骑士圣殿的大本营，御龙关。

　　龙皓晨急切地争辩：“殿主，我真的没有撒谎，我只有六阶，精神力伪造记忆怎么可能瞒得过您？！”
　　“我知道。”刺客圣殿殿主顿了顿，安抚道，“我没有怪你，更没有不信你。只是皓晨，你也看到了，驱魔关并不是最适合你发挥这份‘预知’优势与你的天赋的地方。你应该去骑士圣殿，或者圣城，这样才能帮到更多的同胞。”

　　龙皓晨离开后，他立刻安排人手，半强硬半劝说地把人送走。

　　一团黑雾在他身边成型：“殿主，您对那小子说的话……”
　　“半真半假。”刺客圣殿殿主眉间皱纹深深，“我倒是希望他在欺骗我，也好过人类当真要面对那般惨痛的未来。但如果是真的……”
　　他长长地叹息，而后沉默了很久。
　　“……如果是真的，总要让所有圣殿的主事者都知道，才好决定圣盟下一步要怎么做。”

　　***
　　海勒行省位于大陆北部，再向北就是紧邻冰海的莫提斯行省。
　　五魔结束修养后，向南连续穿过了伽罗、克罗莱、雅克三大行省，才进入了受魔神皇陛下直接统辖的中央行省范围。

　　魔族十八行省，除了东部沿海五行省和中央行省外，每两个行省作为一个防区，每个行省平均驻扎三到四位魔神与他们的部族，分别针对人类的六大圣殿。
　　而占据了魔族总领土十分之一的中央行省，则由逆天魔龙族、月魔族和星魔族共同管理。

　　希蔓畅快地舒展着四肢，任凭空气中的黑暗元素蜂拥进身体中：“啊……好久没有享受到元素沐浴的感觉了。”
　　在前线战场时，虽然能完全放开的战斗，但战场上元素混杂，黑暗元素的精纯度可远远比不上本族腹地，尤其是完全被高浓度黑暗元素充斥，甚至遮蔽了天光的魔都。

　　另外几魔也多多少少都露出了松快舒适的神态。
　　进入中央行省后，每往心城方向靠近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黑暗元素的浓度在剧烈上升，缓解了不少疲惫。
　　白日与黑夜的界限也不再分明。

　　“要暂时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走吗？”希蔓询问地看向霍尔德尔。
　　霍尔德尔沉吟，目光扫过众魔。

　　几魔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疲意。
　　阿维罗仍是乖顺地低着头；希蔓朝心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点不情愿没逃过他的眼睛；洛伦打了个哈欠，很随意地半靠在珀莱尔斯肩上，被对方皱眉拂开；珀莱尔斯推不开也懒得和这家伙折腾，不经意和他对视，微怔后冲他笑了笑。
　　各有心事。

　　他想了想，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魔族有十八行省，行省之内又各自划分‘域’，由驻守当地的魔神分派眷族管理。
　　比如海勒行省的首府罗赛城，就是四位驻守魔神之首情魔神西迪的魔神宫所在，他的眷族情魔族也大多生活在‘罗赛域’中。除去树魔神的‘西摩域’、幻魔神的‘费因域’和火焰狮魔的‘塔拉戈域’，剩余各域都由四位魔神派出的高阶族人管理，并且只向驻守魔神负责。
　　魔神皇陛下很少会插手各行省部族内部的事。

　　‘域’之下，还有‘城’‘区’等更细致的划分，但那些阶层的魔就远远没机会、也没资格与上三族几位尊贵的殿下接触了。
　　从这个概念讲，中央行省就是第一柱逆天魔龙皇、第二柱月魔神与第三柱星魔神的直属领域。

　　希蔓抓了下头发，眼神迷茫。
　　中央行省的面积是其余十七行省的数倍，划分出的‘域’的数量也只多不少。他们记得住这些名称，但没有地图的话，很难和看到的风貌对上号。

　　“这里是‘南伊达域’。心城北侧二十七域中的第八域。”珀莱尔斯说。
　　洛伦茫然的眼神迅速消失：“啊，我想起来了。前往驱魔关时，我们就是从这里路过的。这是哪个部族管理的来着？”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他奇怪地看过去。
　　“珀尔？”

　　珀莱尔斯骑在‘魔麟’背上，脊背笔直，头微微偏向另一侧。编发外侧一枚宝石反射着夕阳，细碎光亮恰好闪进他的眼睛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只有声音微冷：“你当我是神吗？什么都知道。”

　　另一边，霍尔德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声音和表情的变化都很细微，但在场哪一个的眼力都能轻易发现。以珀莱尔斯的能力，不可能控制不住这点小情绪。

　　——他不想在南伊达域暂时停下休息。

　　希蔓拽着头发想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来，她把声音压成一线：‘南伊达域是星魔族大祭司一脉的族人在管理。’
　　霍尔德尔微微点头。

　　乌西亚是星魔族大祭司的儿子。
　　相对月魔族纯粹的血脉论，和魔龙族的胜者论，星魔族由于占卜术的特性，选择继承者的方法要复杂一些。唔……总之，七位继承者中有星魔神的儿子，也有四位祭司的儿女，甚至还有一位父母只是普通族人的混血星魔。

　　各族继承者之间的斗争，表面上都是相对公平的，因为默认规则，父母辈绝不能出手干预。
　　但私下……
　　珀莱尔斯可是星魔神唯一的孩子，仅仅是大祭司，怎么可能、又怎么敢对他出手？

　　姐弟俩对视一眼。

　　如果大祭司背后真的有谁在支持，不管这个魔是谁，这个问题可就不仅仅是星魔族内部的事情了。
　　除非就是星魔神本魔。
　　但这怎么可能呢？

　　希蔓不自觉鼓起了脸颊。
　　她正要和弟弟说‘我可不希望是父皇插手了’，一转头，身边连魔带马全都不见了。

　　希蔓：“？”

　　再一看，那自称名叫阿维罗的陌生魔龙旁边多出一道特别熟悉的身影。

　　希蔓：“？？？”
　　她愤怒地抽了魔麟一鞭子。

　　“如果我们全力赶路，在五个魔法时后就能看到心城的轮廓了。”没有中途停下休息的必要。

　　霍尔德尔表态后，没魔提出异议。
　　或者说，除非涉及到切身利益，几乎不会有魔会反抗魔龙殿下的意思。

　　话音落下，几魔纷纷驱使着魔麟提速。

　　洛伦是最乐意尽快回到心城的，毕竟他家里可没那些乱七八糟扰魔心烦的事情。

　　阿宝则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最好变成个隐形魔，谁也别注意到他。
　　可惜‘未来来客’的名头挂在头上，他的愿望很难实现。

　　霍尔德尔说完后，膝盖在魔麟颈侧轻轻一撞，在高速奔驰中轻盈而准确地变道到他身侧，和他并行。

　　阿宝：“……”
　　阿宝：“……父亲。”
　　他习惯性想叫父皇，被对方眼神淡淡一扫，迅速改口。

　　其实父亲的意思是让在别魔面前直接叫名字，但阿宝显然没有这种胆量。

　　屏蔽了声音后，霍尔德尔直接发问：“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说说你的想法。”

　　阿宝抓着魔麟鬃毛的手颤了颤，嘴里发苦。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年轻的父皇这里根本就是个工具的定位。

　　情魔宫正殿中，他父皇在他自曝‘来自七百年后’‘是您唯一的儿子’等信息量巨大的东西后，别说预想中的震惊、失态了，他仅仅掀了下眼皮——
　　“你说……你是我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第一顺位’几个词咬得又慢又重，尾音微微上翘，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阿宝一瞬幻视了七百年后的父皇，双腿发软险些跪倒。
　　紧跟着涌上来的就是羞恼。

　　他知道自己的说法听上去就多不符合常理，不被信任才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嫌弃的、‘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废物儿子’的表情，就太过分了吧！

　　阿宝直觉父皇没信他的话。

　　他主动提议做血液融合，被当场拒绝。
　　“用不着。你是不是本族皇室一脉的血统，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信。
　　后面几天的经历进一步证明了这点。

　　“奎纳斯主动带着族人往御龙关方向，去迎接莉莉娜？”
　　“阿维罗。”

　　“……七百年后的死灵魔神本名不叫奎纳斯，也不叫莉莉娜。您即位后，死灵魔神的位置换了三个魔，第一个是违背了您的意愿被您亲手处死，第二个是被封号级猎魔团杀死的。我不太清楚第一个是不是这两魔中的一个，但据说他好像是害死了当时的第一顺位，魔神冠冕才会顺延到他……”
　　被冷淡的目光看着，逐渐消音。

　　“不要用不确定的词来误导我。我需要的是真实准确的信息，不是你的想法。在拜见父皇之前，没有允许你开口的时候，把嘴闭上。”

　　父皇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藏着数不清秘密的盒子，需要的时候就打开，‘搜寻’他需要的信息。

　　阿宝很是发愁。
　　他竭力回想着几位长辈短短几句对话。

　　父皇问这是哪里，三叔回答‘南伊达域’。
　　二叔问这是哪一部族在管理，三叔忽然不搭理他了。

　　“……”
　　这，他需要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