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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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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睿和赵旭把人送到医务室,待了一会,见罗蓁蓁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摆手,道谢,虔诚地就像拜菩萨。
俩人哭笑不得,又觉得再待下去双方更拘谨别扭。
还是换个女生来比较方便。
两个人一走,罗蓁蓁的肩膀松了下来,轻吁口气。
许医生配了药撩开帘子出来,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她见罗蓁蓁仿佛刚打完一场仗,小嘴绷得紧紧的,乌漆的眼看着挂杆上的衣服,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许医生笑着,看破不点破,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花儿一样的年纪,连这些小心思小别扭都美好得赏心悦目,让人感怀。
“这些药一天分三次吃,每种吃两片,还有啊,这段时间要饮食清淡些,不要再吃辛辣冷的食物,现在虽然天还热,但也不能贪凉,像你上午在路边买的冰镇西瓜汁,切记不能喝了,又凉又不卫生……”
许医生挺喜欢这个乖乖巧巧的女生,不自觉多说了些,“小姑娘是走读还是住校?”
“走读。”罗蓁蓁垂下眼睫,细密的睫毛在眼窝扫下一片阴影,与头顶的LED灯管的冷白光隔绝开来,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许医生不知为何,看得心里头一软,在纸上写了些养胃的餐食塞给罗蓁蓁,让她家长给她弄着吃。
屈甜甜过来的时候,罗蓁蓁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肚子还是有些痛,但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
屈甜甜夸张地围着她看了好几圈,肉乎乎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就是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罗蓁蓁反握住屈甜甜的手,肉肉的软软的,摸的舒服。
“啊,蓁蓁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啊,我听马学东他们说你是急性胃炎。”
“嗯,有点,不过没事。”
罗蓁蓁有些局促,她揪着床单,不好意思让屈甜甜老等她,也不管肚子还是不舒服,就和屈甜甜离开了。
灰白交界的天线从南蔓延到北,不规则地在天空勾勒着,一边是白,一边是灰,隐隐有抹光在云层夹边露了踪迹。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秋初的风却一直不动声色地时隐时现,时而躁时而凉。
操场上打球的男孩撩起领口来扇风,连风也是燥热的。
从启航楼下来的一个男生望见屈甜甜和罗蓁蓁,从操场小跑过来。
男生先是上下看了看罗蓁蓁,问道:
“罗蓁蓁,你好些了吗?”
罗蓁蓁点点头,“好了。”
男生闻言又转向屈甜甜,语气带了几分急切:“既然罗蓁蓁好了,屈甜甜你去趟办公室,老王找。”
“啊?”屈甜甜不明所以地怔住了:“老王找我干嘛?”
“可能是选班干部的事,还有班里现在统计身高体重,要做校服。罗蓁蓁你既然没事了,就先回班吧,帮屈甜甜把身高体重报一下。”
屈甜甜对她说完身高体重,男生就带着屈甜甜往老师办公室去了。
从医务室到启航楼正好呈对角线,要经过操场的篮球场。操场才翻新没多久,外面围着的一圈铁丝网上留着密密仄仄的网路,里面的人像是被圈养的羊崽子,时不时地有巡逻的老师路过,背着手,目光如炬地搜罗着压操场的情侣。
今天刚开学,学校里面到处是人,操场上也有不少人打篮球。
阳光缓缓地云层中露出来,落在操场的几处浅洼上,明晃晃如波动的水纹反射到罗蓁蓁脸上,眼尾处浅金色的光晕晃到正中的瞳孔,漆黑的眼瞳便笼上了一圈柔光,像光下的一湖浅弯,又清又亮。
罗蓁蓁被光晃的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下,忽然一阵疾风迎面而来,篮球砸中她的鼻梁骨,呈抛物线弹飞在地上,“啪啪”地向远处滚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罗蓁蓁身子晃了晃,重心不稳坐在了地上。
鼻子被撞的发疼,有一股液体顺着鼻间流下。
她捂着鼻子,视野里闯入了一双阿迪的运动鞋。
周逸小麦色的脸庞清清冷冷,他淡漠地看了一会罗蓁蓁,迈步去另一边捡球,拿着球回到篮筐下兀自投篮。
这一过程没再看向罗蓁蓁。
“同学,你没事吧。”一起打球的男生跑过来,扶起了她。
男生回头朝周逸喊道:“逸哥,撞了人就跑不是你的风格啊!”
周逸没有回答,闷头地投篮,姿势熟练又利落。
罗蓁蓁看着那抹白色身影,先是发怔地愣住,后神色显出几分落寞。
她捂着鼻子,一步一步地走到篮球架旁,乌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逸投篮。
周围的人都以为罗蓁蓁要找周逸算账,个个都望着这边,等待着下文。
“哥哥”
声音不大,怯怯软软的,跟小猫叫似的。
周围人离得远,没有听到。
周逸投球的姿势一顿,神色复杂地转身看她。
“哥哥”
罗蓁蓁又叫了声,圆溜溜的眼珠子清澈漆黑,秀气的眉微皱,看着楚楚可怜。
周逸眉间渐渐拢起一片阴郁,他抓着篮球的手指泛白,如果是气球,此刻已经被他捏爆了。
血从罗蓁蓁的指缝流出,看起来有些吓人。
周逸看着血一点一点地渗出,脸色紧绷,身上的冷气越来越重,一股烦躁呈燎原之势在心口燃烧。
他捏着球猛地贴着罗蓁蓁砸向远处。
周逸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他妈的再叫一声试试。”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操场外走。
高瘦的身影倔强又孤独,像是蒲公英的种子。
罗蓁蓁心口像被针扎的疼,她看着周逸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泪一股股地往下掉,混杂着脸上的血,把周围人吓得不轻。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囫囵地擦擦,仰着头,眼眶的液体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今天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一天往医务室跑两次。”
磁哑的声线压着低笑,眸子里也晕染着浅浅的笑。
齐鸣不知是从哪冒出来,微红的唇轻启,脖子微微一动,一块浅红的牙痕在阳光下赫然地印在他白皙的颈侧。
罗蓁蓁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牙印脸微烫,无意识地反驳:“一次。”
许是罗蓁蓁娃娃脸的缘故,她的呆怔显得格外好玩,又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可爱。
齐鸣轻笑出声,眼底的笑意也深了些。
他左颊边的梨涡深深嵌在皮肤上,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
罗蓁蓁脸上的泪痕尤湿,他像是没有看到。
罗蓁蓁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没注意到一只手正穿过她的膝弯。
她身子一轻,被齐鸣打横抱了起来。
“第二次。”齐鸣挑了下眉,抱着她往医务室走。
“啧,真轻。”
罗蓁蓁扭着腰要下来,拔高的调子对齐鸣来说毫无气势:“我要下来,我……能走。”
小姑娘不老实,跟个小猫似的乱拱,毫无杀伤力的爪子推搡着面前硬邦邦的胸膛。
罗蓁蓁察觉到环着她膝弯的手一紧,肌肉的力量完全锢住了她乱动的腿。
她这才发现,看着高瘦的齐鸣,实则肌肉健壮紧实。
微微一用力,便像结实的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仰着头自己走?你是准备再撞一回鼻子,嫌血不够多?”齐鸣戏谑地说道。
罗蓁蓁被他噎住,脑子实在没他转的快,索性放弃了反驳,只是嘟囔着抱怨一句:“可……这样抱着不好。”
小丫头还挺讲究。
齐鸣听后扯了扯嘴角,没理她,刚把人带进医务室,许医生就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这才不到二十分钟,你又怎么了?”
罗蓁蓁坐在椅子上,抬头指了指鼻子。
许医生见她鼻梁骨微青,鼻头发红,隐隐有未擦干净的血迹,顿时明了。
这是被东西砸了。
她轻叹一声,开始给罗蓁蓁处理。
一边处理一边瞪着齐鸣,口下一点也不留情:“男孩子平时玩归玩,但也应该注意一些,女孩子细皮嫩肉的,你这一东西砸下去……”
“不不不……”罗蓁蓁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他,他好心送我过来的。”
罗蓁蓁一脸认真地解释,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误会。
齐鸣压根没对许医生的责备放在心上,但此刻听着罗蓁蓁的话,突然想起他上午逗她,她也是一脸认真,十分正经地说“不好”。
年纪不大,脑袋里装的教教条条挺多。
这样的女生平时轻轻逗逗还行,真要使劲了,那股子轴劲起来了,没几个人招架得住。
齐鸣对这类的女生一般比其它女生多留出几分距离。
但刚才……
齐鸣想起上午在展示板前,女孩额前一片红,孤零零地站着,如戒备的幼兽,眼里清澈又带着丝丝的无助。
又想起操场上女孩眼角滑下的泪。
不知为何,齐鸣想起了妹妹齐璐。
她们并不像,长的不像,性格也不像。
但罗蓁蓁难过无助时,从眼里透出的情绪是炽热纯净的,而大部分人,外面围着一圈烟雾,只能让人朦朦胧胧地捕捉痕迹。
她的那份炽热烫在人心上发疼。
齐璐跟着陆嘉去美国时,拽着齐鸣的手不撒,眼睛里满满是炽热的不舍,哭喊着叫哥哥,那时齐璐的眼神就如罗蓁蓁一样,炽热得烫的他心疼,
平日里在跟前嬉闹撒娇的妹妹,突然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国家,齐鸣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无数次想要挽留,甚至想过要父母维持那段在他看来可笑的婚姻。
但没用,他不是父母,也明白有些事情是外力无法阻挠的,即使伸出了手,也会使情况更加糟糕。
所以,齐鸣无能为力,起码对这个年纪,还没步入社会的齐鸣来说,他无法改变什么。
脑海这个匣子里所珍藏的东西一旦打开,有些回忆就会如熟捻的歌曲一样,刚听了个名字就会自动播放,旋律和调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齐鸣越过罗蓁蓁,盯着墙角的那片虚空,看着像是进入了放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