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51、星火重燃

　　戚燃恍惚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将自己的感觉收敛的极为模糊和浅淡，每天浑浑噩噩的任凭调遣，不再说任何话，既不激烈，也不绝望。
　　他像个诡异的幽灵，与这个戒断中心其他或反抗、或妥协、或求饶的人都格格不入。他任凭被怎么对待都仿佛没了知觉，像是一个玩偶一样。但他这种几乎静默的反坑，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惹得这里的管理人员每天都在想无数手段，妄图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一点告饶的反馈，挖出一点关于情绪的字眼……
　　每一天的清晨，戚燃都会被不同的人粗暴地从床上拎起来，在大厅里被聚集的所有人面前，被迫绑在椅子上，听着那些所谓工作人员的宣誓、和带着侮辱性质的早操，接受电击，注射混沌不明的药物，而后被硬塞进些流食，粗鲁地处理了他身上伤口，折磨到他晕厥，便将他丢回那个墙壁都泛着污黄秽渍的房间，不再理会。
　　深夜，是戚燃唯一能独自拥有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今夜风雪停了，戚燃近乎踉跄的从床上爬起来，窗户透着凛冬的寒风，天空有朦朦胧胧一弯月，很远的地方有浅橙色的星火盈盈灭灭，是许多孔明灯漂动的样子，戚燃脑海中忽地出现一个场景，许多孔明灯朝着暗夜的边际流淌，他似乎能听见星星流过天河的声音，还有……一个人温暖宽厚的的脊背，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却看不清他的脸，仔细去看时，目光里只有胸口垂落的飞贼项链。
　　许久，戚燃目光才有了一丝光亮来，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用被电击后止不住发抖的手从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衣领中，将那项链缓缓拎了出来。
　　“你怎么不来救我……还是根本没有你存在……”戚燃望着惨淡的月色，双手合十，将飞贼收在掌心，闭上眼，嘴角却绝望自嘲地勾起。
　　良久，戚燃才拖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蜷回床上，将项链重新放回了衣襟内，小心地护着，隔着衣料攥紧，木然地让自己昏睡好能挺过第二天新一轮的折磨，即使他一点都不期待。
　　“原来，弱点在项链……”监视器另一头的人，咧嘴冷笑起来。
　　一片荒城外的黑暗里，白鱼像是自虐一般听着那些音频，一次次想要冲进这个魔窟一样的地方去见戚燃，都被警方的人和江野死死摁住。他手机里的录音，成了警方布控、端掉这个非法拘禁地点的证据。
　　“三天了！！”白鱼盯着戚燃所在的那扇窗，牙都要咬出血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救他！！”
　　“明天！明天！”江野急得嘴上也起了好几个燎泡。“里面的人很多有管制武器！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确保火火的安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戚燃就被薅着头发从床上拽了起来。这让戚燃瞬间清醒了过来，他顺从地被拖着走，再一次被拎到所有人面前。
　　“现在，当着所有人面前说，你有罪，你是个肮脏的同性恋。”一个人冷着脸，拽起戚燃的头发，缓缓说。“说你将改过自新，不会重新沉溺于罪孽，不再犯贱。”
　　戚燃的嘴唇抖了抖，面无人色，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不说是吧。”
　　那个医生模样的人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只见他挥了挥手，立刻走过来两个人将戚燃押住，而这个人则干脆地从戚燃脖颈上勾出来，然后利落的扯断，把戚燃脖颈上硬生生刮出两道血痕。
　　“不要！！”原本没有任何反应戚燃，看见项链被拽走，突然猛烈的挣扎起来，声音宛如濒死的鸟儿啼血。“还给我！把项链还给我！！！”
　　“刚刚不是很硬气的不给任何反应吗？不是不理睬我们吗？！”那人转身坐在沙发上，哼笑一声，手中把玩着那个项链。“现在开始着急啦？”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戚燃被死压在墙壁上，指尖因为拼命挣扎磨出了血，他眼睛烧红着，死死盯着他的项链。
　　那男人身边一人拖出一个小型粉碎机来，通了电，发出了宛如巨兽的咆哮声，男人拎着项链，让它垂落在粉碎机上方。
　　“不！不要！”戚燃心中被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塞满，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不要……不要！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啊……求你……”
　　“还给你？好啊。”男人晃荡着项链，翘着二郎腿。“那你跪下，对所有人说你有罪，你犯贱，要是说了我就考虑考虑，将这破烂还给你。”
　　压制住戚燃的人都将手放开，戚燃无力地滑坐在地，他的精神近乎崩塌，眼中，只有那条项链，那是他仅剩下的那个人存在的证明，为什么，非要夺走属于他的仅有的一切。
　　“我可没什么耐心。”男人面露不耐。
　　“我……我跪……”戚燃慌乱地将有些不受控的身体挪动着，扑通跪了下来。
　　周围那些人顿时都哄笑起来。
　　“还有宣誓啊。”
　　“快念！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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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有罪……我是个……是个肮脏的……”戚燃止不住地流泪，断断续续的说着。
　　戚燃似乎神经都被剥去皮肉，裸露在了外面，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朝着自己投过来。悲悯的、恐惧的、鄙夷的、嘲笑的、宛如看蝼蚁的……
　　一字一句，白鱼在外头听着，都像是在往自己心里捅刀子。
　　“别求，戚燃，别求他们……”白鱼整个人都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他抹了一把脸，泪水攒满了一手掌。“对不起……”
　　忽然，同样穿着戒断衣的一个少年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冲着那个大夫狠狠啐了一口。
　　“你们才有罪！你们才肮脏！”少年嘶喊完就冲向窗户，撞破玻璃一跃而下。“我要走！”
　　场景顿时一片混乱，戚燃僵直地跪在那里，破了个大洞的窗户疯狂地呼啸着寒风，他身周全是各种人嘶喊的声音，和混乱的脚步、交错的人影。
　　“我的项链……我的……”戚燃看见被甩在地上的、破裂的金色飞贼，快速爬过去将它收进手掌里面。它的翅膀已经不知在踩踏中落到了何处去，戚燃痛苦忍到了极点，嚎哭起来，朝四周摸索。“在哪……翅膀……”
　　戚燃踉踉跄跄的搜寻，却被混乱的人群撞去了窗边，尖锐的玻璃碴猛地朝着他刺过来，戚燃闭上眼，却没有疼痛，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他面前，温暖又安全。
　　在他倒下的瞬间，他看见楼下有许多闪烁的灯光，还有雪地上刚刚跳下去的、漫着血的少年。
　　“他自由了吗？”戚燃失去意识前，不知怎么的，这样想到。“我的自由呢，我的项链……我好像有一个要找的人……可笑的是，他到底是谁我都不知道……”
　　这大概是医院最忙碌的一天，他们接收了近三百个不同程度的青、少年伤患，而且他们的精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急匆匆赶来的院长在会议室里抓狂地和警察掀桌子……
　　林虞人见状，当即就利落地联系了戚燃刚刚成年的弟弟戚炀，由他签字将戚燃利落地转院到了宁古市白鱼的哥哥白素手里边，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虞人姐姐，这是我从哥哥家拿来的哥哥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戚炀乖乖巧巧地将一个小钱包拿了出来，目光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凛冽。
　　原来戚燃被带走后，林虞人就立刻告知了一直都暗自知晓自家哥哥情况的戚炀去打探，但戚父戚母嘴十分严，戚炀只好将一些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找了个由头，都偷带了出来。
　　“多谢你了这一次。”林虞人揉了揉戚炀的头发。“可若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我哥哥。”戚炀微笑着，看起来依旧乖巧，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会有什么事，而他们，我也不会再让他们打扰到哥哥了。”
　　“你做了什么？”江野带着刚刚将手上伤口缝合的白鱼走了过来，问道。
　　“你们拍下的作为证据的视频，我已经拷贝了一份，让我爸妈带着去见了我奶奶。”戚炀看着病床上还在被处理伤口、面色惨白的哥哥，轻声说。“大伯他们，再也不敢动哥哥一下了。”
　　深夜里，焦急忙碌了一天的其他人都窝在病房套间里的床和沙发上睡着了，只有白鱼与戚炀仍旧坐在病床两侧，守着戚燃。
　　“你是哥哥喜欢的那个人吧？”戚炀伸手暖着戚燃放在身侧有些发凉的手。“我见过你的照片，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嫂子？”
　　白鱼被他逗了一下，嘴角勾了勾，等他继续说话。
　　“我哥哥他啊，一直都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表面粗糙，心思却细腻敏感，他总是在考虑所有人的感觉，却很少说自己受了什么伤害。”戚炀乖巧地将已经被捂暖的戚燃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自顾自的说。“就算对从小就被极度偏心的我，和总是被当别人家孩子提起的姐姐，他也一直都很爱、很爱被他当做家人的我们。”
　　“他的心太温暖和柔软……”白鱼轻声应和。
　　“所以，我希望他不会再受到伤害，虽然不想承认，但哥哥的温柔似乎一直在被糟践……”戚炀抬起头，朝着白鱼看过去，目光里暗藏着一股子威胁。“虽然我不太理解同性恋是种什么情感，但只要哥哥喜欢，我就永远都站在哥哥这一边。但，这不代表，我会任由哥哥身边出现的人很随便。你若不喜欢他，就离他远一点。我会强大到可以保护我哥哥……”
　　“我爱他。”白鱼笃定的截断了戚炀的话。“我不会再让他受伤害。”
　　“……暂且相信你，最好记牢你所说的一切。”戚炀看见白鱼坚定不伪的神情，又想起林虞人和自己说过的白鱼救了戚燃，便点了下头，将目光重新垂落在自家哥哥身上。
　　等到医院的灯都熄了，白鱼才轻轻将放在暗处一直紧握的手掌张开，一只破碎的金色飞贼躺在那儿，几近四分五裂。在那个戒断中心，戚燃一直将它死攥在手心，怎么样都不愿放开。
　　“你还爱着我吧……我的戚燃……”白鱼一滴泪砸在飞贼上，心中默念。“求你，快好起来，我再也不放手了，我所有的爱都给你，我永远不离开，我的戚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