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41、山雨欲来

　　生活开始恢复了寻常轨迹，忙忙碌碌地，又一个学期飞快地过了去。
　　白鱼在教学楼前接到飞扑过来的戚燃，笑道。“看来开题报告的答辩结果不错？”
　　“那当然！”戚燃扬起小下巴。“不过是一个开题嘛，老师肯定会放过我的。”
　　“是是是，你命最好了。”白鱼抱着这个小树袋熊。
　　“那你呐？答辩老师有没有难为你啊，据说你们那儿有个老师好凶的。”戚燃咬了口白鱼的耳朵，问道。
　　“通过了，第二名，放心了吧，小操心鬼。”白鱼也咬了口戚燃的小耳朵，笑着回答。
　　“谁第一啊！谁抢了你的第一啊……”戚燃抱怨地趴在白鱼肩膀嘟囔。“明明你的那么好，我都去你们那边偷看过……”
　　“在你心里是第一就好啦，其他不重要。”白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头一阵甜意翻涌。“走吧戚燃宝宝，咱们去看看暑假的房子，我刚问了，假期学校宿舍装修不开放，假期要留这边赶论文的话，要得租房子住了。”
　　“啊？原本还想待在学校呢，还能用饭卡，食堂阿姨每次都给我好多肉的……”戚燃把下巴搭在白鱼肩膀，小声碎碎念着。
　　“小馋猫！”白鱼啃了一口戚燃的肩膀。“怪不得你每次都拖我去那一个窗口打饭吃呢，那阿姨每次都看你乐呵呵的。”
　　“哼！”戚燃啃了回去，而后重新趴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最后一个暑假了……我不想毕业……”
　　“傻话。”白鱼抱着这个小树袋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是聚就总要散的。你若是舍不得的话，日后多联系，多见面，大家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别担心。”
　　“嗯。”戚燃奶声奶气地回应，见快到校门口，便从白鱼身爬了下来，转牵着手，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来。
　　校门外的那条长街，树木经常飘下白色的毛絮来，松散散地一小团，一起飘过好远，最后依旧被风吹散。戚燃伸手接住，又让它被吹开。
　　戚燃心里清楚，白鱼所说的，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世间的人啊，都会随着离散而日渐产生距离感，走至最后的挚友少之又少，又难之又难，岁月从不会为了你而将最不舍的人留下来。
　　戚燃握紧了白鱼的手，忽然心里就很害怕他会跟自己分开。
　　『毕业后，真的还能继续在一起吗？』戚燃暗自想着。『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毕业了，也就分手了……同性之间本就比异性关系更为脆弱……』
　　白鱼的大掌在戚燃动作时就包住了他软乎的小手，而后白鱼轻轻将人拉入怀中，用额头轻轻撞了撞他的小脑壳。
　　“怎么了，我的小树袋熊宝宝走累了吗。”白鱼冲戚燃张开手，目光中带着安抚。“累了可以要抱抱哦。”
　　“我就是……”戚燃被那目光注视着，垂下头去，耳朵慢慢红起来，感觉似乎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眼神不由得飘来飘去。
　　“就是什么？”白鱼微微屈膝，一手杵着膝盖，仰头注视着戚燃红扑扑的小脸，笑着逗他。“嗯？”
　　“不告诉你！”戚燃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往前走去。“自己猜去！”
　　“告诉我吧。”白鱼揽住气乎乎的人，笑着磨他。
　　“不要！”
　　“说嘛……”
　　“不告诉你！秘密！”
　　“哎呦？我的戚燃崽崽居然还有秘密啦？”
　　两个人笑闹着沿着长街慢慢往要租的公寓走去，盛夏的假期，正式开始了。
　　新租的房子向阳，阳光每天都会铺满整个房间。戚燃每天都抱着个小熊抱枕坐在桌前写论文，而长桌另一边，是白鱼开始画毕设的身影。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脑的敲击声和铅笔的磨擦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却没有互不理会的感觉，只觉得平静温馨。
　　“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家的样子吧。”戚燃有时看着白鱼会不自觉的有时失神。
　　戚燃有时都会恍惚，这样一起生活的日子，仿佛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两个人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柴米油盐的烟火，好像因为有了白鱼，都闪闪发光了起来，美好的不太真实。
　　戚燃好久之前，就想着规划未来的生活，首先的事，应该就是家人的认可了，自己也该将这些提上日程了，他不想白鱼为了自己，使终都是朋友的身份在自己家人面前伪装着，还有工作……
　　“怎么了？”白鱼从图纸中抬起头，目光便撞上了呆楞楞盯着自己的人，那眼里中只有自己的样子，让白鱼忍不住把他拉进怀里揉了好半天。“发什么呆？”
　　戚燃回过神，刚想说话，肚子就偷偷咕噜咕噜猛刷存在感。白鱼听见一下子就笑开，戚燃羞红了脸，连忙用抱枕捂住小肚子。
　　“原来是我的戚燃崽崽饿啦。”白鱼坏笑着伸手，从戚燃的衣摆下探进去，摸上戚燃软乎乎的小肚皮。“是开始唱空城记了吗。”
　　“我还唱东风破呢！”戚燃哼一声窝进白鱼怀里耍赖。
　　“我这就去买菜给你投食好不好？”白鱼伸手将抱起来，放在床上。“睡个午觉，睡醒就吃饭。”
　　白鱼捏了捏戚燃的后颈，自从发现了胃肠炎之后，戚燃的身体总是不太好，太瘦还喂不胖。白鱼琢磨了许多吃的，慢慢温养，希望能早点调理回来。
　　“嗯。”戚燃乖乖地缩成了一团，闭上了眼。
　　白鱼回来时，刚想轻轻打开门以便不吵醒戚燃，却在手刚搭上门把手时，听见房间里戚燃崩溃的吵嚷。
　　“我为什么非要考！我不喜欢金融！我不喜欢！要不当初换了我志愿还不让我转系，谁会念到毕业？！！”
　　“我姐研究生关我什么事？！！别人家孩子又关你什么事啊！！”
　　“考研可以啊，我要选我喜欢的！”
　　“都说了我讨厌金融！会计也不喜欢！我干嘛为了好活选我讨厌的东西干一辈子啊！！！”
　　“你能不能别听别人说话！听听我说话！！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为什么我说什么想法你们都听不见！为什么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一直是我在体谅和迁就你们大人的喜欢！！为什么啊！！！”
　　咣！
　　白鱼在门外听见了戚燃砸东西的声音，连忙进了门。一进去，就看见戚燃背着光，青着脸，捂着胃部，不远的地方，手机还在固执地联络着通讯，那头还在断传来戚父尖锐的责骂声。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
　　“喜欢有什么用？！爱好能当饭吃？！我们他妈的是你亲爹亲妈！还能他妈害死你？！！”
　　“还不是为了让你少走弯路！！以后能稳定点的生活！学金融学会计你去哪都有饭吃！铁饭碗您明白吗？！”
　　“你喜欢啥？！你大学四年都学的金融！还想考什么你？！你比的过别人学了四年的吗？！”
　　“别做梦了！！”
　　“你是不是不懂人语？！”
　　“败家子！能不能懂点事？！多大人了？！别做他妈白日梦了行不行？！！”
　　“早知道出生的时候还不如掐死！”
　　……
　　戚燃浑身都在发抖，电话里传来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在他身上划口子，疼的他麻木，疼的他浑身发冷，明明，刚刚还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烫。
　　他听见关门声，抬眼看见白鱼进来，像是被碰触到什么开关，立刻收拾表情，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抖着手指，按了好几次将通讯挂断。
　　“白鱼，那个……中午吃什么啊。”戚燃将手机塞进衣兜里，扯出一丝笑容来，又怕被察觉似的低下头，去接白鱼手中拎着的东西。“哪些要放冰箱里呀……”
　　白鱼皱着眉，将拎着的东西扔在了地上，抓住戚燃伸过来的手，将戚燃搂进怀里，牢牢抱紧。
　　“哭出来吧，没关系，别憋坏了自己。”白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将人抱了起来，给他裹上被子卷成春卷揽进怀里，轻拍着戚燃的脊背，和其耳语。
　　听了这话，戚燃一直克制的情绪突然就失了控制，他红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白鱼，委屈的神情，让白鱼心头一紧。而后他泪水就滚了出来，没多久，戚燃就像小孩子一般的放声大哭起来，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到最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哭到打嗝打的整个身体都在时不时抽搐。
　　“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啊……为什么……”
　　戚燃的声音断断续续，呜咽着，像含着沉寂已久的悲鸣。
　　“我很差吗……我一直都喜欢……我讨厌金融！讨厌！……我……我……我有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一直看不见……”
　　“别人家孩子……谁稀罕……”
　　“他们考那个狗屁研究生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也要一样！”
　　……
　　戚燃最后整个人都哭脱了力，好容易才被白鱼安抚地睡了过去。白鱼用温水洗了个毛巾，轻轻擦干净戚燃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的、湿漉漉的小脸。最后，白鱼吻了吻他的眉心，想着让他安生睡一会儿，便轻轻起了身去给戚燃做点吃食。
　　结果，安静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戚燃就被接连不断的铃声吵醒，戚燃揉了揉眼睛一看，全都是家里的长辈和父母的亲朋好友。戚燃就这么呆楞楞地看着像永动机一般从未停止闪烁的来电显示，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恶心。被轰炸的手机，被塞满的短信，有一种躲也躲不掉的压迫感，在远隔千山万水的地方步步朝着自己紧逼过来。
　　戚燃还是接了电话，一个个的，声音竭力调动着情绪，脸上却面无表情，像个了无知觉得接线机器。白鱼端着吃食进房间时，戚燃正在挂断一个电话。白鱼拎过一个小床桌，将吃食放好便顺手给戚燃按了关机。
　　“先吃饭，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搭理他们。”
　　“嗯！”
　　白鱼关手机的瞬间，戚燃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和白鱼一起吃这顿被耽搁的午餐。
　　两个人都没想到，噩梦，从这一天，开始逐渐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