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17、致海德薇

　　夜色浓稠，戚燃轻轻睁开眼，身侧的白鱼手环在他的颈侧与腰际，他凝视着白鱼的侧脸，不知道究竟这个人喜欢上自己什么，明明一无是处，又自私懦弱。自己呢，自己这种想要独占的感情，想要他只看着自己的想法，算得上是喜欢吗？戚燃脑中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那天在陶艺店里，周饶偶然抬起眼看向的目光。审视、怜悯又钦羡。像是一位兄长在注视着自己走错路的弟弟，责备又舍不得的感觉。
　　“我知道了，你和白鱼。”周饶摆弄手中的泥胚，口中棒棒糖的棍随着他开口一翘一翘的。
　　“小饶？”戚燃整个人都僵了，他放下手中火漆印章的图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饶，观察他面孔上每一个细微的改变，心里不断揣测他话里头的深意。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安下心来的宿舍，他生怕一切又像曾经一般，友善的面孔全部都变成了可怕的厌恶。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假装没有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也许是同类都会有雷达，我知道白鱼和你都是。”周饶没有抬头，从一旁拿起一个小小的雕刻刀，开始在泥胚上雕刻出想要的图案来。“我自见你的第一面起，就以为你一定是，但是没有接触，不好说，可认识的久了，我反而模糊了。”
　　“模糊？”戚燃闻言，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神色慢慢褪去了慌张，甚至还想偷笑，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小声疑惑道。“你也？！”
　　“是啊，我也是。”周饶一笑。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你的雷达准吗？有怎么区别？”戚燃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一个好奇宝宝一般追问着周饶。
　　“你，没什么感觉吗？”周饶一般动手将胚胎拉薄，一边问。
　　“我？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戚燃脑子里一片浆糊。
　　“因为你啊，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你以后会和男生还是女生在一起，取决于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周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一脸迷茫的戚燃，叹了口气。“没有人教过你辨别这些吗？那你自己喜欢过别人吗？”
　　“喜欢……”戚燃有些恍惚，他脑海中接连浮现出了季棠和白鱼的脸，可又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更深的感觉，自己真的喜欢过别人吗？戚燃急促地思索，他在周饶的目光下，忽然就想逃避这些问题，他这一时刻满脑子都是寻找白鱼，白鱼会解决这一切的。
　　“我总想着劝你，可是没有机会，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走这条路，这条路它太辛苦。”周饶用还干净的手指关节敲了敲戚燃的小脑壳。“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看待这种并不普通的喜欢，你可能会受到很多伤害和痛苦，到最后，可能还是会回到所谓的正途上去。”
　　“我不知道……”戚燃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万一我是，该怎么办？我对白鱼……我不确定。万一……”
　　“你像是我们弟弟一样，王冲和韩清也是这样想，所以，你做任何选择都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是你的兄弟，明白吗。”周饶对着他摇了摇头，安抚道。“如果你有一天认定是他，我们都支持你，如果不是，那就等以后，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见那个人，但是你的一辈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仅限于感情。”
　　“嗯。”戚燃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热，赶紧快速地眨了眨眼，低下了头去。
　　“别无所顾忌就全心信任他人，留个心眼，别傻乎乎的再让人骗了。”周饶顿了顿，看着自己面前乖乖巧巧的戚燃，一口就将棒棒糖咬碎了。“那个老畜生……他就没安好心，一天天防我跟防狼似的，生怕我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你叼走卖了，明明动机最不纯的就是他。”
　　周饶又想起那天白鱼在戚燃看不到的地方冷漠的眼神，还有那句“别妨碍我。”瞬间就有些火，在他发现戚燃对感情这一方面有多白痴的时候，就发觉了白鱼正在一步一步入侵戚燃的生活，他在慢慢的让自己在戚燃的生活里不可或缺，然后让戚燃只属于他一个人。
　　戚燃笑了笑沉默了，他深觉自己的劣根性，只要白鱼没有伤害自己，他就对白鱼没多少底线，就像是……就像是对待从前的季棠一样，戚燃有时候还会有憧憬白鱼会对自己的做的事情，甚至昨天还做了……那样的梦。那样的安抚下，那样的温柔下，沦陷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如果你不明白自己心意的话，那就试探他、引诱他，等他到手了再做决定吧。勇敢和付出不可怕，燃崽儿，逃避才可怕。”周饶忽然坏笑着出主意，“我知道，你肯定想过。”
　　“停停停！！住脑！”戚燃赶紧捂住周饶嘴巴，自己红透了耳朵尖。“你怎么总想着黄色废料啊。”
　　“我只是说，要你想着试探他，是你自己想歪了吧。”周饶挑了挑眉，然后不给戚燃狡辩的余地，将自己手中做好的成品拿起来去做最后一步烧制。“我去找老板做活去啦，你自己慢慢想吧。”
　　“你！”戚燃看着跑远之后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周饶，贼气。
　　最后在老板过来问他的火漆印章上刻什么图案或字体时，戚燃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一个哈利波特当中海德威的图案，底层图选了荆棘与他的指纹。永远忠诚的洁白，是他始终追求并想要得到的。虞人和江野在意自己，可是永远也不会是第一顺位，家人关照自己，却又会有要求和条件，纯粹的东西，总是太难。
　　……
　　“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白鱼醒了过来，他将戚燃往怀里团了团，打断了戚燃的思绪。
　　“你也有雷达吗？”戚燃脑子在仰起头落进白鱼目光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由自主地问。
　　“什么？”白鱼被他的问题弄得有点懵，想了一会儿便笑起来。“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戚燃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些无厘头，脸腾一下就红了，抓着被角就埋进了被子里，靠着白鱼起伏的胸膛，没过多久就被他又拎了出来。
　　“好了，不笑了，别躲被子里去，别憋坏了。”白鱼说着，揽住人，掐了掐他的侧脸。“怎么那么可爱。”
　　“不管你！我困了！睡觉！”戚燃气鼓鼓地伏在白鱼胸口，不客气地将自己发凉的手脚放在白鱼身上，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身畔的温度，听着白鱼的心跳声，咚，咚，咚……戚燃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困倦也慢慢袭来。自己的试探，白鱼察觉到了吗，戚燃发觉了白鱼是有想要碰他的欲望，但最后却忍住了，那这一次自己的勇敢，是不是对了，白鱼在乎自己，爱惜自己，还想让他变成更好的自己。
　　“乖。”白鱼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慢慢拍着他的脊背，他看透了戚燃有心事，但没有戳破。“睡吧。”
　　“嗯。”戚燃含混地应了一声，又咕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便安然入睡。
　　白鱼等到他睡熟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勾起戚燃的发尾，眼神柔和又复杂。他不是没有察觉那一天戚燃的不确定和试探，也知道也许到现在，戚燃还没法将过去那个人放下，甚至他还不懂什么才是喜欢的感情。但是，那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许多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得到戚燃是自己蓄谋已久、趁虚而入的必然，纵使其他人发觉自己心机深沉，那又能怎么样，终归结果是他想要的。这几天戚燃带着微微试探后的愧疚隐秘讨好，让自己享受，又觉得恶劣。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正的我。”白鱼吻了吻戚燃的发顶。“别跑，好吗。”
　　沉睡着的戚燃乖巧的无法回答，无害的仿佛谁都能把他带走。
　　白鱼也在这几天思索过无数遍周饶到底跟戚燃说了些什么，搞不明白是什么让戚燃一反鸵鸟心态主动了那么一次，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告诫、开解或安抚一类的，他能感觉到周饶跟他是同类，但是一直不露声色。
　　“最好别是教戚燃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然……”白鱼总觉得周饶对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王梦西给他的感觉一样，有一种像是自己要拐走了他家小孩的既视感。
　　最后拥紧了怀中人，进入安睡，外头的月亮坦荡荡的，将所有心事都埋在了温柔的夜色当中。
　　他们离开双廊时，是一个很美的艳阳天，客栈走廊布满的紫藤花，被阳光照耀着，似乎也会绽放出光芒，白鱼笑着看着前面一脸期待奔向阳光的少年，远处洱海粼粼波光，他离开的留言墙上，一个海德薇的火漆印章在隐秘的角落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