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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路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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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尽头,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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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刑警靳风手上拿着案卷,念道:“死者:金明德,男性,52岁,死因:坠楼身亡,犯罪嫌疑人:南近卫,昨日已被取保候审;嫌疑人声称与死者之前有过照面,不过并不算认识,我查过了,的确没有犯罪动机,但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坠楼了呢,而且现场没有任何争斗痕迹,除非死者背对犯罪嫌疑人,被推下去的。”
靠坐在办公桌前的刑警队长季中航,一只手婆娑过锋锐的下巴,眯起眼,说:“有犯罪行为,也有犯罪结果,只是这个动机……。”抬头朝旁边站着的年轻人看了眼,微笑着说:“小靳,你实习多久了?快转正了吧?”
“队长,已经满十个月了。”靳风憨笑着说。
“十年磨一刀,这个案子就是你最后的考核,记住:你的对手要么是个恶人,要么就是被冤枉了的好人,法律不允许有灰色地带,秉持疑罪从无的原则,好好查查吧。”
“知道了,队长,将每个恶人都绳之以法,是我从小就立志要做的事。”靳风走出去时,面上满怀着希望和热血。
靳风虽办案经验不足,但他的努力是毋庸置疑的,加上那股子冲劲,在那些跑现场、跑社交的调查上总是一把好手。
靳风出去后,季中航望着桌上的铜质天枰,伸手过去轻敲了一下,左右晃动着的两端发出“叮”的一声,丝丝回荡在心里。
……
之后的几天,靳风将那栋高楼对面的大厦,凡事能见到或有可能见到对面天台所发生的事的住户一一排查,终于,有个叫林绡的目击证人,在靳风的循循引导之下,吞吞吐吐地证实好像看到有人将人推了下去,自称因为害怕,所以没敢说出来。又通过MAX大厦清扫垃圾的大婶了解到金明德常常出现在大厦附近,先开始那大婶不明原因,前不久才得知原来是为了看元修蔓一眼,那大婶说着,颤了颤身上的鸡皮疙瘩,“之前还说是什么忠实粉丝,依我看啊,可不就是变态跟踪狂吗?”,靳风不禁怀疑:“难道这就是犯罪动机?”
靳风还查到南近卫手机里弹出的那则网路旧新闻——“少女遭多人猥亵,其父杀人入狱”,他在网路上搜索了所有关于那则旧新闻的信息,查知那名被几个混混学生猥亵的少女之后改了名,一直住在南家,而有能力将这则沉底的旧新闻再次曝光的,果然是MAX旗下的新闻平台……
……
傍晚,停靠在私人码头的明迎号游轮富丽堂皇地曜立在血阳之下,这不只是一场订婚盛宴,更是一场科技龙头强强联合的盛举,而这理所当然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播报的现场。
穿着正装的名流、富豪、媒体记者们持着请柬陆陆续续地上了游轮,明迎号将驶往元家私人岛屿隐上岛进行最后的盛宴。
南近卫一直坐在靠近码头不远处的二楼茶座,鸭舌帽下的俊脸憔悴了不少,青色胡渣让他看上去几分颓废,几日以来,东躲西藏,已是疲惫不堪,他暗暗观察,试图找个机会混上游船。
远见一辆警车停在了码头,他将帽子往下压了些,离开了茶座。
……
随着夜幕更浓,明迎号游轮渐渐驶离岸边,往那无边无际的海面浩荡行进,在幽深墨蓝的海水中拖曳出一面浮白,璀璨的船身遥遥隐进远处的黑暗之中,化作星点,而后彻底消失。
因是晚上,从船尾较暗的甲板看过去,整艘船如一幢灯火通明、浮在海面上的豪华酒店,舞曲的音乐隐约自一处响起,空灵地飘向海面。
订婚的礼堂设在顶层的宴会厅,元修蔓换上了一件深紫色简洁的束腰礼服裙,面上淡静如水,太过素淡的优雅同这缤纷隆重的盛宴显得不十分相宜。
穿着正装、高雅礼服的名流或媒体记者们聚在一起,觥筹交错,浅笑谈论,忽而灯光变暗,两束光激烈地跳动着,而后汇聚在一起,投向了前方高台之上,那名男子西服笔挺,双手交握于前,似是在郑重迎接某人的到来,高处的三维立体式投影这时也开启了,梦幻般的花舞絮飞,自四周缤纷飘散,玫瑰花瓣飘零一地。
“哥哥呢?我哥哥在哪里?”南孝舞身穿白色的礼服裙,她惧怕人多的地方,微微蹙了眉,只远远站在门口一处,目光投向面前的人群,一边四处搜寻着,一边问站在她旁边的林韦纳。
南孝舞只知自己刚从学校走出,就被这人接到这邮轮上来,还替她备了这身漂亮的白色礼服,她原本并不愿随同陌生的人离开,只因几天没见到南近卫,她担心他,而这人说他就在这里。
林韦纳看着灯光下的人群,温文一笑说:“你放心,他现在虽然被警方通缉,回不了家,不过他一定会想办法来这里,因为他知道这里会有很多的媒体记者,还有你,他是不会希望那些记者找上你的,何况……”他说着,忽然面色沉了些,淡淡道:“何况,今天是她……订婚的日子。”
南孝舞并没仔细听,只目光左右搜寻着。
这时,台下的人群默契地往两边移开,让出中间红地毯的一条道来。
元修蔓牵裙缓缓步入,面上沉静如水。
一同步入的礼堂还有元墨、元修肆、钟莉,记者们纷纷举起了摄像机。
操作舱内,穿着统一橘红色工装的工作人员将一箱又一箱的供货抬了进来。
“你临时招募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一同抬箱子的工作人员奇怪问了句,见鸭舌帽下的人面目清俊,只是面色略微憔悴苍白。
“是的。”南近卫低头答。
“也是,这么盛大的订婚宴,原来的人手是该不够用了。”
“是啊,很盛大。”南近卫自嘲似的淡淡一笑,将一只木箱放下,往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出了舱门。
他沿着护栏拐进一道铺设得华丽的长廊,见到两名步履匆匆、来回忙碌着的服务生在转角处互相撞到了一起,盘中酒水倾洒而出,一边弯腰替那二人捡拾,一边顺道询问:“请问礼堂在哪?”
“顶层,前面左拐上去。”被撞的人不耐烦地回了句。
南近卫沿着铺了红毯的楼梯,转过几个弯,越往上音乐的声音越是清亮起来,渐渐能听到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拐过最后一道楼梯,一扇小门敞亮,走进时,眼前的一切忽然被照亮了,灯火璀璨之下,处处可见或端庄高雅、或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一直到往里走了几步,目光越过人群,才看到高台上的人,元墨正致辞中,而她元修蔓,站在左侧的位置,明丽夺目,她身旁的男子看上去同样高雅。
因着南近卫步进礼堂的地方是角落处专供内部工作人员通行的一扇小门,并无人留意他,透过人群看着台上耀目的人,他来是想找她寻个答案,这些天日日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错了,一开始就是错的,后来的坚持更是错的,她终究是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可又将他置于什么境地?
元墨致辞结束,下台时,记者们很快围了上去,争相采访,而元墨则在几名保安的护送下走出了礼堂。
与此同时,两束光圈自两侧汇合到台下一处,门口立着一名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少女,纯洁无暇,清秀莞尔,吸引了一众人的注目。
“小舞!”,南近卫怔然喊她,只是相距甚远,她听不到他。
身后一个声音说:“如果不想你妹妹被曝光的话,找董事长说去。”忽而两人从身后拦住了他,将他带离了礼堂。
……
台上的元修蔓并未接过那侍员递过来的庆祝酒杯,只抬手解了束发的银色发夹,披肩长发如丝般滑落、流泻在肩头。
台下的媒体记者们似乎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再次关注向了台上的人。
只见她从Nam端着的盘中拿起剪刀,而后轻撩起一边的发丝,剪下,冷静果决。
无数的摄像头闪着灼眼的光,所有在场的人几乎同时震惊,媒体记者开始争相拍摄录影。
她当众剪发,剪断了曾经努力守着的、拥有着的一切,用这一剪后极不对称的秀发,结束那个看似完美的人生,从此,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只为这平凡的归属——在那湖边,那人脸上的笑容,湛蓝无垠……。她将那缕断发放进盘子中,回头,面向台下那些面面相觑的人们,淡静从容地说:“从此,我与元氏……”
元修蔓话音未落,忽而一阵刺耳的警鸣声响起,而后刘管事面色骇然地出现在大堂,“董事长出事了!”
刘管事将降压的药拿进房的时候,门口正撞上匆匆离开的人,只对上一眼,刘管事怔然看着鸭舌帽下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清俊,略显憔悴,且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可他记得这个人,回想那日他曾来过元家,且与董事长有过激烈冲突,当他进到屋内时,面前一幕更让他惊骇,只见元墨倒在了那张棕皮的沙发上,面容扭曲,全身痉挛……
“来人啦!救命啊!董事长!!”刘管事大喊。
南近卫逃至船尾的甲板上时,无意中撞到抬着酒桶的两名侍员,那酒桶随着倾斜的船板快速往边沿滚去,正撞在那背身面朝寂黑海面坐着的年轻人背上,那人似被扰了安宁,端着手中红酒杯,缓缓站起身来,回身朝两名侍从投来几欲杀死人的冰冷目光,因刚将饮完杯中红酒,那酒渍在那唇上,看起来像嗜了血一般,两名侍从看到那张脸顿时骇然,低下头去,吞吞吐吐道:“三……三少爷!”,那人已一脚将那木制酒桶踢下了海,而后将手中的酒杯朝后同样扔进了海里,离去。一直到那人走后,那两名侍员仍怯怯立在原地,久久未敢抬头。
已是尽头,终是走到了尽头,南近卫站在末端的船沿之上,眼前警卫员们的手电筒逼得自己几欲睁不开眼,除了那些警卫员,和一些漠然看戏的人,海面上,不远处,也响起了警船的鸣笛声。
他如今是逃犯,那些不明来由的证据均指向了他,半个月前杀害金明德,现在又谋害MAX集团董事长元墨,在心爱之人与别人订婚的典礼上因心生妒恨,加上元氏旗下的传媒想要曝光小舞,所以他才找上元墨,与他发生冲突……听起来合情合理……
晚上的海风猎猎,海水却异常的平静,像是沉睡在月光之下,对一切的暗流争斗充耳不闻,几夜没合过眼,他脸上尽是疲累的苍白,脚下也越来越颤抖,身后是幽暗的海水,夹着咸涩的气息,可吞噬一切。
眼前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在自己身上,有震撼、有惋叹、有冷蔑……
他看着那些人骄傲的、自以为是的嘴脸,沮丧、愤怒、无奈、甚至意外丧父的伤痛充斥着疲惫的心灵,他无力、无法理清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命运对自己的捉弄,还是有人当真要他无路可循?想到这,南近卫的眸光闪过一抹坚毅,或许,还有一条路……半响,抑着情绪,望着远处的一盏船火,微弱而渺小,他苍凉一笑,几乎是绝望的,而后纵身跃下,直至幽暗、冰冷的深渊,似乎听到她叫了声:“哥哥!!”,而后四周寂冷无声,缓缓睁开眼时,模模糊糊间,看到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光影静静地,带着淡淡亮光,像是白色的花朵在水中绽放,在这夜晚深暗的海里,唯有白色是清晰可见的,他竭尽全力地朝那一抹白色划去,直到那白影的近处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他静静望着,一直到那白影随着一道波光消失不见……一口气缓缓松了,而后海水寒冷得如同锋利的刺,麻利地扎入全身,渐渐吞没意识……
他不知道,这将是终点,还是归途……
“小舞……”他费力地睁眼,张嘴想要叫她的名字,终究也只是一些泡沫在四周巨大的压力下支离破碎,伴随着冰冷灌入咽喉,黑暗似乎要吞没一切。
一片苍白的弥蒙之中,仍听到,她在唤他哥哥,穿着白色的裙,立在梧桐树下……